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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杜青站在程判面前的时候,程判家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出现在门口。是黄小叶,和杜青相处三年、不乏真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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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青的女朋友被程判给抢走了。27岁的杜青见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决定痛打程判一顿。他的理由是:我已经27岁了,你还抢!程判四十多岁,瘦小枯干,离过婚,在政府工作。杜青请来牛山和曹寇帮忙,也找过李黎,但是李黎没有答应。他说:我好不容易才读上博士,正准备争取博士后,怎么能打架啊?万一出事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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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青的计划是:星期天的晚上先玩个通宵,然后,也就是星期一,到程判家门口等着(程判的家和杜青住的地方隔得不远,在三楼,杜青已经摸得很清楚了)。他大约8点出门去上班,就在他迈出来锁门的时候打,当时旁边不会有多少人,即使有,也可能会因为急于上班而匆匆而过。打完之后他们三个各自去上班,像社会栋梁那样,来不及就打车,体会一下奢侈和速度带来的快乐。
这个计划很不错。牛山补充了几点,第一是,杜青和曹寇在二楼等那个家伙,他最壮,一个人在四楼等着,那人一出来他就下来。这样可以充分防止他跑回屋子。第二,每人带一个便宜破旧的羽毛球拍,抓在手里别人不会奇怪,打起人来也很顺手。主要是打,而不是谋杀,球拍已经足够了。第三是每个人都戴帽子,尽可能让脸小。
他们三个约好星期天晚上6点在杜青家集合,然后喝酒打牌,等待星期一的8点钟到来。杜青加上第四点:星期六一定要早睡晚起,以保证充足的精力。
3
大方巷从早到晚都很热闹,最热闹的时候当属黄昏,随便看一眼,都能看到不下一百个人。巷子两边的大槐树非常整齐和茂盛,绿色直扑双眼,在头顶交汇。巷子其实已经成为一个绿色的管道,这让市井气很重的大方巷又有了一点山野的情趣。
在巷子的最西头,有一家大排档,它的老板一头金色长发,身材高大,像个黑道上的中层领导。因为头发,老板就有了个“黄毛”的外号,因为外号,这个大排档就叫做“黄毛大排档”除了冬天和雨天,总会有一张桌子从午后起就被放在槐树的正下方。到了晚上,黄毛就和一帮朋友或者亲戚坐在大槐树的正下方大吃大喝,谈天说地,路过的行人总能听到黄毛那独特的嗓音和粗犷的南京话。他们吃饭的地方几乎已经到马路上,行人车辆像污水一样从他们酒桌一米外流过.很多人对他们侧目而视,流露出羡慕的神色.到了深夜十点左右,黄毛他们的酒席仍然没有结束,那时的巷子已经安静了很多,他们的吆喝声和大笑声会传得很远。
但是这个不起眼的大排档莱价非常贵,杜青在大方巷住了四年,只吃过一次,此后就没有去过。今天他决定再次到这里吃饭喝酒,一是要盛情款待两位两肋插刀的朋友,二是为了寻求一种众目睽睽之下的潇洒。前者和打架有关,后者与打架无关,而是一个由采已久的小小的愿望,这又和找机会打架一样。
星期天的6点左右,他们到齐了,先是在杜青家里集合,把羽毛球拍放在墙角,和雨伞享受同等待遇。然后三个人下去吃饭。曹寇还带来了一个女人。四个人才好打牌,曹寇解释说。
她叫什么名字?
曹妃,曹寇说,说籍就笑了起来。
看这个名字!天生是你老婆。牛山说,然后他发现自己可能说过头了,照他的说法,那曹妃岂不是每个曹姓男人的老婆了。
他们在黄毛大排档门口站住,对老板说,吃饭。
老板问,在里面在外面?看来在外面吃,也是黄毛大排档的特色之一。
外面。
伙计搬来一张桌子和好几个椅子,距离黄毛的桌子两米左右放下来。
坐下来之后杜青痛快地对老板说,就点牌子上的那些特色菜,拿一箱啤酒,要冰的。
牌子上的字是:
本店特色菜:
千里香
道光鸡
瓦罐焖肉
老板说话没有他的长相那么凶,他客气地说了,菜多了,吃不了。
杜青也客气地说.不要紧我们四个人,要吃到半夜。
老板豁然开朗地说,哦,行。我等会让他们再送你们两个莱。然后他拖了个凳子坐在杜青他们旁边,看看杜青,然后问他:第一次来我家吃吧?
以前来过的,但是觉得蛮贵的。杜青客气地回答。
贵啊?不贵不贵!一分价钱一分货,等我家菜上来你就知道值这个钱了,哎一分饯一分货,你花一万能要一条命,花五千那就一个膀子,花一千什么都没有,最多头破血流不得了这是规矩,怎么可能花一百块钱就能要条命呢
曹妃笑着对曹寇说,老板转移话题了。
他们都笑了起来;老板也笑了,自问自答地说,我转移啦,转移了转移了,你们先喝杯茶,菜马上就上来,然后,他转身回到旁边他原来的桌子边坐下。
每上一道菜,老板就会问,怎么样?或者问:是特色吧?或者说,过两个月再来,那时候味道更正宗。诸如此类。
4
他们四个频频举杯,放下酒杯时谈天说地。他们三个男的是大学同学,其中牛山是体育系的,和中文系的杜青、曹寇的宿舍面对面,加上二个人都踢足球,就这样成了好朋友。牛山在牛首山体校做教师,另外还兼职两个女子健身俱乐部的健身教练,杜青和曹寇都在报社。
女孩曹妃一直比较沉默,也喝酒,但是话很少。关于她的情况,杜青牛山每隔半小时才知道—个,有时曹妃透露的情况,曹寇看样子都是第一次听说。曹寇的妹妹和曹妃是同学,下午曹寇去看妹妹,但是她不在,曹寇就叫上曹妃过来和他们一起吃喝玩乐。
五月的阳光在拖了一个长的尾巴之后,终于在清爽的风和人群的气息中彻底消失。灯光明亮起来,甚至显得很刺眼。
杜青忽然笑起来,对另外三个说,刚才,曹妃靠曹寇近,现在曹妃已经移到牛山那边去了。牛山你对女孩子很有吸引力啊!
他们跟着杜青一起笑,但是曹寇知道杜青心里比较难过,处了三年的女朋友跑了,谁不难过?他说,牛山哪有什么吸引力,没有人有什么吸引力,又不是地球。
杜青反问曹寇:没有吸引力?那黄小叶怎么跑到程判那个混蛋床上去了?
曹妃问,谁啊?
没人回答她,她也不知道怎么办。这时老板黄毛掉头问他们:你们的菜齐了吧?
齐了。
那给你们送两个,然后老板招呼伙计说,送他们两个菜,一个宫爆鸡丁,一个豆腐羹吧,给他们弄一下。
曹妃觉得自己比较孤单,于是她开始埋头操作手机,发短消息给某人某人。旁边的桌子上,老板偶尔在他的酒席上说:老子一生妈的他几乎每天都要这样说。
杜青他们几个目光呆滞地看着路面,上面只有可见的垃圾和看不见的灰尘、污水。一天的生活所排泄出来的废物和气味。偶尔有人和车辆从黑暗中出来,又进入黑暗。仿佛它们的路不是直线,而是一个椭圆型的滑道,掉下来,又冲上去,杜青他们在这个椭圆型的最底端。
5
女孩曹妃忽然提议说,可以把她们宿舍的另外两个女孩也叫过来,这样他们就可以重新找个地方玩,而不是干坐在这里。杜青带头表示同意,牛山见他如此需要新鲜的女孩,就没说什么,冲曹寇笑了笑。
她们叫什么?杜青问曹妃或者是曹寇。
一个叫孙纤,另外一个叫李小芳。曹妃回答了杜青的问题,并且告诉大家两个女孩的名字具体怎么写。然后她开始打电话,之前她一直和她们短消息联系的,知道她们此刻比较无聊,都是研究生,并且是没有男朋友的女研究生,星期天的晚上是最无聊的。
等待的时候,杜青忽然大声说,那个孙纤,名字蛮好的,你们不要跟我抢。曹妃代表孙纤幸福地笑了起来。牛山说,你喝醉了吧。
曹寇说:假如杜青你今晚能和孙纤上床,那么我们取消计划,怎么样?
此言一出,四个人都安静下来。曹妃是由于震惊,她没有想到上床离他们是这么的近,在她印象中那是遥远而且了不起的事情,所以她呆了。
牛山和杜青都是因为受到刺激才沉默的,他们在想,在使劲地想,一直到孙纤出现,他们两个都没有说什么实在的话。
6
孙纤出现的时候,杜青没觉得有什么,但是他还是主动和孙纤说话:怎么就你一个人?
她有事,明天她有课。
你没有?
我和曹妃都没有,所以可以玩一夜啦。孙纤说着仰起脸笑了笑。
杜青觉得坐在这里过于暴露,虽然说已经是夜深人静,但是毕竟是大街上,别人看不到他们,但他们觉得被观看着。于是他们出发,去一家通宵茶座喝茶打牌。杜青的理由是:不知不觉喝了不少酒,喝茶解酒去.
于是在一阵速度造成的光线泛滥之后,他们坐在一个茶座的靠窗的位置。从大排档到茶座的这段时间,如果拍成电影可以拍很长时间,拖拖拉拉,光线迷乱,音乐悠长。但在杜青等人看来很短,因为道路是熟悉的,对所见已经麻木。
杜青和孙纤并排,对面是牛山,以及曹寇和曹妃。
他们要了各种饮料或冷饮,以及扑克,摆出一副大干一场的架势。杜青把手放在自己大腿的旁边,也就是孙纤的腿上说(杜青的小动作来得过于突然,孙纤连反对的时间都没有,当然杜青也知道,不可以过分),你不困吧,我们可是要打到天亮的。
然后呢?孙纤出入意料地问了这个问题。
然后我们去打架,我要去收拾一个人。
为什么啊?
因为他把我女朋友抢走了。
沉默。
沉默了好久,孙纤又问,你女朋友是自愿跟他的吧,不能说是抢吧。
不能说是抢?那就比抢还严重,我明天一早要打死他!杜青恶狠狠地说。
不会吧,出事怎么办呢?孙纤担心地问。此时杜青的手已经从孙纤的腿上拿开,带著孙纤腿上的温度,而孙纤的腿上也留有杜青手上的温度。他们已经青春摇滚随意地翻看杂志。
牛山说,有个办法能让我们取消计划他刚一说完,三个人就哈哈大笑起来。曹妃也跟着笑了笑。
什么办法?孙纤问。
没什么,没什么。另外三男一女继续笑。
什么办法啊?快说啊。
曹妃说,不要问了,他们耍你呢!
耍我?
反正跟你有关。曹妃说,不要问了你。
但是这“与你有关”犹如证实了孙纤的价值,她不停追问。杜青说:
不会告诉你的。明天事情办完之后可以告诉你。他一边说一边摸了摸孙纤的腿。并且顺着这只朝另一只的方向,也就是双腿之间滑动了几次。孙纤没有表示什么,她是个很会享受的人,一边享受着,一边看正在洗牌的牛山,又看了看曹寇和曹妃,心想他们真是一对。
她又看了看茶座的其他部分,灯光昏暗,其他桌子边的人看上去和自己这边没有太大区别,脸上挂满穿透疲惫的表情,反映着橘黄色的灯光,没有人坐的桌子就像—张脸,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玻璃外是街道,灯光整齐。车辆开始稀少,所以它发出的灯光更为强烈。行人几乎没有了。假如出现一个,那么这个人在此刻的姿态一定要美于他在白天的姿态。
继续打,中途孙纤要去洗手间,曹妃也闹哄哄地跟着去了。牛山问杜青:为什么不对她直接说,我看差不多。
不行,今天晚上肯定不行,身体都累死了还怎么上床?
我看你是喜欢上她了。曹寇说。
她们一会就回来,你看怎么办?牛山问杜青。
如果我在天亮之前发现我不喜欢她,那我就跟她说。如果没有发现什么不喜欢的,就不说。反正,你们不要说什么。
7
天亮了,但是时间还早,才五点十分。杜青说,再在这里坐一个小时,然后我们去吃早饭。
六点钟去吧,可以逛逛,七点钟你们去办事。孙纤对大家说,犹如她是女主人而杜青是男主人,女主人在做必要的修正。
还剩五十分钟,牛山提议玩一个刺激的游戏:摸牌,抽五张牌出来,看谁摸的牌最小,两次算一局,如果谁连续两次都摸的最小那就算输,要回答大家提出的问题,另外四个什么问题都可以问。
什么问题都可以问,牛山用力强调,惟恐女士没有思想准备。杜青又补充说,千万不能撒谎,我们是朋友才玩这个的,要撒谎你就只能撒一辈子了,不然就丢人了。
就这样开始了。大家都觉得很刺激,又很放心,连输两次的概率确实是很小。牛山甚至抱怨自己临时想出的规则太失败了。
就在这时,输家出现了,是孙纤。
牛山叫嚷着妈的玩了二十分钟才出一个!你可能是今晚唯一的一个,我们要好好问你,这样吧,我先来,曹寇其次,然后是杜青。曹妃最后,让她学学我们,省得她问个不痛不痒的。
你们要问什么啊?孙纤满脸通红地问,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各位,但看得出来她开始幸福了,熬夜的疲惫暂时地被赶走了。
牛山说:我来问你了,注意,最近一次做ài是什么时候?
孙纤和曹妃同时尖叫一声,曹妃害羞地用杂志遮住脸的下半部分,眼睛盯着孙纤。
昨天,孙纤说,然后低下头笑,看上去像是低头认罪。她补充交代,星期六。
几个男的心里都“咯噔”一下,他们星期六都没有值得庆祝的事情,惟有睡觉。在这一点上他们不如孙纤。
那和谁啊,牛山说,男朋友?
也不算吧,需要的时候是男朋友。孙纤恢复镇定,从低头认罪的中国犯人变成了事有一定权利的国外犯人,坦荡地面对提问。
曹妃用杂志拍拍孙纤的胳膊说,这个你不要回答啊,说好了一个人只能问一个问题的,你回答了就不要解释啦!
该我了,曹寇说,从你来到现在,你想和谁上床?
这个问题是带有强制性的,似乎孙纤一定想了和谁上床一样。孙纤又一次低头,她的脸正对着自己的下体在笑。足足一分钟,她指着牛山说:
他!
那有没有想过我?杜青立刻有间这个问题的冲动。
但孙纤几乎没有停顿地说:还有他,还有你。
她说着,脸上露出享福的笑容,感觉像是和三个人刚刚下床一样。
哎呀你真好,早知道我们就不来这里了,曹寇冲上来伸手要占孙纤的便宜,曹妃恶狠狠地看了曹寇一眼。
杜青等这一轮的风浪平息之后,正经地问孙纤说说你的人生理想吧,三百个字。
另外几个一听,都笑得往后仰。曹寇说,杜青,你厉害!
孙纤也觉得这是突如其来的一件事。她在杜膏等人的烟雾中大致构思了一下,开始说:
理想分成好多种昵,我现实生活的理想是毕业后能留在学校当老师,大学老师比较清闲,又有两个长假,可以出去旅游或者好好学点什么东西。要是条件好的话,我想移民去加拿大。
那嫁个海龟就可以了,曹寇说。
还有呢?杜青问。
有几个不太现实的理想,比如环球旅行,还想去太空旅游呢。有时候经常想能退回到古代生活,那时候山清水秀的,人都在自然里生活。
你喜欢古代哪个朝代?杜青问。
西施的那个时候大家都笑起来。是啊,孙纤可能不比西施差,因为西施什么样子大家都没见过。
你有没有疯狂的想法,比如每天都能遇到基努?里维斯那样的男人,他们又脱光了听你处置
曹妃一口水几乎喷出来,牛山说,乖乖杜青你先来软的后来硬的。
孙纤白了杜青一眼,白了之后嘴角挂着笑容。她充分利用规则,简单扼要地说:想过的,想过几次。
杜青傻傻地看看曹寇和牛山,还摇摇头。他们两个知道,杜青大致要开始恋爱了。
曹妃说,我不问了,我们走吧。
不行,一定要问!曹寇说。
那,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算没有吧
到底有没有?杜青抢着问她.
没有。孙纤低头承认。
8
先去n大学,把两位女士送回学校,他们在学校后门附近吃早饭,点了豆浆稀饭豆腐脑煎饼等,几个人一边吃一边回忆最近一次吃这些是在什么时候。曹寇一边吃一边感慨说,这个风吹在身上真舒服!
他又说,吃下去就感觉有力气了。
你本来不行啦?曹妃逗他。
怎么会,本来也没事,给个女的我搞也照样搞。
你是有力气说话了。曹妃说。
交换了手机号码后,两位女士把手伸在空中捏了捏,嘻嘻哈哈地走了。三个重任在身的人打车往回,先取武器然后去埋伏。曹寇说,杜青,我看就不要打了吧,好好睡一觉,晚上就约孙纤出来散步聊天。机会一定要抓住。万一我们出事怎么办呢?
杜青想了几分钟,然后悄声对曹寇说:一定要打一次,继往开来,打完了我开始好好追迫孙纤。
那那就照旧吧。
你来发个短消息给她,她要是在七点半之前回,我们就算了。曹寇又提议.
杜青笑着说,这不对啊,我说句过分的话她即使不生气也不会回的。
也是的,算了,打就打吧,多少年没打架了。
但是杜青还是发了一个短消息给孙纤这一夜玩得蛮开心的,你真好,让我们一点都不觉得累。
消息发出去之后杜青就开始后悔,事情往往是这样的。或者这样说:有些人总能感觉到这样的后悔。
9
三个人先回杜青家拿羽毛球拍。一回到家,杜青觉得疲惫开始爆发,他真的很想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但是即将到来的刺激让他强迫自己动作迅速,拿了球拍就下楼。七点半的时候,三个人来到程判家所在的住宅楼,杜青和曹寇坐在三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拐角处,脸朝着二楼,两个人不停地抽烟,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牛山一个人在三楼和四楼的拐角处,他低头玩弄自己的手机。
他们的到来带来一阵轻微急促的声响,然后楼梯上就安静下来,偶尔有人出了家门看到他们,虽然觉得奇怪但没有太多的意外,三个人都像良民,住户们也就匆匆而过了。时间一点一点地消失,转眼,八点过去了。随着时间的消失,越采越多的人出门去上班,但是一幢楼不过14家住户,人也多不到哪里去,外面,城市的其他地带和遥远地带的喧嚣已经能听到了。
八点十分左右,程判从家里走出来,转身带上门,似乎和里面的某人说了一句话。然后转身下楼,看到两个手拿羽毛球拍的人,脸上露出—丝的诧异和不以为然。
如果杜青和曹寇能保持镇定,等程判和自己擦肩而过忽然下手,那事情会很漂亮。牛山已经缓步下楼了。
但是事情有变化。正在杜青他们等待程判走到近前的时候,杜青的手机响了,来了一条短消息。可以稍后再看这个,但是杜青知道,这是孙纤回给他的,所以,他在稍做犹豫之后,拿出手机看了看,果然是孙纤,她说:回去洗澡的(宿舍里有卫生间和淋浴设备),回晚了,我昨晚也蛮开心的,你们都很好玩。不过不要做什么坏事了吧,曹妃跟我说了你要打人,算了吧
在杜青低头看手机的时候,程判已经精神饱满地走近他们,即将走到他们背后去。曹寇不知道怎么办,他拉了拉杜青,杜青迅速把手机丢进口袋,然后大声喊,程判不要走。然后他挥起球拍就打,但是因为靠得太近了,程判没有被打着,他迅速反应过来,一下予推开杜青,同时躲开曹寇,狠狠打了曹寇一拳,转身就往上面跑。这时牛山已经站在程判家门口了,他抓住程判的两只胳膊把他按在两个门之间的石灰墙上,用膝盖重重地点了他一下。程判立刻失去斗志。
牛山没有接着打,他要把程判交给杜青来殴打。杜青和曹寇也已经跑上来,看来,虽然有所曲折,但是总体上符合计划。只要来一顿老拳,他们就可以胜利逃亡了。
当杜青站在程判面前的时候,程判家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出现在门口。是黄小叶,和杜青相处三年、不乏真爱的女人。她披散着一头长发,刚刚清洗梳理过的头发发出诱人的香味和色泽。杜青看着她淡青色的睡衣后面裸露的胸脯,忽然觉得现在看到的黄小叶,是自从认识她以来最美的时刻,却是出现在程判家门。这让杜青悲从中来,整个人立刻软弱下来。
黄小叶也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事情,她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牛奶泼向杜青,幸亏牛奶已经不烫了。然后她用力把细长的杯子重重砸在杜青的额头上,碎了。
满脸是牛奶和血的杜青瘫倒在地上,其他几个人都惊呆了。牛山放开程判,程判也没有动,一阵沉默之后,杜青嚎陶大哭起来,声音无比凄厉,几乎使得这个清晨变成了深夜。他一边哭一边用手捂住脸,牛奶(其中包含极少量黄小叶的唾液)、血和泪水就在杜青的脸上混为一体,纷纷下落。
杜青一直在哭,其他四个人都没有动,也没有人来劝他。牛山是要看着程判,防止他乘机回击。曹寇不想劝,他一直认为这个计划会导致重大事件的,既然事件如他所愿地发生了,他自然会让事情的影响尽量持续。黄小叶被自己的英勇和凶猛镇住了。虽然杜青在嚎啕大哭,但是现在一片死寂。
杜青的手机响了,应该是孙纤的短消息,或许不是,因为她没有理由放弃矜持连续发两个。杜青也听到了手机的声音,他把手机掏出来,一眼没看就用有键盘的那一面拼死敲自己的脑门,沉闷的敲击声盖住了他已经减弱的哭声,啪啪啪
曹寇过来夺走已经损坏的手机,程判一转身把黄小叶推进家,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牛山也过来,把蜷缩在地上的杜青拖起来。
杜青勉强站稳,对曹寇说,把手机给我。曹寇把手机递给杜青,杜青忽然大吼一声:咽与此同时,他用尽全力把手机砸向程判家的防盗门。他们反应过来时,手机已经以零件和破损零件的形态散布在地上。牛山弯腰把手机的sim卡捡起来揣进口袋。
走吧,曹寇说,他看了看牛山。牛山拖起杜青就下楼,桂青像死了一样任其摆布。这时黄小叶开门出来,把一叠纸巾递给曹寇,然后又转身,低着头跑回去,在关门的响声后面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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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楼道,杜青被五月的艳阳晃了一下眼睛,人也振作了一点。额头上巨大的疼痛已经消失,剩下的就是如何面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了。
曹寇必须去上班,牛山就陪杜青休息、买手机和善后。星期一,是个上班的好日子。但是杜青和牛山两人像无业游民一样,慢腾腾地处理一些事情。洗澡、晒太阳、逛手机柜台,期间两人没有说太多的话,杜青含糊又重复地说著就几句话:
怎么可能,她
她怎么这么漂亮
我们相爱三年,不爱了,怎么像仇人,她真像屠杀。
牛山不知道说什么,一直点头称是。中午十一点半的时候,杜青买了新手机装上sim卡。牛山说,杜青,算了,我们不会说这个事情的,你自己振作起来。
随后,杜青就振作了起来,他发了个消息给孙纤说:不好意思现在才回你。我们的计划圆满完成,打了那人几下就走了,现在我在街上走,很恍惚,你在做什么?
杜青是否振作得太快了?他觉得他已经看到一片绝对的虚无,并且看到无论振作还是颓废,其结果也都是虚无。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能振作,为什么不能积极、孜孜以求地寻求快乐呢?
他和孙纤用手机聊天,非常愉快。如果不是考虑到额头上刺眼的伤疤,杜青会在星期一的晚上约孙纤出来吃饭散步的。他打算周末约孙纤出来,这令他觉得有盼头,有意思.让他觉得工作和牛活是有用处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