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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字大旗的旗杆已经在厮杀中折断了,周处左手拿着被猎猎北风吹得呼啦作响的旗,右手拖着因砍人无数而卷刃的大刀,艰难地向那个隆起的小土堆走去。
四周全是氐羌士兵,就在刚才整个战场还是一片嘈杂:厮杀声、马鸣声、哭喊声、刀剑刺入体内的“扑、扑”声乱作一团,看着自己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周处大声说:“对不住了,弟兄们,大丈夫就应该马革裹尸,为国捐躯!”
当氐羌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盯住周处时,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周处注定是要成为一个真的英雄而被世人传诵的。
天气不好,漫天的扬沙,正月的冷风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旗子飘起时的张力很大,背上那根箭射入肌肤很深,他能感觉有血往外涌,每向前走一步,都要使出全力,他打了几个趔趄,总算到了这小土堆上。四周全是氐羌人呵,nnd,真格是全军覆没呀。
周处死的时候并不知道,成百上千年后,他的家乡会产一种叫紫砂壶的玩意儿而闻名世界。当然,那时候家乡不叫宜兴而叫义兴的。
往日的一切如过眼烟云般在脑际游走。周处始终认为,他这一生应该感谢的人很多。
周处他老爸周舫在世时曾任鄱阳太守,可不幸的是过世早。从少年时起,周处就是义兴城里有名的小混混、古惑仔,加上他力气很大,遇到问题时经常是用拳头说话,几乎没人敢惹。那年风调雨顺,家家的粮仓满了,手里的钱财多了。可每每回到村里,周处看到大家还是一个个的愁眉苦脸,那日喝了点酒,他就问隔壁的陈大爷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大爷说,好娃呀,咱们这儿还有三害未除,村里人咋能高兴呢?周处就问是哪三害。陈大爷说:山里的猛虎,河里的蛟龙,还有你周处呀。
哇呀呀,我靠,不会吧!我咋能是一祸害呢?看着陈大爷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周处不得不相信,他说的一定是真的。好吧,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周处来除了这祸害吧。
多年以后,人们都在传说着武松的伟大,说他喝了十八碗酒之后,趁醉上山斗胆把井阳岗上的吊睛白额华南虎给打死了。而周处呢?他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就凭这点,他也比武松强。周处直奔南山,那华南虎看到周处时乖的就像镇坪那个周正龙拍到的老虎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周处三下五除二就干掉了它,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潇洒威风,哪像周老虎搞的全国人都不得安生。
华南虎灭了,还有河里的蛟龙呢。其实当时他们说的蛟龙就是现在我们所说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扬子鳄(特别声明:周处猎杀华南虎和扬子鳄的行为在今天绝对属于违法,请不要模仿,违者后果自负)。想那蛟龙也是厉害的货色,尤其在水里,那可是他的天下,周处站在长桥上一个猛子扎到河里,骑在蛟龙身上用刀猛刺,他们一会儿浮在水面,一会儿沉到水底,三天过去了,周处没有上岸,蛟龙也不见踪影。
村里人那个高兴呀。敲锣打鼓的涌到了陈大爷家门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陈大爷这一石三鸟之计果真高明,三害就这么一下全被除掉了。陈大爷听了这话也乐不可支地捋着胡须。
我回来啦!一个略显疲惫却又透着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人群立时静了下来。周处,周处他居然回来了!?
你们是欢迎我除掉蛟龙了吧!周处有些得意地问大家。全场鸦雀无声。一个手里拿着竹剑的快嘴小孩说:我们以为你和蛟龙都死了。
静,死一般的静。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周处会干些什么?
听到小孩的话,周处的身子摇了一下,背上的扬子鳄无力的滑在了地上,他叹口气,环顾了一下四周,踉踉跄跄地走回了家。
累,躺在床上的周处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身体累自不必说,打老虎、杀蛟龙,稍有不慎就会葬于它腹。可心里更累,他从来没有觉得做人这么失败过,也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被村人这般的所恨。他们知道自己死后竟然是那么的高兴,失败呵太失败了。
笃、笃、笃,敲门声,陈大爷走了进来。
你别怪乡亲们那样对你,要怪就怪我让你去除那祸害吧。周处急忙坐起来道:陈大爷,别这么说。我只是在想,在村人眼中我原来是那么的差劲,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陈大爷说:其实,能想到将来的日子怎么过,说明今天的事已触动了你。人活一世,一辈子总是浑浑噩噩的那可不行。听说陆机、陆云俩兄弟是当今的贤人,你何不去他们那儿求教呢?
周处下了决心到吴郡去找陆机、陆云。遗憾的是陆机不在,周处把自己的心事如实告诉了陆云。陆云说:你没听过古人的一句话么,早上明白了道理,哪怕下午去世了,也不会惋惜、遗憾,毕竟,明白了道理比什么都好。你年龄也不算大,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只要从现在开始立下远大志向,一定会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周处于是励志求学,写文章、做事情都合乎情理,很有分寸感,很快他的名气就在全国传开了。
后来就有官府聘周处入朝为官。没过几年,晋国灭了吴国,当时专门派了一个叫王浑的特使来,那人相当傲慢,总是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甚至有次酒醉时还故意污辱大家说:吴国灭亡了,你们不觉得难过吗?周处听不下去了,他说:汉朝末年,三国鼎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魏国灭亡于前,吴国灭亡于后,难道在座的诸位,只有我们吴国人该难过吗?听了这话之后,王浑满脸通红、面露惭色,原来他也曾在魏国为官呵。
后来,周处的名气越来越大,先后在陕西彬县、四川射洪等地为官。在彬县任太守时,边疆少数民族比较多,周处善于沟通、交流,民族关系处理的很好,少数民族也愿意和他打交道。当时中西方的交流还没有开始,如果当时有cnn的话,估计周处一样会被气个半死。
公元296年,边境又发生了外族入侵,氐羌人齐万年称帝,皇帝听信谗言,任命司马肜为征西大元帅,堂堂文武双全的周处为建威将军,隶属于安西将军夏侯骏的部下。伏波将军孙秀知道周处这一去,必死无疑,于是对周处说:你给上边说,你老妈还在世,需要你的照顾,一定要把这份差事给辞了。周处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既然离开了母亲来为国家做事,就没想过能活着回去。
中书令陈准知道周处任御史中丞时得罪过腐败分子司马肜,他向朝廷建议道:司马肜和夏侯骏都是皇亲国戚,又不会打仗,如果他们让周处当先锋去冲锋陷阵,那周处就死定了。可没人听他的话也或者说有人听到了却不想改变这些。
连氐羌军的总司令齐万年都看透了这些,他说,老晋派周处做元帅,统一指挥的话,我们氐羌人肯定是无法抵挡的。如果派他做副手,他就会受制于人,那生擒了他也是举手之劳的一桩小事呵。
周处抱着必死的决心毅然决然的出征了。
公元297年正月,天阴、风大、扬沙。氐羌总统兼国防军总司令齐万年屯兵七万于陕西乾县的梁山,准备和晋兵决一死战。司马肜和夏侯骏立即逼周处出兵抗击。周处不听,说:不是周处怕死,我军还没有一个成熟的作战方案,如果冒然出兵,死了我周处倒不足惜,让国家蒙受耻辱那才是真正的大不忠。可那俩人又怎么能听得进去呢。
于是一声令下,可怜的周处带着五千连饭都没有吃的士兵出击了。预言照进现实,一分不差、一毫不差,友军振威将军卢播、雍州刺史解系都装聋作哑、按兵不动、拒不增援。有人劝周处撤退,他说,自古以来,忠臣良将面对敌人都是有进无退的,今天就是我周处效忠国家,以身殉国的日子。于是历史成全了周处。
临死前,周处吟了一首诗:去去世事已,策马观西戎。藜藿甘粱黍,期之克令终。
千年以后,在历史长河中,那些迫害周处的人早被当作跳梁小丑一般被遗忘了。而周处,这个以改过自新和忠勇报国精神而炳彪千秋的人却一直被传颂着、歌唱着,让人怀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