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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柔贵妃……
在明景帝眼里,端柔贵妃便如同她姐姐一样,是个不争不抢的女人,安安分分地呆在咸福宫,若非必要从未主动去过别的宫晃悠。
如果是她的话……
“娴儿啊,朕终究是要让你失望了……”
大殿里,回荡着明景帝微微的叹息。
裴云若是个聪明的女人,已经做好了蓝草这个棋子被发现的打算,所以她需要找一个替罪羊!
找一个有能力弄死四皇子,有动机弄死四皇子,而又没有其他宫妃帮助,甚至连太后也不会过多过问的女人!
这个人选便只有端柔贵妃!
此时睡梦中的苏之婉还不知道,她所预料到的麻烦已经风雨欲来。
翌日。
苏之婉早早地梳洗用膳,再把李承泽踢出咸福宫之后,便乘着轿辇悠哉悠哉地去了承乾宫。
只要皇后一天是皇后,只要明景帝没有明确有过表示,宫妃还是得每日向皇后请安。
这是祖宗家法,万不可断绝。
承乾宫里一片肃穆,皇后甚至都没有心情梳洗装扮,只是随意挽了一个发髻,粉黛未施,身着素色罗裙,脸上没有半分笑意,连往日装模作样的微笑也没有了,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高座上。
就算是这样憔悴的皇后,也依旧美得不可思议。
然而,谁也不知道这光鲜亮丽的皮囊下的身体,已经是怎样的千疮百孔。
苏之婉到的时候,皇后也不像往日那边般,刺那么几句了,只是淡淡地吩咐了几句,便带领众妃嫔前往太后的慈宁宫。
苏之婉知道,这里,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莫名的,她想起了皇后早产事件。
作为贵妃的她,也是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拉下了水。
不过,上次只是湿了湿鞋,诘问了几句,便轻轻放下了。
这次啊,这些个女人,不让她这个贵妃脱层皮,恐怕就不是后宫的作风了。
乾清宫,谨身殿外。
“姑姑可有事?”黄顺拦下了要进去的静水姑姑,和颜悦色地问。
静水姑姑是太后身边的人,若是平时,黄顺是不敢这么将人拦下来的。
谨身殿是皇帝早朝过后,处理奏折的地方,寻常人是不可进入的。
平日里太后身边的姑姑自然可以通融几分,代为禀告。
可是,今日自早朝之后,皇上明显心里憋着火,此事放了静水进去,惹了皇上不满他这个总管太监恐怕也做到头了。
想到今日早朝的腥风血雨,黄顺就不寒而栗。
一些政治上的交锋,黄顺伺候明景帝多年,耳濡目染,自然是听明白了几分的。
可就是因为明白几分,才越加恨不得缩着脖子做事。
有些东西不是他能玩得转的。
可是,偏偏他这个位置,少不得有人套近乎,或是下绊子,低调不得。
他只用记住他的主子只有皇上一个便好。
“公公,可否进入通秉一声,太后娘娘想请皇上去慈宁宫一趟。”静水福身行礼,轻言细语道。
黄顺可记得,昨夜皇上让人压了蓝草一大早便送到了慈宁宫。
显然,太后请皇上前去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事儿是皇上亲自吩咐过的,自然怠慢不得。
黄顺道,“这是自然,劳姑姑在此等候片刻。”
“有劳公公了。”
当众宫妃冒着风雪,到了慈宁宫请安的时候,太后并没有出现,只是太后身边的静善姑姑出面迎接她们。
待宫妃入座之后,皇后作为中宫之主,问,“不知太后娘娘……”
静善姑姑道,“太后娘娘稍后就到。”
说是稍后,过了好半晌,苏之婉茶水都添了好几次了,也没有见到半点太后的影子。
眼看着雪渐渐停了,寒风打在殿外的光秃秃的树枝上,惊落了积雪无数。
太后是长辈,她们这些小辈,再怎么等得不耐烦,也不可能直接一走了之。
太后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折腾她们,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撂了她们这些是世家宫妃的面子。
苏之婉用膝盖想也知道,太后打的什么算盘。
太后一直给人的映像便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有些雷霆动作,在她看来,完全不适合她自己动手,以免破坏她向来经营得很好的名声。
所以,她需要一把枪,指哪打哪的枪。
试问,这世间有谁比自己的儿子、如今的天下之主明景帝强?
果然,说曹操曹操到!
只听。殿外小太监唱到,“皇上驾到——”
明景帝一走进大殿,挑了挑眉,发现该到的宫妃都到齐了,不像是请安,倒像是等待裁决。
皇后率领众妃嫔请安,撩起裙摆,叩首道,“臣妾/嫔妾拜见皇上。”
明景帝在众多莺莺燕燕中,一眼便看见了皇后,像是一种无言的吸引力。
或许是,如同男人总是天生被美丽的女人吸引一般。
她的神色憔悴,一举一动,仿佛都是强颜欢笑,一言一行,总是透露着萧索悲怆。
想起已经逝世的四皇子,明景帝微微叹了口气,“起来吧。”
“谢皇上。”
待宫妃们平身后,却见内殿的帘子被撩开了,静善姑姑扶着一个尼姑模样的女人进来了。
穿戴着祥云勾边福田衣的袈裟,头上戴着暗色僧帽,保养得细腻的手指默默滚动着手里的檀木佛珠。
这是……太后?
苏之婉挑眉,低头看了看指甲盖儿上的蔻丹,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太后面上带着悲恸,道,“皇帝莫怪哀家失礼了……”
明景帝扶着太后坐上座,只听太后又道,“哀家昨个儿……在奉先殿祈祷诵经,一时间忘了时辰,来不及梳洗……”
明景帝问,“母亲,可是因为四皇子……”
太后紧紧抓着他的手,“皇帝,哀家惭愧啊……”
明景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道,“母亲不必如此,冬日天寒,保重好自己身子,是那孩子……命薄,当不起福气……”
明景帝心里不是不难受的,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血脉相连。
就目前看来,若不是太后一意孤行,连夜冒着风雪偏要把本就因为着了凉而感染风寒的四皇子抱到慈宁宫,四皇子也许还在承乾宫养得好好的,或许会病弱,但,之前还活着。
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一边是自己愧疚难当,当夜诵经的母亲,一边是已经逝世的孩子,明景帝心里虽然有疙瘩,但是,却还是选择安抚太后。
且不说,感情倾向问题,就目前来看,明景帝还离不得王家的支持。
皇后眼睁睁地看着全天下身份最高贵的母子二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没有一丝疏离和芥蒂地嘘寒问暖,心如死灰……
果然是以孝治国的皇上啊……
一个嫡子的死,就这么被太后生生地给糊弄了过去。
那身袈裟,可真是刺眼。
敢拿佛祖作筏子,这慈眉善目、宝相庄严的太后娘娘,晚上就寝的时候就不怕惊夜吗?
无人知晓皇后是如何想的,也没有什么人去管了。
有了昨儿个的那一出,谁都知道,如今皇后是彻底被皇上给厌弃了。
过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太后说了些什么,只见明景帝顿了顿,又喝了口茶水,放下茶碗,看了眼苏之婉,道,“贵妃,看看这东西吧。”
话音一落,明景帝身后的黄顺便双手捧着一页纸,低垂着头,缓缓走到她的面前。
苏之婉漫不经心地接了过去,眼睛环视一周,意味不明地瞥了正看着她的裴云若一眼。
吓得裴云若忙低下了头。
又听明景帝道,“把蓝草带上来!”
门外候着的粗使宫女忙拎着奄奄一息的蓝草,进了殿内。
苏之婉看了眼地上血肉模糊的宫女,不用细看,就知道手里的纸上写的是什么。
后宫啊,总是你方斗罢,我登场。
“贵妃可有话说?”明景帝淡淡问。
“臣妾当然不会认一份莫名其妙的证据!”苏之婉站起身,朗声道,眉眼清澈,毫不作伪。
苏之婉这话一出,原本底下还迷糊着的宫妃自然明白了,原来皇上这是在定端柔贵妃的罪,如今已是证据确凿!
皇后猛得抬起头来,眼神宛如实质一般,钉在了苏之婉的身上,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扯着手里的苏绣丝帕。
“大胆!皇上面前岂容尔等如此放肆!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太后厉声道,“来人——”
明景帝皱着眉头,摆摆手,打断了太后的话,叹了口气,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他始终记得明孝元皇后临终之前,曾让他照顾好她的妹妹苏之婉和泽儿。
就算如今证据确凿,他也愿意听端柔贵妃说几句。
到底是明孝元皇后的妹妹。
苏之婉不卑不亢地说,“敢问皇上,这供词可是由地上这位名叫蓝草的宫女所口述?”
半晌,也不见明景帝说话,黄顺偷眼一看,皇上已经闭上眼了,摆明了不想言语。
黄顺只得站了出来,道,“是蓝草口述。”
苏之婉也不恼,又道,“据供词所言,蓝草是听了臣妾的命令,避开了皇后娘娘宫里的宫女太监,趁人不注意,在四皇子的襁褓里放了一块冰……”
黄顺动了动嘴唇,还未开口,便听苏之婉又道,“那么问题来了,且不论这供词是真是假!怎么解释在承乾宫病情已经稳定了的四皇子,却在慈宁宫早逝的事实?”
太后一听,眼皮子猛得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