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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让我挂念十年的朋友日前相见。挂念他的原因是朋友极豪爽，言必称“他妈的”---您因此认定他粗就大错了，他写起文章来可是笔下生花。---他那口“国骂”只是他古道热肠的标志。
今天相见，朋友变了，笔挺而光鲜，非但“国骂”再不能听到，简直不苟言笑，正襟危坐，与当初在工厂判若两人。
“进门莫问枯荣事，看看容颜便可知。”果然，朋友进了政府，并且身居要职。朋友找我是因为我拿听诊器讨饭吃。他最近失眠多梦，血压升高，心中怔忡。
我于是奇怪，朋友这是怎么啦？
同时，我想申明，我这么想只是在为他寻找病因，绝对没有半点嫉妒他进步快的意思。（为此，我可以同您打五块钱的赌，但即使打了您也可以不信，赌打了也没有意思啊！）
作这些散乱之想与我职业道德相悖。其实我确实很为朋友的健康担心，三四十岁就血压升高，心神怔忡怎么得了！我应该告诉他治病之法。
我无来由忽然忆起郊外田间油菜花无涯无际的开了，仿佛刚从庄周梦里逃逸出来的粉蝶飞进去，便再也不能觅寻，让人神思木然。这木然正好可抵消朋友之怔忡，血压指不定会降下来。
然而我可以对朋友如此说吗？他如此忙。况且他听我这般说，会不会暗中数落我不明事理不求上进？
进一步交谈发现朋友有了更本质的变化，原来毫无心机的工人已经变成待人滴水不漏却对人毫不信任的官员了。
---我绝对不是说官员都对人毫不信任圆滑虚假。因为朋友身处官场只是一个表象，变化的实质是朋友价值观念价值取向变了。请您设想一下，他要是不做干部做商人，又会不会肠肥脑满，眼露狡黠，见人就打哈哈，也不再古道热肠满口“国骂”？很可能会。
我最后坦白一句，我为朋友病情着急恐怕也只是表象，我深为忧虑的是人与人都这么毫不信任我们怎么相处？我们的官员都年纪轻轻却血压升高心神怔忡国家如何是好？
我好悲哀。我甚至不知道为何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