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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不是不喜欢练剑,而是太经不起受挫,凡事遇到一点挫折,就会怀疑自己究竟适不适合习剑,总是想把自己藏起来。
还好有大师姐在。
只要有她在,她总会伸手拉自己一把。
苏明画虚眸看着逆着光的方遥,周身度着柔和的光辉,一时看得痴久,心道,难怪小师弟会对师姐心生爱慕。
大师姐又美又强,看似性子冰冷,其实最温柔不过,总是不厌其烦地指点他们剑招,照顾他们的情绪。
就像一把能遮风挡雨的伞,给他们师弟妹三个撑起了一片天地。
如果她是个男修,恐怕也会忍不住对大师姐产生点别的念头。
“怎么?坐在地上不肯起了?”方遥缓步走来,伸手过来拉她。
苏明画起身之后,继续挽剑对招。
如此连续几场之后,苏明画着实有些招架不住了,用剑撑着地,气喘吁吁道:“师姐,你不累吗?你要不要回家喝口茶歇一歇?”
方遥一听到回家,身形一顿,淡淡道:“这才两个时辰,不累。你歇一会儿,我们再继续。”
二师兄外出任务未归,小师弟忙着去修传送大阵。
师弟妹里,只剩下苏明画一人能陪方遥连招,她连个找溜的机会都没有。
腰酸背痛的苏明画闻言只好席地而坐,拿出水壶就地喝了几口,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衫,她一口气喝了半壶,尤不解渴。
一刻钟后,方遥过来问她:“歇够了吗?继续吧。”
苏明画无奈只好起身,硬着头皮拎着剑继续上。
此时此刻,她心中无比想念二师兄来。
也不知二师兄究竟出哪门子的任务去了,怎么还不回来啊?!
与此同时,距离灵霄宗万里之外的银淞城。
一家看似寻常的客栈内。
被苏明画念叨的守拙此时头戴着草编斗笠,遮住了大半面容,万钧剑被黑布包裹被他背在身后,正坐在不起眼的角落。
这里是西北边境和妖族地界的交接地带,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看似热闹喧嚷的客栈里,实则危机暗藏,就连这端茶送菜的店小二,身后都露着一条覆着鳞甲的蜥蜴尾巴。
“客官,您身后背着的那东西沉不沉啊,”店小二吐着信子,扫了眼他身后那不知是古琴还是什么的玩意,贴心地问,“要不要我给您再拿个条凳,您放下来?”
“不必。”
在这种地方,守拙怎么敢让自己的本命剑离身,而且若是黑布被人揭开,露出里面万钧剑的样子,他是人族剑修的身份也会暴露,这对他接下来要打探消息的事很是不利。
守拙看似在专注地喝茶,其实余光一直在留意客栈里靠窗户那桌的两个人。
他们身穿特制的黑袍,脸上带着银纹面具,全身包裹的很严实,但举筷夹菜时,露出来的那半只手还是露出了些许端倪——他们的整个手背、指缝中,甚至指甲上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冥纹。
那是两个幽冥信徒。
上次顺梁出现了一只感染了冥纹的罪妖,师父放心不下,遂派了他来此地暗中调查,幽冥信徒是否真的已经和妖界的人暗通款曲。
守拙初来这座城就盯上了这这两个幽冥信徒,他们每日都会来这家客栈喝茶,已经一连三日了,明显是在等什么人。
守拙也在这家客栈蹲守了三日,为得就是弄明白他们到底在等谁。
功夫不负有心人,没过一会儿,一个身材有些瘦弱的男人走进了客栈,他戴着半张鹰嘴面具,露出来的下巴瘦削,眼神阴鸷,身边还带着两个仆从,一进店中,就朝着那两个幽冥信徒走去,在他们那桌坐下。
店小二奉上热酒,三人推杯换盏,很是熟稔的模样。
守拙的视线在那个戴鹰嘴面具男人的腰间停顿,发现他的束腰上坠着一个刻有符号的腰牌,他认得那个符号,是妖族字迹的字迹,代表着这个男人至少是妖族军队里的级别很高,至少是都督级别。
果然如师父猜测,这些幽冥信徒和妖界高官有密切往来。此人已官至都督,很大可能是得了妖王授意。
守拙面上镇定,掌心已经开始冒汗,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消息带回灵霄宗。
他们三人的声量太小,守拙完全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刚想偷偷放出一抹神识探查,那戴鹰嘴面具的男人不经意朝他看了一眼。
他顿时不敢再妄动。
他们三人聊了一会儿,就上了客栈的二楼,似是回房休息去了,守拙喊来店小二结算茶水钱。
“庞都督,靠角落坐着的那个妖似乎一直在盯着我们。”上楼时,仆从低声对鹰嘴面具的男人说道。
“他不是妖,是人修。”
庞提跟人修打得交道多了,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人手上握剑握出来的薄茧,不自然的坐姿,脚上那双风尘仆仆赶路略有磨损的布鞋,哪一样都是破绽。
他轻描淡写道:“派人盯着他,若是路过便罢了,若是来打探消息的,杀。”
—
方遥一直拖着苏明画对招练剑,直到太阳落山,方才罢止。
苏明画到后面收剑入鞘的时候,手腕都在打哆嗦,对了几次才对准剑鞘,把鸣潮剑收回去。
跟大师姐对招,实在太可怕了……
方遥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俩崽崽正在吃晚饭,一人抱着一个白花花的发面馒头啃得正香,谢听正在动手给俩崽崽盛鸡汤,见她回来,语气如常道:“回来了?”
“嗯。”方遥也如常地应声。
她在桌前坐下,谢听顺手给她盛了碗热汤,后者伸手接过。
动作之流畅自然,仿佛清晨那桩尴尬的事,从未发生过。
阿圆乌溜溜的眼睛看了看爹爹,又看了看娘亲,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方遥从以前只吃辟谷丹,到现在,已经习惯了陪俩崽崽吃上两口饭,用完晚饭,她照例用喷壶给阿正喷了喷脑袋上的土豆花。
晚上讲话本子的时间,方遥给他们讲了一个深海里的小鲛人爱上人族小姑娘的故事。
人族小姑娘很贫穷,跟着爹爹以捕鱼卖鱼为生,偶然结识了在海里生活的小鲛人,二人一见钟情。鲛人得知小姑娘很清贫,便用自己眼泪化成的珍珠,送给小姑娘。
但小姑娘却没有收,她只想让小鲛人开心快乐,哪怕这一颗珍珠都能让她从小山村里搬去大城镇,换一套漂亮的新宅子,她也不想让小鲛人哭泣难过。
“小鲛人很是感动,便在成年后化出了双腿,上岸后和小姑娘结为夫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方遥说着合上话本。
这个故事很美好也很甜,没有断尾换药的可怜狐狸,也没有薄情寡义的养蜂女。俩崽崽没有哭没有闹,很心满意足地听完。
也在旁边听完话本的谢听,眼里露出了些许疑惑之色,这个故事他看过,他记得故事的结尾不是这样的?
故事真正的结局当然不是这样,小姑娘和鲛人结婚后还发生了一些故事。
小姑娘和鲛人成婚后,很快怀了孕,生产之时,鲛人在屋外焦急等待,听到小姑娘的哭喊声,心疼不已,流下的眼泪聚成了一地的珍珠。
小姑娘的父亲发现此事,才知道女婿原来是鲛人所化,贪念和对妖族的敌视让他举起了屠刀。等小姑娘诞下孩子,看到父亲满手鲜血,才知道丈夫已经被父亲所杀,伤心欲绝,随之气绝而逝。
而此时小姑娘刚诞下的婴儿,仿佛知晓爹娘已逝,发出了第一声哭啼,泪水凝结成了珍珠。这婴儿有一半的鲛人血脉,自然也有泪水化珍珠的能力。
那狠毒的祖父将婴儿捧在怀里,如获至宝。
故事至此戛然而止,而那鲛人小婴儿的结局自不用说,自是被那恶毒祖父磋磨软禁养大,整日以泪洗面,用珍珠以换取钱财。
听听,多么黑暗的结局,方遥若是如实讲出来,俩崽崽不得哭得泪水流成河,他们今晚就别想睡觉了,好在她及时打住,以二人成婚为结尾,糊弄过去。
方遥把话本递给谢听的时候,不免低声抱怨:“你这买的是什么话本子?一点也不适合小孩子听!”
“……”
谢听一时无言以对。
这个话本在妖界可流行了,他好不容易才买到人族文字的版本。
不过他细想了想,这话本好像都是妖族长者拿来讲给孩子听,用作告诫他们人族奸诈阴狠险恶,警示他们远离人族。
……好像确实不太适合俩孩子听。
正要躺下睡觉时,方遥想起什么,忽然道:“阿正,你和我换个位置,你和妹妹都睡中间。”
阿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娘亲忽然要换位置,仍乖巧应道:“好。”
不仅如此,方遥还找来一小截红绳,轻轻地把她的手腕和阿圆的手腕绑在了一起,这样阿圆一离开她身边,她就能知道了。
看着她防贼似的一系列操作的谢听:“……”
倒也不至于如此……
其实,方遥此举倒不是防他,而是防着点自己。
她从未和旁人同榻而眠过,竟不知自己有熟睡后胡乱摸人腹肌的毛病。
这毛病可不能惯着,得改。
于是今日入睡后的深夜,谢听和方遥之间可就不止隔着阿圆了,隔着整张床最远的距离。
但谢听还是想挣扎一下,他用狐尾把阿正轻轻拨去床尾,便趁势往里挪了一个身位,轮到阿圆时,却怎么都解不开她和阿圆手腕之间的小细绳,忙活得额头上都出了汗。
阿正睡觉的动静浅,中途还醒了过来,揉揉眼,发现自己怎么滚到了床尾,又抱起被子挤开谢听,睡回了原位。
前功尽弃……
算了,放弃了。
谢听不甘地看了眼窗边方遥安静的睡颜,怨念地抱着自己的被子,侧身睡去。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连续两晚搂着心上人入睡,谢听的胃口都被养刁了,眼下怀里空落落的,格外不自在。
天色刚漏了一缕曦光,谢听就醒了过来。
然而,这一睁眼就把他吓得一身冷汗。
阿圆睡得倒了个头,脸蛋埋在枕头里,屁股撅着,这睡姿太过恣意放松,雪白的狐尾不知什么时候被放了出来,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悠然摇晃着。
那尾巴尖上的绒毛,正一下下地扫着方遥的脸颊。
方遥闭着眼,眉头微皱,似乎随时都要醒过来。
谢听情急之下直接上了手,一把薅过阿圆的尾巴,把她藏到身后。
他刚动手,和阿圆手腕用红绳绑着的方遥也一同被扯醒过来。
阿圆睡得正香,直接被薅尾巴薅醒,尾巴疼又加上起床气,不满地叫嚷:“爹爹,你拽我尾……唔唔!”
谢听直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垂下的眼睛里浓浓的警告之色。
阿圆这才头脑清醒,意识到娘亲也在,连忙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