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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元朔日,天启皇朝上下普天同庆,家家户户都在这一天早早起床,梳洗打扮,穿上新衣,走亲访友,把酒相庆。宫里宫外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身穿朝服,手捧如意,品极高的依品几分班次进殿恭贺,品级低而不得身份进入大殿者,以及从各地远道而来的官员、进士、举人等等,皆立于殿外排班行礼。
恰好这一天,也是太子宇文洪武的生辰,新春佳节,太子千秋,可谓是双喜临门。据说,当初太子诞生之日,天降祥瑞,天启帝大喜,当即下旨大赦天下。从那以后,每年太子的生辰宴,基本上都是与元朔佳节的宫宴一同举办。
开席,祝寿,饮宴。
这一天,天启帝心情极好,宴罢,便执起刘皇后的手,由勋贵大员及一众贵妇陪着,在御花园里游玩。
刘皇后与天启帝是一同上过战场,斩过敌首的生死之交,天启帝能在经历过雀蟒之乱后重新起兵,完成天启皇朝的中兴,刘家功不可没。
故而在看到帝后恩爱,底下一众人非但不觉失仪,反而有意无意地赞叹:帝后同心,国泰民安等等。当然,也有一些不安分的,愈看越觉心有不甘。
柳贵妃在后宫的地位仅次于皇后,站的位置也是所有妃子中离天启帝夫妇最近的。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已是白浪滔天:想自己十五岁入宫,先是被肖妃那个贱人抢去了风头,然后又处处被前贵妃李氏压一头。好不容易等到两个贱人都垮台了,却依旧活得像深闺怨妇。
入宫十多年,自己见帝君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好不容易怀了皇嗣,却很不争气地生了个女儿。
母凭子贵,没有儿子,纵使贵妃位分再高又有何用?若非如此,她又何须过继李氏那个贱人生的儿女?
想到这里,她不禁暗暗剜了一眼走在自己身后的另三妃:五皇子生母贤妃吕氏、三皇子生母淑妃诸葛氏,还有被几个宫人搀扶着,小腹已经微微隆起的德妃怀氏,心中的愤懑又再度深了几分。
行至堆秀山,天启帝命左右退下,与皇后岳穹玄三人拾阶而上前往观景亭。
堆秀山,是一座由各种形状的太湖石块堆砌而成的假山,在御花园中心拔地而起,高约十四米。由于这座假山是人工堆成,堆山匠师们称为“堆秀式”,故称堆秀山。
山前一对狮子石座上各有一石刻龙头,口喷水柱高达十余米,景象十分壮观。山下小路曲折盘旋通向山顶。山前正中有门,门内有洞,沿洞内石阶盘旋而上,也可到达山顶。
山顶建有八角攒尖顶圆亭一座,名观景亭。高耸于堆秀山上,是宫苑中眺望风景的绝佳之处。
亭内,帝后二人相邻而坐,岳穹玄则坐在夫妇二人的对面,石桌上早已备好茶水和点心。
天启帝先端起一杯清茶抿了一口,赞道:“岳仙师,你这蒙顶甘露,香馨高爽,味醇甘鲜,朕才尝了一口,就感觉浑身的灵气都活分起来了。到底是仙山出的,个个都是极品。”
岳穹玄微微一拱手,谦逊一笑:“圣上过奖。”
又抿了一口,天启帝放下茶杯,暗暗碰了一下身边刘皇后的玉手,刘皇后心领神会,道:“敢问仙师,小荧这孩子可许了人家?”
“这个……”岳穹玄下意识捋了捋花白的长胡须,“回娘娘的话,荧儿才三岁,婚配一事,我派还没来得及考虑。不过,婚姻大事关系到后半生的幸福,以及未来成就的高低,只要不违背原则,我派一向是让小辈们自己做主。”
刘皇后端庄一笑,道:“仙师啊!您觉得我家武儿如何?”
岳穹玄捋着胡子,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太子秀外慧中,是难得一见的少年英才。只可惜,他注定属于这个国家,不会追寻道祖的脚步。不然,老朽要是有孙女,肯定会想方设法嫁与他为妻。”
言外之意就是:他根本不想把雪荧嫁给太子。
天启帝夫妇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之色。也是说:只要雪荧喜欢,他们不会擅加干涉,但不想把她嫁给皇室中人。不过……
确实,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婚姻却是两个家庭的事,太子的婚姻更是国家大事。无论如何,为了日后儿子地位的稳固,这门亲事一定要想办法促成。
而岳穹玄也有自己的打算:自家小宝贝还这么小,就算仙门嫁娶看中的是修为而不是年龄,可现在就过问婚配之事,未免太早了点。何况太子也好,四皇子也罢,都是皇家中人。皇家尊贵,却是天下最藏污纳垢之地,自己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小心肝嫁到这种地方来。
堆秀山下,柳贵妃的耳朵动了动,心道:“宇文庆峰,你可要给本宫争气啊!”
不说帝后这边,表面的平静之下如何的暗流涌动,单单说雪荧这边。
作为天仙大陆第一宗的小公主,她自是被各家名媛众星捧月,连身为嫡公主的宇文兰姝,和大公主宇文兰嫣,此时也变成了她的陪衬品。
宇文兰姝是她的学生,对此是乐见其成,宇文兰嫣则毫不掩饰地狠狠瞪了雪荧一眼,愤愤道:“不就是个刚断奶的小屁孩吗?至于这么捧着她吗?”以前,这风头明明是属于自己的,就算不及身为嫡公主的宇文兰姝,也不似现在这般被无视至此。
“大公主,休要胡言!”旁边一名老嬷嬷慌忙低声呵斥,眼角不着痕迹地瞟了雪荧那边一眼,又对旁边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心领神会,悄咪咪离开女眷这边,如一只轻巧的狸猫窜向对岸男子那边。
古人云:男女三岁不同床,七岁不同席。所以,尽管这边全都是十岁左右的少男少女,开席时男孩和女孩还是分桌坐的,就算是游园,也是分开游。女孩在瑶亭,男孩在琼台。
所谓瑶亭,指的是皇宫御花园四大景观之一——琼瑶冰玉中的“瑶”,而琼台,则是瑶亭旁边冰玉湖中心的湖心岛,亭台之间一座九曲雕栏白玉桥相连。
此时正值冬日,湖边一片银装素裹,比起夏日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少了几分生机,却是多了几分宁静的美。
对岸,众皇子、世子、公子少爷等等,正陪着寿星太子游园。那太监悄悄接近二皇子宇文庆峰,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二皇子皱了皱眉,低声道:“知道了,去告诉兰嫣,如果她再敢胡言,就告诉母妃禁她的足。”
昨日,柳贵妃单独见了自己,要自己务必抓住机会接近那仙门的天之娇女,若是能哄得她和自己定亲了,再好不过。一会儿她会造机会让自己与那娃娃独处,如此紧要关头,他可不能让自己这蠢妹妹坏了大事。
再一看名媛堆里那一道小小的身影,宇文庆峰却再也移不开眼:
朱红色的纱裙,衬托得娃娃可爱的小脸蛋,更加的白净娇嫩。一头雪白的长发被挽成了个可爱的蝴蝶髻,上面还加了些细碎的花钗点缀,看上去就好像头上落了一只即将振翅飞翔的白蝴蝶。飘逸的白色绸带随风舞动,又为本就气质不俗的娃娃,更添了几分仙气。
再一看周围的仙都贵女们,秀丽端庄的,艳若桃李的,花枝招展的,温柔可人的,娇艳欲滴的……可谓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却没有一个及得上那娃娃分毫。
她就像一只游走在百花中的冰雪精灵,冰魂雪魄,纯洁无瑕。只是那不合时宜的朱红色纱裙,愣是把纯洁的冰雪精灵,衬托成了傲雪芬芳的梅花仙子。不过,这样的她,也很美!
宇文庆峰不禁想:“若是能得这般美好的人儿,以后就算得不到皇位,也不枉此生了。”
“皇兄。”二皇子的小心思没有逃过太子兄弟俩的眼睛,乐永暗暗扯了扯宇文洪武的袖子,后者心领神会。
这边兄弟几个暗中较着劲,而被他们算计的雪荧,此时却是别扭得紧。
早上,自己一起身,就被凝碧业华套上了这件拖里拖拉的长裙。上回太后寿宴就是这样,走路容易踩到不说,还束手束脚的,干什么都不方便。
最可恨的是,自己一向喜欢白色、浅紫、浅绿这些浅色调又清爽的衣服,这大红大紫的算几个意思?
想到这里,小奶娃嘟着一张小嘴,愤愤不平地瞪了一眼大人那边,陪在天启帝夫妇身边的岳穹玄,还有他身后一身白的岳天缘。
“小紫,你说师叔他们也真是……说什么姑娘是他们的吉祥物,不穿得喜庆一点怎么行?什么喜庆?打扮得跟个新娘子似的也叫喜庆?还有!为什么师叔他们可以穿得那么淡雅,姑娘就非要穿得这么浓艳?嗯?小紫?”
雪荧扭头一看,这才发现一直停在自己肩头的冰紫,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不知所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