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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起得早睡的也早,晚饭吃的比较准时,等小被子到膳房时已过饭点很久了,膳房的灯虽然亮着的,却没有人在。
小被子并不知道王府里的膳房会在晚膳以后清场,让忙碌了一天的厨子休息,因为次日寅时他们便又要起来忙活了。当然,偶尔会有主子想吃宵夜,不过那通常不在外膳房做,而是在内膳房轮班。
所以已经清场的外膳房丁点儿剩菜都没有留下,小被子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熟食,只在蒸锅里发现了几个馒头。
不过,膳房内的食材称得上应有尽有,各种炊具也一应俱全,完全可以自己做饭吃。于是它找出了一堆处理过的现成材料,比如不需要再洗的白菜青椒蘑菇,以及猪肉鸡蛋和腊肠。
小桃花的厨艺值不管到哪个世界都非常实用,小被子很快选定了三个短短几分钟就能做好的快手菜,分别是猪肉炒蘑菇,白菜炖腊肠,还有青椒鸡蛋。这三样都普通到不行,但家的味道本来就是简简单单平平常常,只要做菜的人用心,就能变成最美味的佳肴。
小被子把灵力都用来做隐身和隔音结界了,所以依旧没能变成人形,而是神奇般的以被子的模样在炒菜。小被角攥着锅铲,竟攥的非常稳当。
没错,本被子奏是这样酷炫。小被子对此还颇为自得,用一只被角拿铲子一只被角托盘子,很快把最后一个菜青椒鸡蛋也成功的盛了出来。
当然,被子的原型难免有诸多不便,它刚刚开始炒第一个菜的时候完全称得上手忙脚乱,弄倒了一瓶醋,摔掉了两只碟子,倒油的时候还差点烧到自个儿的被角。
身为一个被子,不管修为多高都无法避免怕水和怕火的本性,小被子甚至清楚感觉到灼热的痛感,并实打实的吓了一跳。
待三个菜通通搞定,小被子找了个食盒,把菜和馒头一股脑全放了进去,最后像护食的小仓鼠一样将食盒牢牢抱在怀里,匆匆往宇文胤住的小院赶,全然不知宇文胤此刻有多么焦急。
宇文胤翻遍了整个院子也没找到真正的小被子,恐慌的感觉已蔓延到全身。外面夜风冰冷,他心里却比夜风更冷,仿佛从头到脚都被冻结。
小被子却还以为宇文胤正在看书,怕打扰到对方,便轻手轻脚的推开院门,偷偷摸摸的探进头。发现院子里没人之后,不再耗费灵力去隐身,一点点显现出身形。
然后在刚要迈入内室的那刻被宇文胤一把拉入怀中。
食盒因此而啪的一声直直掉落在地,对方搂抱的力道很大,让小被子忍不住手忙脚乱的挣扎起来。一边用两只小被角拼命的扑腾,一边竭力转着身子扭呀扭呀扭。
——啊啊啊蓬松松的身体要被挤扁了!我才不要做一条扁被子≧︿≦!!扁被子的人生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所幸宇文胤在这时放开了它,“你去哪了?”
太过强烈的情绪反而让他的语气听起来没有情绪,非常平静。因此小被子并没听出不对,只顾着把地上的食盒捧起来,献宝一样递向宇文胤,示意他趁热快吃。
宇文胤接过了食盒,目光却凝聚在小被子的左被角上,就像看到了什么深仇大恨的事一般,下一刻便反手抓住那只被角,皱起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被角上有一块炉火印下的黑灰,正是小被子做饭时差点被烧着的地方。待移到室内灯光明亮处,宇文胤的眉头已皱成了个川字,面色看起来也越发吓人,甚至让小被子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实在是因为它整个外皮都弄的乱七八糟,简直快从白被子变成灰被子了,灰扑扑的活像个被欺负了的小可怜。小被子其实是可以用灵力隔绝外界的脏污和灰尘的,偏偏在做饭的时候忙忘了,做完饭之后又没顾得上用清洁术把自己弄干净。
宇文胤当然知道膳房会清场的事,看看食盒里的菜,再看看小被子这一身,稍微一想便全都明白了,心里顿时说不出的滋味,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一层层激荡开来,让他暗暗攥紧的拳都在微微发抖。
就这样,宇文胤在简陋冷清的屋内,吃了长那么大以来最好吃也永远忘不掉的一顿饭,并异常认真的连汁也不留的吃个干净。
烛灯摇曳,散落半室细碎的光点,而宇文胤眼底的光芒足以让最明亮的烛火也失色。他定定望着小被子的双眼似藏着星河,轻轻说:“……很好吃,我很喜欢,谢谢你。”
语气透着近乎宠溺的温柔,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小被子已用清洁术把自己重新弄的干净如初,唯独被角的那一块被灼焦的被角不能立马恢复,需要再过一两天才行。宇文胤轻轻摸着那一处布料,涌上了浓烈的心疼,想要改变现状的决心也变得更强。
小家伙就像给他施了妖法一样,让他才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就无法忍受它不在的片刻,心里就算多着急担心也舍不得对它说一句狠话,它只伤了一块小被角,他就难受到整夜连觉都睡不着。
次日上午齐王府便来了凤銮,正是当今太后驾临,来看看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并准备在府内小住两日,直到腊八再回宫。
太后凤驾出宫绝对是件大事,但她言明了务必低调,又唯恐刺客趁机作乱,因此皇家銮舆几乎算得上悄无声息的驶进了大门,连喧锣鼓阵都没有摆,府中甚至还有许多下人不知道。只有主子们,以及管家和贴身伺候主子的丫鬟等地位较重的个别下人才得以拜见太后,齐齐跪倒在地毕恭毕敬的道了句太后万福。
“都免礼起身吧。”
太后挂着和蔼的笑一个个看过去,尤其关心了一下儿子齐王的身体健康,又着重问了问孙子宇文正明的读书情况,最后难免会提到另一个孙子宇文胤,问他怎么没来。
齐王妃立马在旁边回道:“二世子天生体质就弱,前两天不巧染了风寒,竟是一病不起了。”
她这句‘天生体弱’说的很巧,没人喜欢病秧子,若是个女孩就罢了,身为男孩还整日生病,不仅能让太后潜意识升起厌恶之心,还一并带上了宇文胤的生母,暗讽宇文胤天生就福薄。
齐王妃脸上的担心却演的非常真诚,继续说:“大夫已经看过了,妾身也亲自探望过好几回,说是要静养,而且……”
话讲到这里却突然听得厅外传来一阵子不寻常的吵嚷声,不由顿了顿。太后也因此而微微皱起眉来,身边跟了她十几年的嬷嬷见状,立即察言观色的打了个手势给距离最近皇家侍卫,示意他出去查探一下什么情况。
来的正是被宇文胤掐准了时间放出来的观庆和顺生。
他们自然不在什么贴身丫鬟和管家之列,所以完全不知太后驾临之事,只管第一时间跑来跟齐王妃告状喊冤。两人顶着一身的伤被宇文胤丢在角落像畜生般绑了一夜,心里的恨意经由时间的推移酝酿到了最大化,本来还想着怎么给外界传信求救,却不料宇文胤当真如昨日所言那样将他们给放了,于是想也不想的便拼了命的往外跑,直奔主院去找他们主子。
皇家侍卫的效率极快,转眼间就回来向太后禀告道:“是二世子手下的两个奴才,说要求见王妃娘娘。”
“莫非二世子出了什么事?”太后虽已对宇文胤起了厌恶之心,却也不能眼睁睁的放任自己的亲孙子去死,便道:“让他们进来吧。”
两个形容狼狈的奴才随即被领进厅内,齐王妃就算有心劝阻也来不及了。观庆和顺生下一秒便连滚带爬的跪在地上磕起头来:“求娘娘为奴才们做主啊!”
“可是你们二爷的病情又加重了?”齐王妃心里暗恨他们的添乱,面上却再度装出了关切和担忧,然后暗含警告的道:“今日太后在此,你们有什么话可要想好了再说,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就算我人微言轻,太后也会为你们做主的。”
观庆和顺生也不傻,先是因太后两字不由一顿,随即便硬着头皮把原本要讲的措辞略微改了改,由观庆先行开口:“奴才们照顾了二世子五年有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二世子却常常因病而气性不顺,对奴才们非打即骂,昨晚更因药苦而把碗直接砸到了奴才身上,并让奴才脱了外衣在院子里跪一夜。这种天气只消跪几个时辰定必死无疑,顺生便替我向他求情,却反而被砸出了一头的血……”
说着便指了指顺生额头上的血口子,又哭着将两人身上的伤都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且凭空捏造了宇文胤平日里的种种暴戾之行。
“大胆奴才!”齐王妃立即装模作样的怒喝出声:“生病的人本就心情不佳,而主子打奴才乃天经地义,你们主子不过是打了你们几下,你们却敢来告状,——来人,把这两个奴才拖出到刑罚堂!”
这话竟是把宇文胤打奴才的事给直接定论了。主子打奴才的确是天经地义,但当今朝堂以仁义礼孝为准则,苛待下仆难免会受到很大诟病,何况宇文胤还尚未长成,小小年纪就那么恶毒,实在让人心寒。太后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虽没阻止齐王妃惩罚奴才,却也对这个庶孙彻底失望,再也不想提起他来。然而在观庆和顺生将要被拖出去的前一刻,之前那个皇家侍卫再度进来禀告:“二世子正跪在外面,说要求见太后。”
此言一出,厅内众人顿时神色各异的静了下来。
谁也没想到宇文胤竟能在这个时候过来,尤其是齐王妃,更在不可置信之余忍不住闪过了几分慌乱和不安。
进门的宇文胤步履虽略显不稳,脊背却异常挺直,且每一步都走的沉稳坚定,进来后便目不斜视的对着上首的太后行了个大礼:“孙儿拜见皇祖母,给皇祖母请安,祝皇祖母福寿安康。”
这个礼行的一丝不苟,举止也颇有风范,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那两个奴才说所的狠毒之辈。毕竟眼见为实,太后对宇文胤已降至低谷的印象一下子扳回了几分。
她不由细细打量起了这个多年没能得见的孙子,只见对方眉目英俊,目色清朗,脊背始终挺直,竟是在众子孙里气度最肖似先皇的一个。只是面色苍白,身形消瘦,衣裳破旧,其布料看起来似乎比方才告状的奴才们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