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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丝带横亘锦匣,旁边各系了两朵优昙花,一白一红,玉琢玲珑,就象冰雕出来似的,花用彩绸罩着,绚烂夺目,异香扑鼻,花下放了锦笺,题着一首七律:
别后音书两不闻,预知谣琢必纷坛。只缘海内存知己,始信天涯若比邻。历劫了无生死念,经霜方显做寒心。冬风尽折花千树,尚有幽香放上林。
这是卓一航师叔祖写给白发魔女的遗诗,同诗留下的还有两朵优昙花。
卓师叔临死前的遗愿,是要用优昙花让心上人的白发变黑,花终于送到白发魔女的手中,她却没有能等到送花的人,于是,她把花转赠给自己的徒孙。优昙花虽然可以使白发复青,但时光不能倒流,有情人终不能成眷属,也是枉然。
我见到了这首诗,却无缘见到写诗的人,他已经死了,卓师叔很久以前就不在了,我同样也没有见到那个在情爱中白头的女人,传说她依旧满头银丝。
她是卓师叔白发的情人。
窗外寒风凛冽,室内红烛摇曳,满屋温馨,床头贴着一对大红喜字,今天是我同桂仲明的大喜之日,江湖儿女,漂泊过日,能有人携手闯荡,也算是一种运气吧。
仲明被挡在门外喝酒,我独自守在房里,红烛摇曳,优昙花上笼罩着一层喜庆祥和之气,鼻端尤有异香不断,我猜想着卓师叔数十年前,独自在雪山顶上等待优昙花开的情景,他在守侯着一个渺茫的希望,希翼、不安、激动,就象在等待一场未知的宿命。
我再度细细咀嚼这首诗,也象在审视自己未知的命运。
她如空谷幽兰,冒僻疆这么对幼小的女儿描述着母亲的形象,不因近之弥香,远而益淡,离与辟芷,秋兰为佩,悲欢从容,际遇安乐。
你与她是那么的象,若她见你如此可爱,不知有多欢喜,可惜,可惜!
父亲最后一句话没有讲出来,我幽幽的想,他定然是可惜母亲幽居深宫,再也见不到父亲和她呀呀学语的女儿了。
从母亲董小宛进宫以后,家中一片凄冷,父亲做事日渐失常,自己被托付于父亲的好友傅伯伯,从此,再与家人无半点联系。
几历风霜,几经沧桑,傅伯伯老了,我也逐渐长大,直到遇到仲明,那个憨厚的小子成了我一生的依托,纳兰却带我进入了另一片天地。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血腥仇杀,那里多么安静,林木葱郁,奇花烂漫,清流蜿蜒,小桥玉立,他在亭中抚琴,琴音悲凄怨绝,绰约是悼怀亡妻,此人也是一名至情至性之人,相国公子与园丁小子,一见如故。
谈曲评调,互赏音律,小小一间园里,却也排下“藤萝薛荔”“杜若衡芜”“紫会青芷”种种父亲书中才见的奇花异卉,知音共赏,佳曲难求,一时间不知道身在何处。
上天是公平的,既然有纳兰这样的知音人,当然也有仲明如此率真的人。
同他的默契令仲明生气,我只能一件一件的对他剖解纳兰的行径胸襟,当一切都被理智的条款规划到各自的方圆内时,已经变得索然无味了。
又见纳兰,已是大漠风沙肆虐凶横的季节,为了探明凌大侠被拘禁的地方,我们再度重逢。
似疑似幻,似梦似真,帐外朔风呼啸,帐内温暖和熙,一杯清茗,对坐谈心,听到他说,父死别,母生离,剩下你一个孤女,浪迹天涯,也真难为你了。心底漾过一片暖流,却只是淡语带过:
惯了,也就不觉得了。其实我也并不寂寞,有傅伯伯,还有许多朋友们在一起。
桂郎虽卤,却也自有他憨直可爱处。 暗香笼帐,明烛轻摇,此时此景,他有些恍惚了。
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凡品之人,当然无缘,从此一别,敌友分明,当无聚日。
我终归还是要浮萍飘荡的,仗剑行走,娇弱之质到底难敌风雨。
桂郎的淳厚足以弥补这个遗憾。
一剑天山来去,风雨惯曾经。愿待沧桑换了,并辔数寒星。
大喜之日,看了桂郎的面容,心头忽然忆起纳兰,他在何处,是否无恙,可曾惯了京华风雨,只是不知何时天地重换,方可与他共话人事。
有待那天,那花那草,恐怕已面目依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