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汤匙

错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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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我的心中有一处不容许被人侵犯的净土,里面有凄清的月色,幽蓝的花朵,纯洁的血液,芬芳的香槟酒我和你十指相握,永不分离。”

    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楼台水榭处,风曳水晶帘,奏出手指在钢琴上跳舞的音符。临近的荷塘,花朵繁茂,不留一点缝隙,像被仙女遗落的粉纱盖住。一盏宫灯,倾泻出微弱的光,打在后面的牡丹屏风上,映出两个女子窈窕的身影。

    菡萏握着笔,眉头紧锁,迟迟不肯落笔。奴纱帮着调墨,有些不耐烦。一双灵活的大眼睛东张西望。

    “哎,这颜色的深浅该如何把握是好?淡一点,被周围的景色淹没,深一点,突不出雅致。似乎都不好。”菡萏欲把笔落下,却又停落在半空,幽幽叹息,仿佛面临的是一个重要的抉择。

    奴纱急了,手一提,墨汁险些溅了出来,嚷道:“浅些好,意境在。你把四周的颜色晕开,这样荷叶就不会喧宾夺主了。”

    菡萏笑笑“好,听你的。”

    夜半时分,菡萏的画才做完。几枝婷婷玉立的荷花跃然纸上,荷叶为背景,被晕染开,浅浅一片,突出了中间粉嫩的色彩。努纱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表姐,明天我本来是要和江先生谈论音乐的,看这情形是不得赴约了。你也知道我睡不饱,是什么事情,也没得心思做的,哪像你这个夜猫子。哎呀,我怎么推托的去?”

    菡萏兀自在欣赏那幅水墨未干的画,对奴纱的话置若罔闻。

    奴纱端过茶几上的那碗羽娘早就送上来的百合银耳莲子羹,一勺一勺的舀着吃,一面自言自语“都凉了。这菡萏是画的疯了,茶不思,饭不想也就罢了,连我的话都听不见了。”一会吃完了,又把菡萏的那一份端了过来,猫着腰把眼神定在那幅画上几分钟“表姐这幅画”话还没玩,菡萏把头抬起来,指尖点在了奴纱的下巴上:“你不能总借着个话题把人家拖着。这次又是谁?”菡萏的声音很低沉,没有尾音。奴纱想,表姐是不是一个人生活的太久了,像藏在古墓中的美玉,声音都有了幽然细密的光泽。

    “啊,表姐,你是听谁说的,我才没。他才不是我想交往的对象,本小姐连玩的那份心思都没有。只是想听他讲讲西洋的音乐。真的,表姐。他人生的倒也白净,看上去也体面。可是在他的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不见丁点温度,这让我心里怪不舒服的。”

    奴纱眼见碗底又快空了,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表姐,你明天学校放假,要不,你去替我赴这个约?约在凤尾茶楼。凤尾姨新发明了一种点心,你难道不想尝尝?”

    “真是机灵鬼。你差个丫鬟去通知了就行,或者打个电话。”菡萏轻轻吹了吹画,眉眼都是娇柔。

    “这不好。表姐,你就当认识一个朋友。我困急了,不日上三竿,断然不会醒的。况且这个江先生在音乐上面的造诣可不俗。艺术本一家,对你作画说不定也有帮助。”奴纱嘻嘻一笑,在菡萏脸上吻了一下。

    一、

    清晨,雾气湿重,那一股凉意也就黏附在人们的身上。远处一个白色的影子,渐渐近了,却是菡萏,她着一身青色的旗袍,外罩白色的大衣,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髻,插了一根碧玉簪子。

    奴纱这丫头果然早上睡得的很沉。菡萏只好去赴约,她准备去道个歉就走。这样的天气固然令人不快,但也不至于连一辆车也拦不到。菡萏觉得有些奇怪了,平时做黄包车生意的人早就候着了。走到路的拐弯处,见了许多人堵在那里,还停着十几辆黄包车。原来连拉黄包车的生意也不做,到这看起热闹了。菡萏心下更是奇怪。

    听得旁边的两个人议论着:

    “你说,这女人的脖子怎么像是被咬的。如果是利器,那也有切割的痕迹,哪会这般血肉模糊,真是可怜啊。”

    “瞎说,谁会把她咬成这样。就不怕作孽,招得报应?”

    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血腥味。菡萏心下一紧张,急急想找个空隙穿过去,却不想前面被堵成了一座墙,连雾也被挡了回去。菡萏交握着双手,很不耐烦。只盼望着这人群早散了去。

    突然一阵又一阵号啕大哭,把菡萏吓了一跳。最后终于有一小部分人摇摇头走开了。菡萏这才能看见里面的情形:地上躺着一个女子,裸露着上身,胸口已经被掏开,心已被人挖去,周围的血被冻住,乌黑的一团,散布在女子的周围,她的头和身子已经差不多分开,中间横放是一把银汤匙,闪着妖异的光芒。让观者都倒吸一口冷气。

    菡萏的喉管涌上一股热气,站在那里不动了。这是她的一个学生桑玉霓,跟她学戏剧表演的。她是菡萏带的毕业班的学生。颇有才气的一个女学生,就这么惨死了,真是可惜。前些时候菡萏指导学生排练莎翁的哈姆雷特,她还演里面的奥菲利娅。

    桑玉霓的母亲是个年轻的女人,十七岁就生了她。此时正跪在地上,捧住桑玉霓的脸,也不再哭。脸色苍白,乌黑的眸子已经变得混浊。

    菡萏不忍再看这样的场面,赶忙穿过了人群。

    “甜腻的血液,华丽的银汤匙,瓷碟上的一颗心。”菡萏似喃喃自语,低着头,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朝凤尾茶楼走去。雾已经退的差不多了,天开始变热,只是没有由来的一阵寒凉,让菡萏打了个冷颤。

    和那个江先生是约在茶楼的最后一阁,尾阁。刚进了门,菡萏对着老板娘说:“给尾阁上一盅上好的铁观音,要你亲手泡的。”“是,表小姐。”这茶楼是常奴纱家的产业,是天津这一带最好的茶楼,茶,丝竹声,及其下手,奉茶的娇娘,点心等都是熨帖到了心里面去的。但能进尾阁的人不是要些脸面,也要是被常家人看的起的,有时银子也管不了事。

    尾阁临着茶楼里面的庭院,固而清幽在。别致之处在于它的突兀,从外面看凤尾茶楼,这一阁是最高的一层,往左偏出许多。里面放着前清时期著名画家的作品。坐在这里,仿佛就能远离一切的喧嚣,心旷神怡。

    菡萏上了楼,见江先生立在窗前,身上是笔挺的西装。

    “江先生。”江立阮感到一阵冷,思忖着这声音为何如此冰冷。回了头,见这菡萏小姐冰肌雪骨,脸上顿时堆出了笑容。

    “释小姐,好。”菡萏却奇怪了。

    “常小姐说要介绍个朋友给我认识。在下是否唐突到释小姐了?见谅!”说完欲帮菡萏脱下大衣。菡萏觉得不舒服,觉得这个举动有些异样,便说“我自己来,谢谢。”说完两人坐了下来。

    这江先生便滔滔不绝的讲开了,一双眼睛还在菡萏的身上骨碌碌的转。

    菡萏正在想个理由脱身。送茶的老板娘就来了。菡萏说:“凤尾姨。”眼神落在老板娘的眼睛里。老板娘心领神会,她知道表小姐的性子,只是小姐那边恐怕不好交待。老板娘嫣然一笑:

    “表小姐,刚才阿龙传来话。你府上来了个通信的,要你去学校一趟,那边说有个紧急的事要等你去处理。”

    菡萏正准备说些客套话。江立阮立即说:

    “释小姐的事重要。那么下次我再登门拜访。”菡萏站起,江立阮要替她穿上大衣。老板娘说:“雾散了,外些天热。晚上将这大衣差阿龙送回表小姐府上。”江立阮的手停在半空,终没搭到菡萏的肩上去,就被老板娘接了过去。

    他正想说,要么我送释小姐去。他正懊恼着,菡萏已经离开了。只叹如此佳人。

    二、

    菡萏回到府上,问羽娘:“奴纱,还在吗?”

    “奴纱小姐说认床,睡不着。你走了不一会,就回去了。”

    菡萏突然想起桑玉妮的母亲。那个女人,天生的眉眼就是为了忧愁而生的,添得一份楚楚动人,现在却是形如枯槁了,恐怕玉妮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在学校的时候,菡萏就见过她,据说是搭上了个新来不久的年轻的男教师。这碎言风语难免也会进了菡萏的耳朵。

    菡萏提笔想把那个女人画出来,在心里一转那个女人的形象,又觉得那双浑浊的眼睛要滴出血来。笔就落在纸上,留下个乌团。菡萏愣住,这画也没画下去。

    暑假快到了,菡萏学校的里的事情就多了起来。学校的事情再多,菡萏也会在那里处理完,回到家里就一定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奴纱这些天也没有来找她,心想没那个丫头的闹腾,也专心了许多。这时菡萏在那正模仿徐渭的葡萄图。

    羽娘端了一碗玉米粥进来,放在桌子上,从衣袖里拿出一份信“小姐。”菡萏没有接过去,用笔在纸上轻轻一带,又对着看了一会,满意的点点头,才说:“先放到我房间里。”

    天色渐渐地沉下去,只落了个余红。秀丽端庄的小楷,一看就知道是嫂子端木月的笔迹。菡萏的哥哥释啸现在一直居住在南京,经营爸爸在那里的产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菡萏开始厌恶这样的信。哥哥几乎都不亲手写信了,有什么要说的话都让嫂子代写。

    信里说让菡萏月底去一趟南京。只是另一页纸上的字:

    “菡萏,这部分不是你哥哥的话,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对于啸,我不知道为什么来到南京后,我就感觉不安。我不想去怀疑,因为我相信我们的感情。虽然他忙,但对一些细节处理的还是很周到,我的口味,我的衣着,我的爱好,他还是照顾着。因此在来的这一年内,我们很幸福。但从前两个月开始,就彻底变了。忙到半夜里才回家,通常是凌晨三点。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想去调查什么。

    只是他变的越来越沉默,这使我更加的害怕。他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会独自在那里饮酒,有时竟会泪流满面,也不看我一眼。这一切压的我神经也快崩溃了。他能凝视一只杯子很长时间,若有所思。这种反常太可怕了。

    第二天,他还是会准时八点去公司。好象他也不用去休息,我的睡眠却不够,不再是在才开始三点的时候被惊醒,而是我都无法入睡了,得了失眠症一般。天天在家里忐忑不安的等你哥哥回来。

    我对你哥哥说,让你过来一趟,或许能帮他缓解一下情绪,他同意了。菡萏我需要你。”

    一丝冷笑挂在菡萏的嘴边。旁边一把短剑被搭在台子上,台子下是一堆火,剑是蓝色的,和火光交映出奇异的蓝紫色。菡萏顺手把信丢在火里。拿起一件镂空的披肩,把短剑别在腰上,出了门,往西郊走去。桑玉妮的家是西郊的一栋老洋房,是她死去的爸爸留下来的,为的是让玉妮和她的母亲费迦蓝相依为命。只因她们母女模样都生的好,打这一对母女的主意的人很多,为此家里养了十几条凶猛的狼狗。

    菡萏已经听到它们的吼叫声。整栋房子只一间屋子里凄凄惨惨的透出一点白光,十分的诡异。窗上有两个人的身影。菡萏闭了一下眼睛,又睁眼,跳过了围墙。里面的对话菡萏听得清清楚楚。

    “迦蓝,对于玉妮,我们都很难过,只是你不要再这样。我的心也跟着痛。”

    “立阮,我,”迦蓝这些天迅速的衰老了下去,脸上全是斑,神情也变得呆滞“我成这样了,像个佝偻的乞丐。立阮,我们停止吧。我的女儿,她惨死在街头。我对不起她的父亲,我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了。立阮,我们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莫要这么说,既然我真心爱你,就不会在乎你变成什么样。如果是因为你自己的负罪感,我可以给你时间。迦蓝,我爱你。我会好好的对你的。”江立阮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奇怪。

    迦蓝靠在江立阮的身上,昏昏沉沉的要睡了一样。江立阮的突然瞳孔放大,拿出一把银汤匙,对准了迦蓝的脖子。却听的“叮”的一声,汤匙落在了地上,同时还有一把短剑。

    菡萏站在江立阮的面前,沉吟道:“你不是凤尾茶楼的那个人,怎么也叫江立阮?”

    “你又是谁?”江立阮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神秘的女人。他知道她,他们在同一个学校教书。已经听过她的传闻,美丽孤傲,独立坚韧,行事颇有些鬼魅。恰好,他曾经想引诱她的表妹,只是他爱上了费迦蓝。

    菡萏没有回答,只说:“你是奴纱口中那个才华横溢的音乐老师?”

    一旁的迦蓝似乎真的睡着了,身下的血流了一地,她的腹部插着一跟寸把长的粗粗的银针。

    江立阮喊了一声“迦蓝,”跪在地上,把她抱在怀里“迦蓝,为什么?”

    “先生,你的声音听起来很悲哀。是真的爱过她吗,那为什么杀害她身边最亲的人,包括她?”

    江立阮紧紧的抱着迦蓝,说:“我需要心脏。我们血族的命运,需要新鲜的血液和热乎乎的心脏,否则只有毁灭。那只好牺牲我和她的爱情。迦蓝一开始只是我的猎物。可是最后我还是爱上了她。我会吞噬掉她的心,她就永远和我在一起了。”江立阮说的很平静,平静到感觉不到汹涌的暗流。

    “你要取走你心爱的人的心脏,放在那个精致的瓷碟上,然后用锋利的刀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放进嘴里?”

    菡萏握紧拳头,眼神狠狠地盯住江立阮“你认为这样就是爱她,连她的女儿也不放过。”

    “我自知罪虐,可是要为了生存,只有这样。那么,用你的心?”

    江立阮的唇边绽放出一丝笑容,抬头望着菡萏。血族的人生来就美貌。江立阮的眼睛若一潭清水,里面是一粒圆润的石子。

    墙上的钟表声,融入空气中,传到每个角落,回荡在耳边,莫名的兴奋在这间屋子回荡。

    “一二三”菡萏数完了三。

    江立阮闭上了眼睛,血汩汩从两个窟窿里冒出来,倒在了地上,他和迦蓝的血混在了一起。

    “解除你们血族,就是眼睛。这个,太残忍,可是只有这样,你不会有嗜血嗜心的本性。”

    三、

    夜已经很深了,虫鸣一片。回来后,菡萏怎么也睡不着。她来到荷塘。

    菡萏倚着栏杆,头发松散开来,垂在胸前,额前的一缕,轻微的随风跳动着,掩饰了隐藏着的悲伤。菡萏一直望着月亮,看它往西边落了下去。天就亮了。

    今天是这学期的最后一天,菡萏很早就到了。在办公室里,菡萏正整理资料。一个男生敲敲门。菡萏抬眼一看,是桑玉妮的男朋友,菡萏认得他。排练的时候他在场,桑玉妮很开心的介绍了她的男朋友,他们俩的感情很好。

    “老师,这是她寄给我的东西。她让我转交给您,她说不管怎么样,都希望您帮助她。可是那天后她就失踪了,我真没用。”男孩递给菡萏一个包袱。男孩的眼睛闪闪的,菡萏知道那是泪。只是似乎迟了。

    错过的瞬间是永远错过了,我们往往忘记抓住它。生命也如此,那还有什么不是的呢。

    菡萏一回到家,就听见大厅里的鹦鹉在喊“奴纱小姐,奴纱小姐”

    奴纱穿了一身粉红的公主裙,蓬蓬的头发卷翘起来,像中世纪欧洲的公主。“表姐,这样子漂亮不?是李越给我做的参考哦。他可是现在天津最有名最年青的服装设计师。”

    菡萏似乎像没听见一样,径直往左边的长廊走去,留下一句话。“羽娘,先给奴纱小姐泡一杯咖啡。”

    菡萏打开那个包裹,是一本很厚的日记。菡萏翻到后面,其中有两个字引起了菡萏的注意“李越?刚才奴纱的口里也提到了这个名字。”没等菡萏回头,耳边就一阵鞭炮“啊。你就这样招待你的表妹啊,就算普通的客人也比我待遇要好。我平时简直就是花万个心思白浪费在你身上了。”说完,捂着眼睛,偷偷的开了个缝隙,瞧着菡萏的神情。

    “若不是你在凤尾茶楼给我惹个麻烦。你就不会受到冷落。”菡萏说完敲了一下奴纱的脑袋。

    “啊,那就是李越,他和江先生可是朋友,刚留学回来,现在出名的呢,淑女名媛们都找他设计衣服。你出门后,我就打电话给江先生,告诉他我不去了,让他认识一下你。恰巧的是他也有事,也不能赴约。我急了,这可怎么办。他说要么他也叫个朋友顶替。我和江先生就在电话里约定让你们认识好了。”

    “你是给我装睡?一早醒了,怎么不自己去?”

    “哪有,我认床啊。所以不怎么能睡着,就回家睡。哪有精力?”菡萏被她的话给堵住了。

    “表姐,不生气。”奴纱调皮的扮了一个鬼脸“江先生和你在同一所学校任教。她身边有个女人叫费迦蓝,你知道不?据说生的是病西施的美貌,居然还是上次你们学校死的那个女学生的母亲。我以为他是一个正人君子,不贪荤的那种,没想到唉,真是可惜啊,看不出来。”

    “你可惜什么?是不是”菡萏把食指放在嘴上。

    “你可别乱猜。本来我就不喜欢他。只是好奇,他那张脸对着费迦蓝也那个样子吗?和僵尸差不多。喂,表姐,你不会还不知道他快要死了吧。警察说他杀死了费迦蓝,然后自毁双目。啊,真是令人恶心。不过这也太悬了,费迦蓝的女儿才死。你说,他女儿会不会也是他杀的。可干吗挖去一颗心啊,太恐怖了。这里面肯定有隐情,说不定还惊世骇俗。比如说,他真正喜欢的是费迦蓝的女儿,心理变态,得不到,就取了她的心。”奴纱越说越起劲。菡萏终于忍不住,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奴纱,你想象力还真丰富。”

    “那当然,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啊。那个桑玉妮是你的学生吧?”奴纱很为自己的猜测得意。

    “恩。真是不能低估舆论的力量。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这种消息还能流传的不快?是李越告诉我的。我们一起喝过三次茶了。”奴纱突然握住菡萏的双手,眼睛微微眯起,很陶醉的样子。

    “李越?那个服装设计师,就我那天见到西装革履的人?”菡萏皱了皱眉。

    “对啊,表姐,你觉得他怎么样啊。我觉得他挺有绅士风度的。”

    菡萏笑笑“我,对任何人都绝缘。”

    “哎,我的表姐,你总是忘不了一个人。虽然那个人我没见过。要不,你给我说说看,你们的故事?”

    菡萏的脸色立刻变了,食指上的玉环在空中划出青色的光芒。她把手搭在奴纱的肩上“今后不许再介绍什么人给我认识。我的爱情已随他去了。所以你也不要替我操心。还有,说实在的,我觉得那个李越并不怎么样,别当真。”

    四、

    火车站。空气里沸腾着热气,滚落在人们的皮肤上。已经是七月份了。

    “表姐,去南京别忘了带些东西回来哦,最好能把表哥带回来。好些时候都没见到他了,有些想他的呢。至于表嫂就把她搁在那里。真是个奇怪的女人,以前只要我和表哥说话,她那双眼睛就一直盯着我,我感到毛骨悚然。她不正常。”

    “那你还认为我能够成功的把哥哥一个人带回来。要不,把他锁在箱子里偷偷的运回来?”

    “嘻,你都没带箱子。”

    这次行程,菡萏只带了桑玉妮的那本日记,其余的要用的,比如说衣服什么的,都打算在南京买。

    和奴纱道过别,菡萏踏上了去南京的火车。车窗外的奴纱把手举的高高的,用力对她摇。火车开始动了。南京,菡萏只在小的时候去过一次,是爸爸那边生意壮大庆功宴的那一次,也搁了好久了,爸爸也去了好几年了。但素闻金陵优雅大气,那印象自然好上几分。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菡萏有些忧心忡忡,也说不出为什么。

    迎接菡萏的自然是她的嫂子,端木月。嫂子高高的个子,却更瘦了,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菡萏搂了搂端木月。先是去买些东西。最后车子里都塞满了。菡萏最满意的是选了一件领间有珠片的灰色旗袍。然后来到哥哥住的地方。这个小区里只有几户人家,房子精致华美。整个宅子虽没那么多花草树木,但奇特的雕像却增添了情趣。菡萏注意到这些雕像围起来是个数字八。每个雕像都是个动物,同时每个动物身上的一部分却是另一个动物的,比如羊的尾巴和金鱼的一样,而金鱼却有个羊一样的角。

    菡萏见嫂子欲语还休,心中明白了几分,再次搂了搂端木月。轻轻地说:“会好的。”

    菡萏看见哥哥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砧板上的鱼被切成两半,尾巴还在挣扎着,血水流入池子里。也不急着收拾刚买回的东西,留下端木月一个人在那里忙碌着。

    “哥哥,父母不在的时候,在天津都是你做饭给我吃,你从不让下人动手,你走后,我也就好久没有没有吃到哥哥的饭菜了。”释啸听到妹妹的声音,赶忙把脏兮兮的手往围裙上擦了擦,回头笑眯眯的说“哥哥没去接你,不生气吧?”可还是掩饰不住他脸上的死灰色。

    “哥哥,你脸色怎么那么差,是不是生病了?”释啸没有回答,转身利索地去掉把鱼切成块。菡萏也没在问,在一旁帮忙。

    饭桌上,大家都默默的吃饭。菡萏注意到,哥哥几乎都没望嫂子一眼。

    饭后,菡萏走到院子里,那些看似怪诞的东西反倒使菡萏的心平静了下来,慢慢的想要理出一些头绪出来。这个时候的月光很亮。菡萏回屋取出那本日记,借着光读。内容无一是对江老师的憎恨,极其反对他和母亲的感情。其中提到一次,她去找江老师谈判,瞥见他宿舍里的那把银汤匙,上面粘着血迹。她问,那是怎么回事?江立阮微笑着说以后会用到你身上的。这让桑玉妮浑身一颤。她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什么。更加坚决的反对他和母亲交往。她逐步开始调查江立阮。

    菡萏的眼睛渐渐湿润,毕竟是自己的一个学生。她被江立阮杀害是无疑的了。只是这个信息已经迟了。菡萏突然想起奴纱口中的李越,日记的后面渐渐提到这个人,着墨不多,只是说他有一双贪婪的眼睛,大概是个好色鬼吧,最后估计是栽在奴纱那个丫头手里。桑玉妮调查还是比较全面的。连同他身边的人也不放过。菡萏没有接着往下看,合上了日记。

    从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菡萏知道那是哥哥。菡萏本能的抬头,窗户那边,端木月站在那里,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眼白都似充了血。菡萏连忙喊住释啸“这么晚了,哥哥你去哪啊?”释啸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出去有一下事。萏儿,明天我带你游南京城好不好?”

    “哥哥,你和嫂子,真的没事吧?”释啸立刻紧张起来,低声说“萏儿。你最好不要太接近你嫂子。她好可怕的。”菡萏一愣,察觉到什么。释啸已经走了。

    菡萏悄悄爬上楼,来到嫂子的卧室。

    只听端木月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着说“又去找那个女人了,那个叫银子的女人。”菡萏轻轻的喊了一声“嫂子?”端木月一回头,吓了菡萏一跳,那什么样的眼神啊,充满恶毒,狰狞恐怖。端木月猛地抓住菡萏的肩膀“萏儿,我知道了。是银子。你哥哥不要我了。你看看这份忏悔书。他说,他对不起银子。”

    “嫂子,你怎么了?银子不是哥哥以前的女朋友吗?她已经死了。”

    “对啊,她是死了,死了好几年了。可为什么还占据着你哥哥的心?”

    端木月拿着那份忏悔书,手抖的厉害“他说,银子,你在天堂还好吗?那里有你喜欢的菊花吗?是不是像栖霞山上一样茂盛,开满半山腰。我把你的墓安在那里,秋天你就能看到,我陪着你。”端木月猛的坐在地上“萏儿,你瞧,你哥哥多么痴情啊!对银子的痴心不改。萏儿,我这些年的付出都白费了吗?怪不得,他要留在南京,原是为了陪她看一年又一年的菊花。”

    “嫂子,不会的。哥哥现在爱的人是你啊。银子是他的过去了。这信只能说”菡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端木月给打断了“过去?你看这油墨都没干。这上面浸满了他的泪水。他是流着眼泪写这份信的。我都抵不过那一堆尸骨。银子。”端木月像发了疯一样撕碎了那份信。一面吼叫着“不,我要毁了那个女人的坟墓,践踏她的尸骨。然后扔进海里,让你哥哥永远找不到她。除非他也跳下去。”

    菡萏眼见端木月几近失控,抓住她说:“嫂子,我不许你这样做。你越来越得寸进尺了。我本来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端木月瞪圆了眼睛,瞬间长出了尖利的牙齿:“你让开。我要你来是帮我的。”她猛然察觉到菡萏手中的刀已猝不及防地抵上了她的喉咙。

    “嫂子,为什么你们可以一直平静的生活下去。银子已经死了。你还就算哥哥去看他,也不为过啊。我知道你很爱哥哥,可是你的手段令人发指。”

    “我要你哥哥全部的爱。我不能忍受他还想着银子。我是他妻子。可是他装模作样的和我生活了几年。他根本一丁点都没爱过我。我要去,去掘开银子的坟墓。你不要拦我。”

    “端木月,我知道你爱哥哥。就因为这样,我才忍了下来,没有告诉哥哥真相。我想要哥哥幸福。如果我当时告诉他,他会怎样的悲痛。哥哥爱过你的。你难道自己感觉不出来吗?哥哥真的是爱你的。只是哥哥可能知道了什么?比如说他知道你当年是你杀了银子。这种真相摆在他面前。他怎么能平静?”

    端木月的狞笑着“萏儿,原来你知道。银子那个丫头很单纯,她被我列为盘中餐,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你哥哥的女朋友。杀了银子后,我注意到了你哥哥,并在不知不觉中我爱上他。哼,就算我一开始知道银子是你哥哥女朋友,我也会吃了她。你哥哥只是我一个人的。”

    端木月的牙齿咬上了菡萏的刀。菡萏赶紧抽回刀,端木月的嘴角满是血。

    “萏儿,你和我说真相。你没资格。我的弟弟,绪儿他本能活下来,可是却因为你他才忍受煎熬,还被你毁了双眼,这又算什么?我们是一样的,明白不?”

    银汤匙横在了菡萏的脖子上。菡萏怔怔的说不出话。

    “萏儿,你说,如果是我比银子更先遇到你哥哥,会不会是另一个结局?”

    菡萏的眼睛已经蓄满了泪水。“我不知道哥哥会怎么样。我不敢想,如果他知道你要靠人心为食,他会怎样。”

    “对,所以我弟弟要死在你手里。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是我们的生存法则。只有去遵循,这是命运,无法逆转。碰上你哥哥,其实我已经付出了很多。努力学像你们这样种族,隐忍自己的本性。萏儿,你是杀害我弟弟的凶手。我们来一场公平的决斗。你为了你哥哥,我为我的弟弟。”端木月把银汤匙收回。

    “端木月,我不会与你为敌,我答应过绪,不彼此伤害。只是我哥哥的心破碎了。他守的只是一个坟墓。你放过他。求你。”菡萏抑制不住被触及到的伤痛,内心一阵翻腾,终于跑了出去。

    在南京宽大的街道上,菡萏捂住胸口,心很痛很痛,以前的一幕幕又浮现。

    五、

    这个人类生存的空间里,还有其他的异类,他们是血族,和吸血鬼不同,他们已可以接触阳光,大蒜,但是却不能被攻击其眼睛。他们每个月都需要一颗新鲜的心,和一杯纯净的血液。

    菡萏第一次遇见端木绪是在一个月光很好的夜晚,好到世界呈现出洁净的银色,柔和的光照到了每一个角落。

    那时候菡萏是一个学生,身穿蓝绸裙,是那个时候的校服。瞳神清澄,穿行在校园里,娴静如水,吸引着男孩子们的目光。菡萏习惯晚上出来在学校的荷塘边散步,数中夜色中的花朵,每次数都是不同的数目,这让菡萏体会自然的可爱和神奇。那一次,她像往常一样来到池塘边。刚数第一朵,一个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

    “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也。你站在这里,也不容许人们靠近。但除了我。”这是绪说的第一句话。菡萏当时听到这样的话,很生气。即使回头对上他幽深的双眸,内心有种触动时,她还是恶狠狠的看着他。绪是个很好看的男子,尤其是眼睛,含着水一样,深处有柔柔的光。望着菡萏,是那么深情。

    绪的第二句话是:“莫要辜负这样的美好,你的眼神对这景色可是亵渎啊。”

    菡萏连忙拉开和绪距离,拾起一颗小石子,就往他的身上砸去,绪一个闪腰,不想,幅度过大,差点把持不住掉进池里。而石子被掷入水中,泛起涟漪,一圈一圈,银辉被打乱,闪耀起来,像无数条银色的蛇。一时间,两个人都怔在了那里。一会,菡萏笑了出来“哈,你刚才真狼狈,不过还差一招。想想看,你若往后一仰,就掉进水里了。”“真是的,你为什么不说你的技术很逊啊。三米的距离都不中。”菡萏在内心嘟嚷了一句,苯,当然是有意的喽。我的身手可是一等一的好。

    因为在一个学校,两人有许多碰面的机会,有些是巧合,有些当然是计谋喽。于是揣测,试探,插科打诨,倾心,水到渠成,爱情便开花了。绪学的是美术,菡萏学的是戏剧。他们总是一个人磨墨,一个人作画。画完成之后,菡萏会在画的空白处填上戏剧中经典的对白,还会偷偷的在左下角写上自己的名字。这样一来,绪画的画就彻底变成自己的了。这样盗窃来的成果让菡萏觉得自己的心和他拉的好近好近。

    绪笑道“自从遇上你,我画什么都成双成对了。”菡萏环顾画室,墙上的竹子是两棵,荷花是两朵,金鱼是两条,蝴蝶是一对“我想永远陪伴你。”绪凑上去,紧紧地拥住菡萏,眼角却流出一滴眼泪。

    每天都很幸福,很完美。

    直到有一天,绪说:“菡萏,以前我们的一切都是假的,我骗你的。你不是我心中的女神,我们只是玩玩,玩玩而已的。”绪低着头。菡萏瞪大了眼睛,直摇头,努力的使自己不哭。可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绪伸出手,想抹去菡萏脸上的泪水,突然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绞痛,倒了下去,绪大喊:“菡萏,快走。不要理我,我们是不可能的。走啊,快。”他似乎想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菡萏推出门外。

    菡萏停止哭泣,扶起绪,任凭绪打她,推他。她在心里骂自己是傻瓜,绪怎么会骗她呢,肯定有什么原因。“告诉我,怎么了?你刚才才是真的骗我。”绪的身体很冰冷,里面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样,摸上去硬绑绑的,菡萏吓住了,哭着说“绪,振作点,我去叫医生。”

    “不要。”绪抓住了她的手。“不要。”菡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说“绪,要不要水?”

    绪一会清醒,一会昏睡,再一次醒过来,却说着“血,心,快给我。”又昏迷过去了。

    这时门打开了,是一个陌生的女人,漆黑的长发,妖异的双瞳,除去带给人的鬼魅的感觉,她是和绪有些像的。当她靠近过来的时,菡萏闻到她身上一股浓厚的血腥味。菡萏赶忙抱紧了绪。这个女人用指尖将一抹红色的液体涂在绪苍白的嘴唇上,绪醒了过来,却哆嗦出两个字“大姐。”

    “傻弟弟,你的面前明明有一颗鲜活的心呢,却要你大姐来喂食。用你心上人的心却是终究不行的呢。”她向菡萏伸出手“你好,我是他的大姐。端木星。”菡萏呆住了。

    端木星打开一个袋子,一颗还在跳动的心滚落到绪平时盛水果的盘子里,另外端木星还用一个酒杯盛满一杯血液,拖起绪的下巴,灌了进去。菡萏“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可是那个女人依然是很优雅的忙碌着,她把那块完整的心脏用刀一小块,一小块的下来,递入绪的嘴中。绪的表情很满足。

    菡萏被眼前的一切吓懵了,终于承受不住,昏了过去,醒来映入眼帘的却是哥哥疲惫的脸。菡萏抱住哥哥一句话也不说。

    菡萏走到那个像是被学校遗弃的图书馆。随着“吱呀”的一声,铜门被打开,里面的书架都落满厚厚的一层灰,许久没有人进来了。为了查阅资料,她向新图书馆的老师询问有没有关于嗜血和食心人方面的书籍。那个老师奇怪的看着她“没有。”正当菡萏绝望的时候,一个带着眼睛的老学者走了过来,只听那些老师都恭敬的称呼他为“卢校长。”菡萏从来没有见过校长。卢校长带着一副金边的眼睛,很和蔼:“有,小李,把那把旧图书馆的钥匙给她。”

    又“呼”的一声,菡萏吓了一跳,是个蝙蝠,正盘旋在她的头顶上。菡萏费力的搬下那些厚厚的书,翻阅起来:

    “血族,吸血鬼的演化。

    通常貌美,以诱惑人类。

    已经能够抵抗剧烈的阳光和刺鼻的大蒜气味,却依然摆脱不了嗜血的本性,更为恐怖的是他们还要食用普通人的心脏。一个月一次,否则自行毁灭。他们的弱点是眼睛,只要攻击他们的眼睛,就可以削弱他们的力量,毁了他们的眼睛,可使他们变成普通人类,当然是瞎子。动物的心脏也可以维持他们的生命,但是若一直吸食动物的血和心会使他们的衰老速度加快。所以一年内,至少要食用四颗人的心脏。这是他们的命运,无法改变。只有再等下一次的演变”后面是他们种族的发展简史。菡萏的心沉了下去。

    阅读完厚厚的整本资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菡萏揉揉自己的眼睛,发现自己的身上多了一件衣服。绪正拿着一杯牛奶站在她面前。菡萏的眼睛湿润起来,抱住他“为什么?”泪水就如决堤的坝涌了出来。绪紧紧的拥着菡萏“我曾发誓不要伤害你,可终究还是伤害了你。对不起。”菡萏吻住他的嘴唇,阻止他说下去。

    之后,菡萏查了很多资料,可是都是无法逆转的命运。绪抱起近歇斯底里的菡萏,说:“菡萏,菡萏,没用的。我生来就是这样的命运,逃脱不掉。菡萏,请你悄悄的走,忘了我。一开始我就错了,从接近你开始,我以为我可以凭借自己的毅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我失败了。”

    “不,绪,就算这样,我也不会丢下你。会有希望的,相信我。相信我。我爱你。我和你十指相握,永不分离。”

    教室里,菡萏正在听老师讲莎士比亚戏剧研究。这时教室门口探出一个脑袋:“释菡萏同学在这里吗?校长请你到他的办公室。”

    爬到办公楼的第十层,透过玻璃,菡萏看见一把闪着蓝色光芒的短剑放在校长的桌子上。菡萏没有敲门,直接走进去。

    卢校长笑眯眯的看着菡萏“怎么样,你要的资料找到了吧?”

    “恩,这,校长,什么事?”菡萏有些忐忑,校长肯定是知情人,果然,卢校长说道:“你想要改变他们的命运吗?如果做不到,就销毁他们,你将是他们最有力的敌人。”卢校长一反常态,表情严肃起来。

    “不。”菡萏坚决的回应,这样她就是与绪为敌。

    “请不要这么固执。你是他们的希望或者是死亡。”校长递给她这把剑“它叫‘命运’。孩子。这也是你的命运。有些事是特定的人才能完成的,它选中你。或者也可以说你选中它。”

    “我不明白。”

    “你是对付血族的战士。”

    从办公室走出来,菡萏好象要虚脱了一样。

    绪依着红木柱子,嘴角泛起微笑,他在回想与菡萏拥有的每一寸光阴。看见菡萏走出来,绪迎上去轻轻地抱起她,原地转了一圈。菡萏伏在他的肩头悄悄的哭,鼻子却出卖了她。绪抹掉她的泪水,心疼的问:“傻丫头,怎么了?是不是想偷懒啊?我猜猜,校长肯定委托什么重任给你。有什么比赛吗?”菡萏停止哭泣,捧起绪的脸大声说“绪,我们今后一起住吧。”“啊,你不害怕吗?”“怕什么?”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用头撞了一下菡萏的头“傻丫头。”

    “绪,我不想错过与你的每一分每一秒。”菡萏在心里默默的说。

    菡萏骗父亲说学校办了一个剧团,大家要在一起活动学习,所以经常不能回家。于是她和绪住在了一起,绪是一个人住。

    那个时候哥哥有了女朋友银子,他们甜蜜快乐,不离不弃,即使遭到父亲百般的阻挠。父亲不喜欢银子的出生。菡萏在一旁替他们打气加油,并在父亲面前做说客。父亲的神色渐渐缓和。可是有一天回家,却见哥哥抱着银子的身体痛哭,撕心裂肺的嚎叫。看了那样的伤口,横放的一把银汤匙。菡萏犹豫了。校长的话回响在菡萏的耳边“你是他们最有力的敌人。”也许那个时候菡萏开始感受到那把叫做“命运”的剑带给她什么样的命运了。

    后来哥哥又有了女朋友,只是她的名字叫做端木月。当哥哥带着她回家的时候,她握着那把叫做“命运”的短剑,瑟瑟发抖。可是哥哥露出了笑容,给了那个叫做端木月的女人,绪的二姐。菡萏的渐渐把手松开。她不希望哥哥知道真相像他一样痛苦。

    又一个月末。绪冷汗直流,菡萏知道他又在忍了。她的手不止一次手沾满了鲜血。这一次弄来的是狐狸的心脏。除了人的心脏,这个是最好的了,菡萏查了很多资料得知的。她颤抖的把它放在盘子里,端到绪的面前。菡萏强忍住眼泪,看着他狼吞虎咽。吃到一半,绪猛然扔了剩下的半块,抓自己的头发,跪到在菡萏的面前。“我不配你,我就像一个禽兽。”菡萏重新把那半块清洗干净,然后切割成小块,哄着绪“没关系的,绪,我不介意。真的。绪,你也是不得以。绪,没关系。”说着说着,忍着的泪还是流了下来。

    “荷花的别名叫菡萏。你是池中最美的一朵,被我采摘过来了。”中秋节的那天晚上绪的气色很好,在湖心亭,两个人玩着猜拳游戏,旁边放着酒和月饼,输的人吃月饼,赢的人才可以喝酒。突然起风了,菡萏连忙缩在绪的怀里,闭上眼睛。绪捏住她的鼻子“不许睡,要感冒的。我们回去吧。”由于没有新鲜的人的心脏,绪的生命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菡萏忧心的想着。听到绪这样说,菡萏心里甜滋滋的,这个家伙还在担心自己呢。便站了起来,牵起他的手,笑意盈盈:“酒全是我喝的。”

    回到屋内,绪说:“有创作灵感了。”“噢。”菡萏铺好纸,又问:“绪,你要画什么?”“不告诉你。”“告诉我嘛?”“不告诉。”“小气鬼。那我去煮面给你吃吧。”

    等菡萏端着煮好的面出来时,绪已经倒在了地上。菡萏手中的面碗顿时打翻在地。

    “我欠你一幅画,你的模样只能永远刻在我心中了。我爱你。”“不,”菡萏抱住绪的头缓缓地说“绪。我和你十指相握,永不分离。”绪已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门被推开了,端木星笑盈盈的出现在他们面前。菡萏抱紧绪“我不会再允许他吃人的心脏,你给我走。”

    “丫头,那样我弟弟会死的。让开。”

    “不。”

    “你想与我为敌吗?”

    “不想。可是不能再继续了。”

    “你真的爱我弟弟吗?想亲眼看着他死去吗?”

    “不想。可是姐姐,不可以试着改变命运吗?”菡萏满脸泪痕。

    端木星突然冷哼了一声:

    “天真,我们的命运是注定的。绪在小的时候也经常这样问我。因此他拒绝去寻找猎物。他从来没有亲手杀死过一个人。每次都是我和他的二姐替他准备好食物。我们一生来就要承受杀戮的罪虐吗?”

    “不,不是这样。”菡萏痛苦的大喊。

    “相信你已经掌握充分的资料。可是依然没有办法解决,是吧?你用最好的狐狸的心脏,可是他依然撑不过。他一直想与命运对抗。可是意志是没用的。最终只有毁灭。”

    绪在菡萏的怀里,身体的剧烈撕痛,他挣脱了菡萏,滚到地上,翻滚着。

    “大姐,”端木星把心脏切割好的心脏递到绪的手里。可是绪却扔在地上。“对不起,大姐,有个办法可以的。”

    没等菡萏反应过来。绪拿起把短剑刺向自己的双目。

    “不要。”

    菡萏傻掉了,一动也不动。眼看银汤匙就要割断菡萏的脖子。绪挣扎着站起来,挡在菡萏的前面。

    “大姐,请你一定要放过她。”血汩汩直从两个眼眶里流下来。

    端木星终于忍不住,扔掉银汤匙,大哭起来“我的弟弟,我的傻弟弟。”

    “菡萏。我一直希望,我心中不容许别人侵犯的净土里流淌的是纯洁的血液。那里开满了幽蓝的花朵,最美的那一朵是你。我们十指相握,永不分离。菡萏,请你好好活下去,有人需要你的帮助。”

    “还请你不要伤害我的亲人。我的二姐端木月,她对你哥哥是真心的。”

    “对不起,菡萏,对不起,我爱你。如果早点这样做,我会变成一个瞎子陪着你,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拖累你。”菡萏哽咽着“绪,你怎么会拖累我?你能陪在我身边就是我的幸福。都怪我。”“菡萏,我的身体太弱了,估计支撑不住了。”

    血红了那张宣纸。

    菡萏没有成为卢老师口中的猎手。她拒绝去寻找血族的人,然后一一把他们的眼睛刺瞎。

    对于血族的记忆随着时间也渐渐的淡望忘记,她只知道绪是她一生的爱人。她生活在祖父辈流传下来的大宅里,加上羽娘,老管家龙伯和他儿子阿龙一共四个人。

    可是如今一切都让记忆变得鲜明起来。桑玉妮,费迦蓝,江立阮,端木月,哥哥不再朦胧。

    六、

    不知不觉菡萏走到栖霞山脚的那处公墓。萤火点点,紫色的烟弥漫在上空。这么多坟墓,睡在里面的人会感到孤独吗?到处都好象有呜咽声。是不安的魂灵在哭泣吗?还是风过坟场后面的松林里的呼啸声。

    哥哥在陪着银子。他靠着墓碑,抚摩着碑上的照片,银子温柔的笑容。

    “菡萏,我是爱过端木月的。可是当我知道她杀害了银子的时候,而且是用那么残忍的手法。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不能再爱她了,真的不能。但是我下不了手。毕竟那是一个我爱过的女人。当知道真相的时候。我愤怒了。可是我能把刀刺向熟睡中的妻子吗?我只好每天夜里来到银子的墓前,陪伴她。这样我的心才会安定下来。”

    菡萏没有说话。那些往事已刻在时光里,时光是一本书,哥哥正在翻阅着。

    “我无意中发现她的一个本子,上面记录着某年某月某地点,她杀死了谁。有银子的名字。萏儿,这太不可思议了。我不敢相信,我和一个恶魔生活在一起。”

    “哥哥,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是很难明白的。有些是受命运摆布的。”菡萏拍拍哥哥的肩膀“哥哥,我走了,我要去看看他。”

    绪的遗体被菡萏放在家中的一个地窖中,菡萏拒绝去那里。但她心里知道绪一直是陪伴着她的。他们十指相握,永不分离。

    “我们永不分离。对的,绪,我们一直没有分离过。”菡萏笑了,如新月。

    “他?谁?”

    “和嫂子一样,他也可能是恶魔,或许也不是,却是我最爱的人。”

    释啸回头看着妹妹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嘴角流出血,赫然一把刀插在他的腹中。

    “对不起,银子,我来迟了。”

    尾声:

    下了火车,嘈杂声一片,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

    菡萏听到几个人在议论着:

    “你们知道吗?常公馆的大小姐死的很惨,又是一把银汤匙,简直就是厄运啊。和上次那个女学生一样,被掏空了心脏。手法实在太残忍了。”

    “这是人还是鬼啊?凶手还没有被抓到。这次的案子最终是不了了之,成了一场悬案。”

    “警察管个屁用啊。拿新闻当幌子,一接受记者采访,就是秘密调查中。”

    “可不是,不过估计是那个常奴纱小姐平时太过招摇风骚,所以才有那一批”话还没有说完这个尖嘴的男人左边脸就挨了一巴掌,接着就是右边。等他醒悟过来,只见前面一个灰色旗袍的窈窕身影,后颈的珠片衬着高高盘起的发髻,一时间也就忘了脸上的痛。

    “奴纱”

    菡萏打开桑玉妮的日记。倒数第二张,力透纸背,写着“小心李越。”

    从车上下来,迎接的羽娘就说:“小姐,有人拜访。”

    菡萏的嘴角扬起莫测的微笑。

    命运的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