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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天空晦暗无光,京城被墨一般的夜幕裹得密不透风。
京城禁军统领段府,段鸿远从兵器库里出来。
“大人,”一人上前低声禀报:“府上来客了。”
“来客?”段鸿远看了看天色,此时已过亥时,这时候还能来什么客?
他身份敏感,素来不与朝堂大臣深交,除了暗地里跟信国公来往便再无他人。
“是何人?”
“小的不清楚,来的是个女人。”
“女人?”段鸿远想到什么,面色骤然一惊,当即快步赶去正堂。
到了正堂,远远地就看见个身形高挑清瘦的女人披着黑色斗篷立在堂内。
他挥退所有下人,缓缓抬脚进门。
堂内的女子转过身来,她缓慢将斗篷帽檐拉下,露出那张不施脂粉清丽的脸。
“你.......”段鸿远眸色微变,走上前小声问:“太后为何在这?”
今日的太后跟在宫里不一样,衣着朴素低调,连头发也只是松松挽起。她淡淡地露出个笑:“哀家为何在此,段统领心里猜着了不是吗?”
段鸿远目光定了定,指尖一弹,将堂内的烛火扑灭,独留下屏风后的一盏。
两人站在光影中,各自沉吟,各自衡量。
“阿誉,”太后开口,再不复之前凛然模样,像是回到两人曾经青梅竹马的时候:“你可知我近日在宫里过得水深火热?”
段鸿远动了动喉咙,没说话。
太后走了两步,背对着他说:“我算是看清了,什么骨肉情亲,在权势利益面前一文不值。他这些年如何待我,今日又是如何对我的,你想必看在眼里。”
“你说......”她声音蓦地凄楚:“我哪里亏待过他?我掏心掏肺为了梁家,为了他的前程,可现在竟是要置我于死地。”
“娘娘。”段鸿远道:“国公并不想置你死地,贺州的事......”
“你与他这些年沆瀣一气,自然为他说话。”太后打断他:“可你又知道,几日前我差点吐血而死?”
段鸿远震惊,睁大眼睛。
太后转身,清丽的面庞含着泪:“你不知道吧?他命人在我的药里掺了毒,他的心远比你我想象的狠。”
段鸿远面上狐疑,不可思议。就又听太后道:“还有件事你恐怕不清楚,当初你我原本要定亲了的,后来也是他设计我与先帝相遇,我们才就此错过。阿誉.......”
“这些年来,你以为我在宫里好受?”太后落下泪来:“我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这一生啊.......太悔了。”
梁家是功臣,先帝还是皇子时,信国公以兵权拥护其上位。后来先帝封了信国公爵位,但信国公不满足于此,设计当时正准备定亲的太后跟先帝邂逅。至此,太后被接入宫中成为继皇后。
但梁家势大,先帝心有防备,娶梁家女却并不宠爱,而是专宠贵妃并让贵妃生下长子。于是梁家联合前朝斡旋,信国公凭一己之力将贵妃党扳倒,把梁皇后之子也便是当今圣上送上了皇位。
这其中,当然也少不了段鸿远的助力。是以,太后在宫里的情形他确实比旁人更清楚。
今夜听她落泪提起往事,心中顿时酸楚阵阵。
“阿慈,可事已至此,我又能如何?”他道。
“不!你可以帮我,你可以的!”太后两步走到他跟前,蛊惑地说:“他今日这么对我,以后也难保不会这么对你。”
“你务必要帮我,只有我能与你一条心。况且.......”她缓缓退下黑色斗篷,柔声道:“我们本就是一对,这么多年,你一直没娶难道不就是为了我吗?”
如此举动,段鸿远倒抽一口凉气。
黑色斗篷里,她衣衫单薄,浅色雪缎映出里头的小衣。这么多年,她保养良好,身段依旧如少女般玲珑诱人。
段鸿远咽了咽喉咙,昏暗的烛火带着禁忌诱惑,令他快要失去理智。
“阿慈,你现在是太后。”
“不,我不是太后。我今夜来,便是你的。”
说完,黑色斗篷落地,女子将衣襟解开,扬起白嫩如玉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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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元宵是传统习俗,到了大曌本朝,先帝下令可灯展三日。便是从正月十五展到正月十七的晚上,这三天全民狂欢,彻夜无宵禁。
有钱人家早早就开始准备起精美的灯笼供百姓观赏,官府也举办了猜灯谜活动。从宫门出来,整条御街都是五彩斑斓的花灯,有狮灯、鱼灯、圆顶灯以及上头绘着仕女和花鸟等等各式各样,看得人眼花缭乱。
从御街往外去,便又是一番场景,街边处处可见杂耍卖艺之人,还有小儿扎堆地围在一起看皮影戏。挑担的脚夫也吆喝得极其响亮,自家做的蜜糖饮子、甜水豆腐花、芝麻汤圆等等,三文钱便可尝上一碗,生意颇是火爆。
出了御街直往宁阳街而去,人潮如流水涌动,纷纷挤攘着去看金明桥上的打铁花。
铁匠老人手持花棒用力捶打,铁水直击长空,铁屑在高空散开、燃烧,刹那间,一大团耀眼的亮光照映夜空,引得人群欢呼喝彩。
庄绾和裴荇居隐在人群中,为方便出行,两人皆着了素衣。比起赏花灯,庄绾更喜欢看打铁花,于是拉着裴荇居挤了一条街来到金明桥。
桥头人多,庄绾个子矮,踮着脚尖望得脖颈发酸也难以看清。裴荇居无奈,索性让她站上石墩,石墩浑圆,不好落脚。为免她摔下来,裴荇居在后头撑着她。
“好看吗?”欢闹声中,裴荇居问。
庄绾不住地点头:“好看啊,太厉害了,这才是真正的打铁花手艺人啊。”
现代也曾在视频里看过打铁花,但千年文化传承总归有不足之处,打铁花还得看古代这些手艺人。
铁水击出,那叫一个精彩,如一朵盛大的花在夜空里绽放,之后又像流星雨般绚丽落下,华丽得惊心动魄。
看得庄绾震撼。
过了会,打铁花看完,庄绾撑着裴荇居肩膀跳下来。问:“你今晚不必入宫吗?”
此前听沈祎说,元宵夜,皇上会邀亲近的臣子在朱雀楼上赏花灯,往年陪在皇帝身边的都有裴荇居,但今年他缺席。
裴荇居道:“我已经从皇上那请了假,不必去。”
“哦。”
庄绾挨过去勾住他的手:“那我们去猜灯谜吧?御街设了灯谜,猜对的还有彩头呢。”
裴荇居些许迟疑。
“怎么?你还有事?”
“并非,只是......京城许多地方皆有灯谜,可否去别处?”
庄绾不解:“为何?我听说官府办得隆重呢,连彩头也值钱得很。”
“哦.....”想到什么,庄绾揶揄:“你是怕遇到同僚?”
裴荇居故作淡然,但微窘的面色表示他确实有所顾虑。
其实,今年灯谜除了礼部主办,刑部也参与承办。而且主场在御街,刑部今夜还调了许多人出来维持秩序。这会儿过去,保不齐就能遇到刑部的下属。
倒不是他怕什么,而是刑部那帮人看起来一本正经私底下非常八卦。光看沈祎就知道,堂堂一个刑部侍郎就是八卦头子。
裴荇居作为刑部老大,自然不愿成为下属们八卦的焦点。
但庄绾想去,他也只是迟疑了片刻,便点头了。
“罢了,陪你去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