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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敦煌县城,又走了三个时辰,才看到边城玉门关,如果按照《地域志》所记载,这玉门关是通往西域的咽喉要隘,更是丝绸之路北路的必经之所。
司徒嫣心里有些小兴奋,她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来到此地,只在历史书或古诗词上读到过,“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如今亲眼所见,才知道,玉门关就是耸立在东西向戈壁滩狭长地带中的砂石岗上一座四方形的小城堡,四周沼泽遍布,沟壑纵横,筑有酒泉至玉门间的长城,蜿蜒不绝,烽燧兀立,胡杨挺拔,泉水碧绿。芦苇摇曳与历史书上所画的戈壁大漠、万里黄沙截然不同。许是今日秋风不急,艳阳高照的关系,司徒嫣倒有种登历史名城,赏万里河山的雄壮豪气。
走近关门处,见关口驼铃悠悠,人喊马嘶,商队络绎一派繁荣景象。玉门关和阳关是姊妹关,都是吴国西北重要门户,也是屯兵之所。
和守城的官兵打听,得知骁骑营在玉门关的北面,据关口还要二个时辰的路程,也不敢在这里耽搁,忙赶着车往北而去。其中路过军屯无数,直走到黄草稀疏,风沙见起,才见到骁骑营第五队第二屯。
因这第二屯多是些“谪发”( 贬谪并发配。 指因罪而远戍的人)之人,所以被安置在整个骁骑营最偏僻之所在。只看眼前的这片景色,司徒嫣反而有似曾相识之感。因吴谨所住之处和历史书上所画大至相同。
她人刚要进屯,就见一官兵走了过来,“哪儿来的小子?一边玩儿去?”
“这位兵爷。您这里可是骁骑营第五队第二屯?”司徒嫣早在进屯子前就让雪狼藏进了棚车里,免得吓到人解释起来麻烦,所以才给了这人叫嚣的机会,不然之前一路由雪狼在前,哪还有人敢拦她的路。
“你是干嘛的?打听这个想干啥?”这人多少还有些东北口音,司徒嫣忙改了自己的口音,“这位兵大哥。俺是打幽州逃难出来的,本是要投亲的,不成想亲人落了难。被充军到了这儿,俺这才一路寻了来,家里先是旱灾后是虫灾,又起了兵祸。除了俺连个喘气儿的都没剩下。俺这也是没则了不是?”
“啥,你是从幽州逃出来的,俺也是,你是哪个县的?”这人好久没见着老乡了,拉着司徒嫣倒像是见了亲人般的高兴。他也是逃难出来的,虽然和司徒嫣的逃难不同,可为了不让自己饿死,这才不得以充了军当了军户。可没想却被派到了这个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破地方,好在饿不着能混口吃的。
“俺是新昌县李家村的。大哥是哪个县的?”司徒嫣也装出一副欢喜的模样和这人攀谈了起来。
“俺是昌黎郡房县的!”和司徒嫣带着目的的讨好不同。这人是真心的为着在这儿能碰到老乡而高兴。
“那离着可不远,俺逃难出来那会儿,还路过房县呢!”这倒是句实话。
“嗨,俺逃出来那会子家里只遭了旱灾,后来才得知那起子胡子,杀人不眨眼,也不知眼下是个啥样儿了?俺爹娘和弟弟可好?”这人一提起家里人,眼眶都泛着红。
“这俺也没瞧着,俺逃出来那会儿,胡子才进菟丝郡的!”司徒嫣哪里会想到,与她搭话的这丁狗娃,就是她河南县城买下的奴才丁满一家的大儿子,只是这丁狗娃当年是想给家里省口吃食才跑出来的,等到司徒嫣以后知道时,才知道原来缘份如此奇妙,老天爷虽然给良善之人降下诸多磨难,却也给他们开了另一扇窗。
“对了,小老弟,你姓啥?刚你说是来寻亲的,可俺这屯里多是犯了罪被充了军的,难不成你那亲戚也犯了事儿?”这人性格粗犷,三两句的也就把刚刚的担忧给忘了。
“大哥贵姓?小弟复姓司徒。俺那亲戚也是受人连累,你可知昨儿个有一些从京城谪发来的人中有个叫吴谨的年轻人,17岁。”
“俺姓丁,叫丁狗娃。你这一提俺倒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家子姓吴的,至于有没有你说的这个人俺就不知道了?”
“丁大哥,那姓吴的一家是不是被安置在了第五什第二伍?”
“对,说不定那一家还真就有你要找的人,看你是俺同乡的份儿上,俺带你去!”
“丁大哥真是个热心肠,俺这两眼一摸黑的,没了您还真不知上哪儿去寻人?”连客套带夸赞的,总算是和这人套上近乎。有人带路自然就快了些,坐着骡车又走了有三刻多钟,才看到一片残垣断瓦的村子。
“司徒老弟,这就是第五什第二伍,这里原是魏国废弃的军屯,这些人才来,没处安置,就被弄这儿来了。那间屋子住的就是姓吴的一家。”丁狗娃一指村尾的一片倒塌大半的屋子,“俺还有事儿,就先回了,要是没有你要找的亲戚,你就到第一什里去找俺,俺住第一什第一伍。”
“行,谢谢丁大哥,俺这一路赶的急,也没啥好东西,车上就有半坛子酒,本是用来夜里驱寒的,丁大哥要是不嫌弃俺就厚着脸皮,拿这半坛子酒当谢礼了。”司徒嫣意在和这人拉关系,这朋友多了路好走,为了吴谨她也得多做人情。毕竟吴谨是带罪之身。
“这酒可是金贵物,那俺可不客气了!”一把接过司徒嫣递过来的酒坛子,打开塞子闻了一下,“好酒啊!司徒老弟,俺可真不客气了。”
“丁大哥豪气,这往后少不得还要麻烦您!”
“行,有啥你只管说。俺虽然没啥大能奈,出把子力的还不在话下!”送走了丁狗娃,司徒嫣也不坐车了。而是拉着骡车一路往里走去。 刚走近丁狗娃说的院子就见翠萍端着个木盆从一处破屋子里走了出来。
“翠萍!”司徒嫣也有三年没见翠萍了,试着叫了一声。
翠萍一时被人叫住,有些发楞,仔细看了司徒嫣一眼,不由得大叫一声,“大小姐,真的是大小姐!有柱哥你快来看。是大小姐来了!”
“呜~~~!”翠萍一边叫一边哭,跑到司徒嫣身边,跪在她脚边。抱着她的腿哭的那叫一个悲凄。
“翠萍,快起来,别叫人看了去。这一路辛苦你和有柱了,兄长他可好?”司徒嫣将翠萍扶了起来。想问问吴谨的事儿。就见屋后转出一人,正是李有柱。
“大小姐,真的是您,您怎么一个人寻了来?”李有柱心里激动,可看着司徒嫣自己拉着骡车,连个赶车的都没有,这一路如何他可是走过的,大小姐能一个人寻来。没有出事想来就有些后怕。
和翠萍一样,一边说话。一边跪下给司徒嫣磕头,“有柱,你和翠萍已是良籍,不用再给我行礼了。”
“奴才如今是司徒府的总管,您是大小姐,这礼万不可废。”坚持行了礼,李有柱这才起身。
“我见过吴过,知道兄长这一路亏得有你和翠萍照顾着,我这才安心没急着赶路。眼下屋里还有何人,怎么没见到兄长?”
“回大小姐,大少爷被拉着去干活了,屋里还有两个吴府的姨娘在睡觉!”
“可是秦姨娘?”
“不是,秦姨娘才离京那会儿因逃跑让官兵乱棍打死了,连吴府的二少爷也给卖了。这一路除了吴老爷和四姨娘、六姨娘,其他人不是病死,就是被打死或发卖了。甚至是老夫人,和您的几位叔伯都病死在了路上!这也算得上是恶有恶报,连老天爷都为先夫人呜不平啊!”
“那些人与我无关,栓子可好?”
“谢大小姐关心,栓子跟着大少爷好着呢!”
“是兄长连累了他,也让你们跟着吃了这些苦!”
“大小姐,栓子是大少爷的奴才,打小的情份,我和翠萍都得了先夫人的恩惠,照顾大少爷是应该的,不苦!”
“我人来了,自不会再让你们吃苦。这里根本不能住人,你和翠萍简单收拾一下就好,我还要再去转转,找块合适的地重新盖间房,到时好和大哥一起住!”
“大小姐,您这也赶了不少的路,不如先进屋歇歇吧!”翠萍正要把司徒嫣往屋里让,就听见屋里传来女子的叫骂声,“翠萍你鬼哭鬼叫个什么,扰了我的好梦!”
“就是,这吃不好也就罢了,好容易到了地方,连觉都不让人睡,还真拿自己当主子了!”
“四姨娘、六姨娘,大小姐来了,你们还不快来见礼!”翠萍的话果然有用,就见边上一间屋门被拉开,走出两个穿着绸缎衣裙的女子,大的年纪不过20左右,小的应该不过17、8岁。
司徒嫣并没有见过这二人,而两位姨娘,也只有四姨娘见过司徒嫣,六姨娘是三年前才进的吴府,当时司徒嫣已经逃难去了李家村,所以并不认识。
“哪里来的大小姐,翠萍你别认错了主子,表错了情!”六姨娘扭着水蛇腰,一步三晃的走了过来。可四姨娘却不同,司徒嫣与先主母司徒婉有八九分的相似,她当然记得,虽然司徒嫣这会儿穿着男装,脸也清瘦些,可她认得出,眼前这人真的就是吴府嫡出的大小姐。
紧走了两步,上前给司徒嫣行礼,“妾身王氏见过大小姐!”
司徒嫣对这两人根本没好感,既然这人要行礼,她也欣然接受,“起来吧!”
四姨娘这一行礼,六姨娘却傻了,她也听说过吴府以前是有位大小姐,可在她进门前就失踪了,没想这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只得硬着头皮上来给司徒嫣请安,“妾身蒋氏见过大小姐!”
“六姨娘,你进府晚,没见过我,我不怪你,可你满嘴的污言秽语,我这个当主子的就不能视而不见,虽说如今父兄遭了难,可也由不得你们这些人坏了府中的规矩,四姨娘你说可是这个理儿?”
“回大小姐的话,正是!”
“既然四姨娘也赞成,劳请四姨娘掌掴六姨娘几嘴巴,小惩大戒一下,也让六姨娘长长记性!”
两个姨娘都瞪着眼睛,四姨娘是因为以前盈盈弱弱的大小姐,转眼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她有种见了先夫人的感觉。而六姨娘没想到,一个9岁的女娃儿会如此狠心,只因几句话就让人掌她的嘴。
“叫你一声大小姐,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告诉你,老爷早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少在这儿跟我摆大小姐的谱!”
“也是,还亏得吴老爷不认我,不然我就要和你们一样成了军户。不过我司徒嫣虽说不是吴府的大小姐,却是司徒府的大小姐,一样由不得你放肆。李总管,给我将她按好了,四姨娘,你倒是打还是不打?”
司徒嫣的狠,让四人都不由得浑身打颤,连有柱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司徒嫣看了他一眼,他这才晃过神儿,忙将六姨娘按跪在地上。四姨娘踌躇不敢上前,也想为六姨娘求求情,毕竟这一路两人相扶走到现在,多少也有了些情份在。
“大小姐,六姨娘是说错了话,您念在他是初犯,就饶她这一回吧!”
“我饶她不难,只怕我养的狗,他不答应。雪狼,出来!”
司徒嫣讲前半句时,四人还以为她指的是李有柱,连李有柱心里也有一丝的不舒服,可哪想真从司徒嫣的身后蹿出一条如狼大小的狗。连李有柱都吓了一跳,按着六姨娘的手一松,而六姨娘整个人都被吓坐在了地上,“妈呀!” 一声晕了过去。
四姨娘也高喊着“救命!”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屋,倒是李有柱虽是吓了一跳,但雪狼只站在大小姐身边,并不上前,又因误会了大小姐,羞愧得满脸通红。连翠萍都吓坐在了地上。
司徒嫣把翠萍扶了起来,“别怕,它只是我养的狗,不乱咬人!”也不管晕倒在地的六姨娘,而是将有柱叫了过来,本想和他讲几句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略带嘶哑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儿?什么人在此放肆?说你呢?你是什么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