学车记

暴雨迎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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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风风火火地赶到培训教室,一个黑脸的粗壮汉子正在讲驾驶理论。

    我点了一下头,他没有见我似的,仍然口若悬河,声若洪钟,振聋发聩。

    原来他就是我们的赵教练。赵教练声名显赫,不光是县里的许多领导都是他的学生,而是他驾驶技术精湛且素以严格著称。

    他手上捧着一本小册子,嘴上吼着,第45题选什么?这个很明显选c嘛。

    有学员在喊,下面答案写的是选d。

    哦?看看。他顿了一下,那可能是该选d吧。

    下面看图,几个交警的手势,自己看明白了。说着,他将册子往桌上一搁,背着手又把嗓门调高了八度。

    开车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交警亮爪爪,我们就好比耗子,交警就像猫,如果被逮着了,那你娃就死得惨。

    所以,你们要好好学,把规则学透彻,把技术学精,做一个循规守矩的耗子,那猫就不会把你怎样,就是想把你怎样,他也找不到钉钉,挂不起股股。

    我向同桌打听了,赵教练这节课是临时代别人的。

    赵教练喊了一个学员上台比划交警手势,那个学员笨手笨脚的,胀红了脸,比划半天也没弄明白。

    赵教练也没置可否,他说,这玩意儿,整不明白也没关系,在十字路口,跟着前面的车走就行了,我二十多年都这么过来的,我看交警啊都是看他们脸蛋和身材。

    学员笑,他也得意地笑,但那僵硬的笑比哭还难看。

    突然赵教练不笑了,他背着双手,八字脚一站,如一个将军般威严地扫了全场一眼,清了清嗓子,又开始口若悬河起来。

    你们是干什么来了?不就是为了这个片片(念上声),他从兜里摸出一个本,从本里抽出一张卡,那是他的驾驶证。

    这个片片用得好,你与情人一起开车出去旅游兜风,那他就是你们幸福的通行证,但是,如果你技术不过硬,混得个片片,那它就是交警的罚单,法院的传票,阎王的录取通知书。

    好比喻!我暗暗佩服赵教练了,几个恰当而形象的比喻就把学习驾驶过硬技术的意义给诠释了出来,比什么大道理都管用,怪不得老同学李县长听说我要学驾驶,就竭力推荐我找赵教练。

    十年前,李县长还是李校长的时候,就接二连三打电话要我跟他去学开车,那时我还是一个山沟小学的教导主任,我听了嘴巴张了半天没合上。学车干嘛?我家里就一个破自行车,我能开上小车吗,简直是异想天开。

    没想到十年后的今天,真应了李县长十年前的预言,你这辈子肯定会买车,不信打个赌。

    今年,我成了一个镇的镇长,开会时,见到几乎所有的乡镇长都亲自驾了车自如而自得那个潇洒,于是心和手都痒了。

    买车已纳入我春节前的财政消费预算。

    我给你们讲一个真实的惊险故事。赵教练仍然站着军人般的身姿(他曾经当过兵,给团长开过五年小车),讲得唾沫飞溅。

    有一个县上的领导,这里刚开通了高速公路,他就想上去体验一下,你们猜怎么着?他一上去就调头飞速行驶。一会儿,三辆警车拉响了警笛奋起直追,那领导还以为是哪里出了车祸,可当三辆警车对他又是招手又是喊喇叭硬将他拦下时,他还在莫名其妙。

    驾照?

    给。

    你,十年驾龄?为何逆向行使?

    啥?逆向?

    你们看,原来他还真的不懂。幸亏路刚开通,车流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事隔两三年,至今提起这事,那领导依然背心透凉直冒冷汗。

    开始到驾驶场实践操作,场上有几个教练车在蜗牛般蠕动。

    我们一组七个人上了赵教练的车,我是最后被点名去的,也许是李县长打了电话的缘故,其他的分三组上了其他教练的车。

    赵教练给我们演示了要学要考的全部规定动作,熟练、准确、干净利落,学员拍手喝彩。可我不经意的一句“唯手熟尔”学员面面相觑,我惊觉失言,但见赵教练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松了一口气,心想,他肯定没读过卖油翁,不懂古文。

    一点基础没有的到试验室去熟悉方向盘,进行模拟训练,有基础的留下直接练车。都去了,我一个人坐着没动,因为镇上的那部小车,司机都教我摸得差不多熟了。

    下车时,每个学员给赵教练的坐上甩了一包玉溪烟,教练对着窗外吞云吐雾,似没看见一般。

    我有点尴尬,因我是不抽烟的,身上也没带烟。没想到,这场所的规矩也跟衙门似的。

    我以为赵教练会主动与我说点什么,比如我的同学李县长,可他像不认识我似的下车去了。

    车里太闷,我也只得下车,与他一道站在花台边主动与他搭讪说些客套的话。

    突然,一辆教练车如发疯的野牛,怪叫着向我们冲来,赵教练张大了嘴大吼,手不停得挥舞,刹车!刹车!可是,汽车反而加大马力直冲而来,我吓得傻子一般呆若木鸡,猛然我只觉身子一轻,似有一股强大的气流将我推了一下,耳边传来“轰”的巨响,车子撞在了花台上。

    赵教练!我就地滚了两转,翻身起来,大喊一声,急跑过去。

    车底,花台,都没了人。教练车里的学员已经晕过去了,周围的人蜂拥而至。

    我抬头一看,哈,好家伙,赵教练正在花台高坎上面愣着呢,灰头土脸,六神无主。

    我呆了,大家都呆了,那两米多高峭立光华的石壁,他是怎么上去的?

    过后,我们这组几个年轻人去现场做了试验,没一个人能爬上去,其他的人有没有人去试验过,我们不得而知,但从此我们惊称赵教练为神人。

    我知道赵教练关键时刻推了我一把,救了我一命,于是我的架子突然放下了,也恭敬地在去学习那天给他丢上一包玉溪香烟,但他仍然装着没看见一般。

    三个月结束了,我们这一组七人都一路过关斩将,如期结业,得到了赵教练所说的片片。

    他笑了,因为全培训中心只他一人带的学员全部一次性过关,其他最多的也只有30%。

    结业了,照了相,照例要到酒楼撮一顿,我说了,我请客,因为我可以报销的,大家早知道了我的身份,也没人与我争执,算是默认。

    可当我吃饱喝足去结帐时,服务员说赵教练早已经结清帐了。

    我们找到坐在一旁吸烟的赵教练,赵教练说,没啥得,都是你们的钱。

    我不解。

    你们不是都给我烟了吗?那么好的烟,我怎舍得抽?我卖了,还有赚的呢。我知道,不收吧,不随流,你们也不踏实,怕我不尽心教,收了吧,你们心里怨,所以我收来卖了,打平伙。

    说完,他傻傻地笑。

    怪不得,我看见他每天抽的烟咋仍然是经济的劣质烟呢,原来我们还在私下里议论他抠门呢,真不应该啊!

    我们几个师兄对望了几眼,我突然心中惭愧,对他也突然肃然起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