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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的夜,一个人呆在静寂的单位。时已近凌晨,屋外雨更盛,其它值班人员已安然入睡了,鼾声不时从封闭不严的门窗中渗了进来。我在看肖复兴写的一篇关于吃枣的文章,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父亲。
这样的时间,这样的雨天,或许搭建了一个能让回忆复苏的绝妙平台。
父亲今年五十六了,比共和国小一岁。
父亲是太要中学初中六八级的,属于老三届。虽然他那时的学习成绩不错,然而“文革”的开始,让他的学业从初一就结束了。后来,他凭着自己的能力又一次站在了吃“公家饭”的门槛前,那已经是七一年的事了,可一纸政审不合格又让他和“公家”失之交臂,而原因仅仅是因为外公被定为了“右派”尽管在n年后外公平反了,可父亲的年龄已不允许他再对“公家”有什么奢望了。正因此,他对我和姐姐的学习就抓得很紧,他希望他的下一代能吃上公家饭,他希望他一生最大的遗憾能在我们身上实现。现在姐姐、我和弟弟都上了班。我想,他的内心一定充满着当初自己在学习上严厉对我们的骄傲。记得小学时,有次贪玩,早晨要上学时实在是累的不想起来,母亲叫了我好几次,我嘴里答应着,翻了个身又睡去了,终于就迟到了。当我还在朦胧中时,一条湿了的毛巾“啪”地一声就打在了我的脸上,我立马就在疼痛和冰冷中醒了,我知道父亲生气了。赶快背了书包往学校跑去,连脸也没来得及洗。父亲平时是很少打我们的,他的脸色只要变了,我就会想想是不是我又有什么错误了。后来我仔细地想了想,其实父亲几乎是没有打过我的,相反母亲却常常因为我不听话而打我,但最怕的却是父亲,看来,还是孔子说的好呀,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也。
现在的我不喜欢吃小笼包,那是因为小时候“吃伤”了,闹了一个笑话。那年父亲到太要集上给家里买水缸,拉了架子车和我一同去。下午吃的就是小笼包,不知道吃了多少,反正是吃不动了。回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父亲把水缸固定在架子车上,让我钻在水缸中,一路哼着秦腔就回家了。要上打柴坡了,那坡很陡的,我家就在坡上面住的。父亲把车子拉到半坡上,在一个拐弯处,我不经意间发现,坡下面的一个村庄灯光点点,很辉煌的样子(辉煌是我当时所能想到最厉害的形容词了),那时才知道原来从高处看小村庄的夜景也是很曼妙的享受呢。第二天,我没吃饭,第三天还是没吃饭,家里人吓坏了。原来只是小笼包吃的太多,吃着了。呵呵。
九六年时,父亲得了一场病。那时我已经上班了。他在矿山上给一个后来被事实证明是为富不仁的人招呼洞口,结果因为长期在山上潮湿的环境下工作的原因患了病。在县医院住院的日子里,我几乎是天天下午很快在政府灶上吃完饭就去陪他。也就是从那时起才发现,一直刚强、坚毅的父亲也是脆弱的,也就是从那时起才发现,父亲的头上已经有了斑驳的白发。我因为心情郁闷再加上吃饭太快、太急,胃也出了问题。怕他担心我,一直没告诉过他的。顺便说一下,后来那个大款死于非命了。所以说,大款也应该有公德心,有一颗慈善家的心的。否则,呵呵。
小时候,大部分时间总是母亲领着我们下地干活。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好象是不会干活的,或者说干活不如母亲那般麻利的。谁知有一次我突然发现,父亲锄地锄的很快而且很干净的。我才大吃一惊,原来我是看错他了。有一年,家里承包了十亩地,种了落花生。等到收获的季节,怕有人偷,就在地里搭了一个棚子。晚上时,我和父亲在棚子里坐看月起,秋高气爽的季节,看月亮高高的挂在天空,洒一鞠银辉在田间地坎,耳边是收音机里的评书连播或是每周一歌。一高一矮父子、一轮明月、丰收的庄稼、简易的棚子、垒起的花生垛、秋虫的呢哝,好一幅让人沉醉的乡村国画呵。每每等到后半夜,我被秋夜的凉风叫醒了,这时往往就会发现,父亲已经在皎洁的月光下借着凉风“扬场”了。那“哗啦,哗啦”“欻欻”的声音,比那评书不知好听多少倍呢。我躺在那儿,侧着头,看父亲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的好长好长。
弟弟是九八年冬季参军的,在北京301医院,一个我大学时呆过的城市。那年的春节家里显出了一些别样的意味,我知道父亲母亲想弟弟了。春节晚会上有一个关于军队的煽情的小品,我当时就想,坏了,应该换个台的。可已经晚了。父亲和母亲都从客厅回到了卧室,哭个不停。我也突然想起了弟弟临走时,头发被理的很短很短,穿着个大大的军装,傻乎乎的样子。再听父亲和母亲啜泣的声音。忍不住也流了泪。那一刻,我才明白,儿行千里不光是母担忧,父也是担忧更甚呀。
现在的父亲,闲暇时或是带着孙子转来转去,或是去果园里抚弄抚弄苹果,或打几圈麻将,日子有滋有味的。碰到姐姐、我或是弟弟回乡下去看他和母亲就笑得合不拢嘴。我能看到那眼里全是慈祥和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