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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到第二日,乃是黛玉带三春姊妹回来的日子。下人们遵照吩咐有条不紊的忙碌,青筠亲自检查了一遍,忽见刘山家的过来回话,手中还捧着一只白瓷大盘,里头是鲜红欲滴的樱桃。
“这是哪儿来的?”
刘山家的笑回道:“回大姑娘,这是张大人命人送来的,另有些纱罗瓜果,因这樱桃难得,我想着大姑娘今儿设宴,便做主带了来。”
“张大人?哪位张大人?”青筠一时不解。初来京城的头几日,与林家有来往的世交皆打发人来过了,且皆是内宅女眷们名义,猛然蹦出了个张大人倒教她疑惑。
刘山家的说道:“大姑娘莫不是忘了,咱们老爷在金陵有位故友张令闻张先生,他家三公子今年上京赴考得了二甲好名次,如今在翰林院当值呢,可不就是张大人。张大人说前些时日忙于公务,今天才知道两位姑娘上京的事儿,实在惭愧,恰好新得了些樱桃,送来给两位姑娘。又说往后在京城里,姑娘们若有什么事只管打发人去寻他。”
“哦,原来是他,难为他记着了。回礼可打发人送去了?”青筠听到是张鸣送来的,了然,外人不知,她却是与张家算熟悉了。接了樱桃摆在席上,又暗暗犯疑。如今即入五月,樱桃四月便熟了,此时便是有怕是也极少,张家在金陵虽有些清名,在京城却无甚根基,如何得的樱桃?
随之又笑自己,难不成不准张家有几个位高权重的世交么。
“还没回呢,正来回大姑娘。”
“那便按着往年的例回了吧。”
正说着又小丫头跑来禀报:“大姑娘,姑娘和贾家二奶奶姑娘们到了。”
闻言青筠忙去迎接,未至二门便见几个娇艳的姑娘在丫鬟们的簇拥下走来,最引人注目的反倒是王熙凤。橘红对襟褙子上绣镂金百蝶穿花,下着明黄凤仙裙,配着双凤齐翔牡丹纹样的深橘色宫绦,喜气富贵又明艳照人。三春是一样的打扮,粉红底子刺绣交襟长褙子,下着白纱裙,再留心一瞧,果然同原著中一般,每人颈间戴着一只金项圈儿。
“青筠姐姐。”黛玉先几步迎上来,白底撒红花的长身对襟褙子,下配大红百褶裙,腕上一对通透玉镯,发间一支碧玉簪、两朵玉片攒出的头花儿,清新别致,袅娜风流。
“妹妹,琏二奶奶,这三位便是表姑娘吧?果然个个不凡。”青筠刚要再说几句,突然发觉多了一人。但见其十三四岁,体态略丰,面容端庄神色淡然,姿容之美与黛玉不相上下,乃因比黛玉略长两三岁,一身藕合纱衫淡粉纱裙,倒格外有份沉静娇艳。尽管心中有所猜测,面上却带着几分疑惑,笑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黛玉介绍说:“这位是二太太的外侄女,薛家姐姐薛宝钗,比我略长三岁。前几日薛家太太携家进京,如今暂住在荣国府,今天姊妹们都过来小聚,我便邀薛姐姐同来。”
青筠听了便了然,薛宝钗比她大一岁。
“原来是薛家姐姐。”青筠又与三春一一认过,便领着几人往园中去:“今天请姐妹们也没什么好招待,只是一些寻常点心菜品,只园中花儿开的好,或可赏玩。还望姊妹们莫嫌弃。我已命人收拾了听雨轩,几位姐妹便住下来,我不好出门,权赖姐妹们来了陪着说说话。”
王熙凤听的笑起来:“瞧瞧,瞧瞧,我可说错了不曾?林大姑娘这嘴就是巧,你都这么说了,姑娘们可不就住下了?总不好吃了就走,丢下林大姑娘一个孤零零的可怜。”
“到底是琏二奶奶知道我,若不是知道琏二奶奶是管家奶奶,每天睁眼起便有一二百件事等着吩咐调停,我定要请了琏二奶奶住下来,多与二奶奶说几句话,不知有多大好造化。”青筠倒也喜欢和王熙凤说笑,这里的姑娘们大多秉承闺训,兼之不熟,谁能像王熙凤似的敢放开了大说大笑。怨不得人人都说“骂凤姐、恨凤姐、不见凤姐想凤姐”,便是原著里贾母都说只有凤姐逗得笑一笑方觉心里头舒坦。
黛玉挽着林青筠的胳膊笑道:“我是要好好儿住几日的,青筠姐姐只管歇着,一应琐事都有妹妹呢。”
“那可好,妹妹管家比我还厉害,我就好生受用几日。”说笑着,园子就到了。
三春姊妹与薛宝钗基本少言,都在暗暗打量林青筠,心中难掩诧异。便是先前听了黛玉所说,她们却想着一个林家没落旁支的孤女,哪怕做了林家义女又如何?瞧大太太邢夫人便知道,世家贵女的休养气度可不是那么好学的,便是真有规矩涵养,与她们立在一起只怕也差别立现,谁知竟是想差了。又想到她身边与黛玉一样有个宫里出来的嬷嬷,便释然,与此同时又难掩羡慕。
宝钗在心里叹着林青筠好命,宫里嬷嬷寻常请不到,若不然……
林青筠到底与三春不熟,席上便由黛玉周全招待,慢慢儿言语多了,又同是相差无几的年轻小姑娘们,对着满园好景色,都放开了心玩闹起来。便是一贯稳重自持的薛宝钗也言语活泼不少。
“如此好的荷塘景色,又有开的这样好的石榴花,若不作诗吟诵一番岂不可惜。”黛玉到底是文人秉性,当即便提议作诗。
青筠听了连连摆手,赶紧与王熙凤坐在一处:“妹妹可别算上我,你是知道的,我诗文平平,没得惹人笑话。琏二奶奶一人也无趣,莫不如叫上几个丫头,我陪着琏二奶奶一起投壶。”
“哎呦,可别这么说,你若不会作诗谁会?我是不会那些湿啊干啊的,你不必管我,我自己乐着呢。”王熙凤笑着推她。
薛宝钗也笑着接道:“不过是顽罢了,哪里那么认真,若真论起来咱们作诗算什么,没得传出去惹人笑话。咱们女孩儿原不该识字,既认得了字也该用在正经地方,这作诗作词原是玩闹消遣,针凿女工方是咱们的本分。”
这话一出气氛无形中便微微一变。
青筠留心一看,果然见黛玉面色不好,却因在自家待客,宝钗是客人,不好反驳。探春微微皱眉显见得的是赞同,却似有所顾虑佯作没听见,迎春是个木头人,这会儿只满眼看着红艳艳的石榴花儿目不斜视,反倒是最小的惜春情绪毫无掩饰,愤愤的一哼。
“宝姐姐的话我却不懂,若咱们女孩儿不该认字读书,那宝姐姐怎么就读书了呢?我还听说宝姐姐自幼读书,博古通今,再没有不知道的书。若咱们女孩儿果然不该读书,宝姐姐岂不是后悔死了?也该再找个什么神仙方儿来配丸子药,一吃下去什么书都忘了,只管针凿女工的本分。”
惜春这番话真真是说的刁蛮刻薄,且话中有话,还影射了宝钗所服用的“冷香丸”。那什么神仙方儿,一堆的花儿朵儿的,贾府上下都传遍了。偏生惜春一贯的性子乖僻,脾气上来嘴里不饶人,直刺的人下不来台也常有。
这道怪了,薛家才来几天,怎么就得罪惜春了?若没得罪,哪怕惜春果真说话直也万不会如此不给颜面。
薛宝钗是个稳得住的,哪怕被挤兑的尴尬脸红,却很快便恢复如初,口中淡淡轻笑道:“原以为只颦儿口齿伶俐说话不饶人,想不到四妹妹也如此厉害,我算是领教了。”
青筠睨了薛宝钗一眼,故作疑惑的问:“颦儿是谁?”
薛宝钗笑道:“还能是谁?自然是林妹妹。这还是宝玉取的字,说妹妹眉间若蹙,若取字,莫若‘颦颦’二字最妙。”
“薛姐姐快别说这话!”青筠不轻不重的截断对方言语,面色却十分郑重:“姑娘家的小字皆由父母所取,亦或将来定亲后由夫家所取,怎可轻视玩闹。几年前妹妹去外祖家年纪尚小,贾家宝二爷同样年幼,小孩子玩闹说笑本就不该当真,薛姐姐怎好堂而皇之的称呼起来?”
薛宝钗一怔,显然没料到林青筠突然张口,还有这番指责,偏她一贯以稳重自持示人,又最是讲究女子贞静德言容功,一时间不禁面色涨红,讪讪笑道:“倒是我口误,一时没留神就带了出来,我自罚一杯。林妹妹,原谅姐姐一回,自此之后我定是改了。”
青筠忙站起来,欠身致了一礼:“薛姐姐不过口误罢了,说开便无事。薛姐姐莫怪我斤斤计较,到底女子名节是大事,轻忽不得。义父远在扬州,临上京前我在义父跟前作保,定要好好儿照顾妹妹,万不能让妹妹受委屈。”
薛宝钗赶忙起身避开,并不受礼,又叹道:“青筠妹妹待林妹妹一片爱护真心,谁能怪罪?都怪我不好,不该出口无状。”
黛玉从青筠驳宝钗时便微微红了眼,早年初来贾府,宝玉见面就给她取字,她心中不悦,却因初来乍到寄人篱下不好表露出来,就那样还惹得宝玉砸玉,不知多少人私下里说她。幸而姐妹们也知道姑娘家的字不是随意取的,并不将此挂在嘴上,便是宝玉也不再提起,偏生来了个宝钗,不知哪里听到从前的话,今儿竟讲了出来。
黛玉过来挽住青筠的胳膊,冲着宝钗俏皮笑道:“我看出来了,宝姐姐是羡慕我有姐姐疼呢。看宝姐姐怪可怜的,我便将青筠姐姐舍出来,宝姐姐也唤一声姐姐罢了。”
“好你个林妹妹!打趣起我来了,你的青筠姐姐比我还小一岁呢。”薛宝钗面上佯怒,心下一松,作势就要拧黛玉的脸,实际上却明白是黛玉故意以此来化解方才的尴尬气氛。
黛玉边躲边笑,嘴里还不停的回道:“那又如何?莫不闻‘拄拐棍的孙孙,摇车里的爷爷’,谁说小一岁便做不得姐姐了?你便是唤我姐姐,我也应的。”
探春扑哧一声也笑了:“了不得了,林姐姐这是着魔了。我看莫不如你们各自作诗一首,谁的诗好谁便为长,如何?”
“我看好!这个好!”惜春不嫌事儿大,拍着手一个劲儿的赞同。
迎春无奈叹道:“可罢手吧,再闹头发就散了,尽让丫头们看笑话了。”
王熙凤一直自得其乐的吃着瓜果点心品着茶,见她们如此方笑道:“姑娘们可真会乐,倒把这一桌子的好茶好水好果子都便宜了我。”
笑闹的两人这才停手,各自由丫鬟整理了头发衣服,定出题目作诗。青筠本不欲参加,又被拉着不许脱逃,只得费心做出一首交差。几个人里就数黛玉、探春、宝钗三人兴致最高,惜春也是胡乱凑出一首,迎春亲自将诸人诗词录写在纸上,大家评赏了一回,共推探春的石榴诗句最妙。
这时惜春凑到林青筠跟前,仰着头眼巴巴的道:“青筠姐姐,听林姐姐说你会画画儿,尤其擅长西洋画儿,能不能教我?”
惜春年纪小,如今才六七岁,虽平日里瞧着清冷,此时满眼期盼的模样却格外可爱。青筠心理上早是成年人,黛玉敏感多思心理反而较为早熟,惜春却是完完全全的孩子性情,惹得她格外喜欢。
“我早听妹妹说有个会画画儿的惜春小妹妹,既然你有兴趣,我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想到这样一个喜爱作画的小姑娘最后却遁入空门,不免唏嘘。
“那我可要叨扰姐姐了。”惜春当即就坐不住了。
青筠只得与黛玉几人说了一声,领着惜春去自己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