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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年前,刚走上讲台的梅琳子瘦弱得像只猫,校长看了看火柴棍似的她,笑眯眯地说:“你这么小,就教一年级吧。”于是,梅琳子开始了她的工作生涯。
1、58名鼻涕虫的孩子王
低矮的教室,破旧的桌椅,窗棂上没有玻璃,成了一个装饰,诺大的教室,一只灯泡孤独地在横梁上垂着,黑板上坑坑洼洼,这,就是梅琳子的第一个战场。很简陋,但足以让她开心。
58名孩子小鸟似的跟着她挤进教室,家长们也蜂拥而至,期待自己的孩子有一个“好座位”面对家长的千叮万嘱和殷殷期盼,梅琳子觉得自己好伟大,她想起那句名言: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教育是一项了不起的工程,我要努力成为一名合格的工程师。”她对自己说。中午,她一边煮饭一边把58名孩子的基本情况背得滚瓜烂熟,下午与家长们见面时,她竟如数家珍地说出每个孩子的一切,这让家长们都很吃惊,同时也为以后的工作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操场不大,但却是孩子们的乐园,每次玩“老鹰捉小鸡”他们都会异口同声的说:“让老师做大母鸡,让老师做大母鸡”于是,在这样极为“民主”的情况下,梅琳子每次都当一只大母鸡,张开翅膀护着身后的那一长串“小鸡”在与一只只“老鹰”的搏斗中,一种被信任、被依赖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有三个孩子因为太小,连凳子都够不着,她每节课都要把他们抱上座位。暴雨降临,上学的路被水淹了,她卷起裤腿,把孩子们一个一个背过来;放学了,又把他们一个一个背过去。家长见了,都很感动地说:把孩子交给你,我们放心。而腼腆的梅琳子只会低头微笑。
在梅琳子的宿舍里,总会悄无声息的堆着各种蔬菜:土豆啦、南瓜啦、玉米啦、甚至一些难寻的野菜。
她非常感激家长对她的信任,所以很努力地做好一个真正的孩子王,当她快乐地和孩子们做着游戏时,总会想起那句诗: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第二年,学校工作有了新的安排,梅琳子要转去上五年级的课了,交接班务工作时,梅琳子的鼻子酸酸的,几个孩子趴在门外,眼泪叭叭地看着她,她走出宿舍,对孩子们说:去吧,好好读书,我永远不会丢下你们。虽说没有给他们上课了,但是和他们的相处永远不会结束,永远。
2、40个淘气包的小姐姐
这个五年级班原来虽说只有39个同学,但是由于入学年龄偏大,有六七个同学只比梅琳子小两三岁,还有一个只比她小五个月,好大一部分学生的个头都比她高。梅琳子有些胆怯了不知该怎样去面对这一群齐天大圣般的学生,毕竟他们不同于那一帮鼻涕虫。哄骗的办法是行不通的,那就换别的法子啦。上课的地方不再局限于教室,变成了哪里有素材,哪里就有课堂。
每一节课,她都会跟学生讲一个有趣的故事,内容大致和课文相关,这样一来,课堂上常常是欢声笑语,也因此吸引了别班的同学,有一个四年级的女同学就因为喜欢这样的上课方式,跳级来到了这个班,于是,梅琳子身边的淘气包增加了一个。
在一次去郊游的路上,梅琳子帮一个个头稍小的学生背着东西,一路走一路唱,有一位放牛的老爷爷看见了,迎面抓住个头高高的赵云就说:“老师,你要带学生到哪里玩?”同学们都笑了,一名女同学说:“我们没有老师,只有一个小姐姐。”梅琳子装作生气的样子问:“怎么不认我这个老师,难道说不够格?”淘气的赵云朝她身边一站,比画一阵说:“这位女同学,你太小了,快归队吧,听老师的话。啊。”梅琳子很配合地回到郊游队伍中去。山上杨梅真多啊!男同学们猴子似的在树上蹦来跳去,把摘到的杨梅往瓶里装,还不时发出声声赞叹;女同学们则满山地采野花:映山红、石头花许许多多叫不出名的花,五彩缤纷,经过她们的一双双巧手编织成美丽的花环。在花团锦簇中品尝杨梅别有风味,酸的、甜的;绿的、红的、红的发紫的,各有各的滋味。回到学校,梅琳子给学生布置了一道家庭作业:预习课文我爱故乡的杨梅。经过自己的采摘和品尝,同学们对课文理解得很透彻,学起来当然就轻松了。
那是多么刻苦而且自觉的学生,多么亲密而且可爱的弟弟妹妹啊!每当日暮晨昏的时候,总能见到教室里灯火通明,肯定是那群淘气包来了,点着几支蜡烛或是几盏简陋的油石灯,低声讨论问题。
香港回归了,举国欢庆。梅琳子认真搜集有关资料,给学生们上了一堂政治课。没想到,晚上,竟然收到30多篇以香港回归为题材的作文,她和学生们坐在一起,一篇一篇地修改,一字一句地斟酌。
毕业的钟声敲开了离别的窗,两年的时光把梅琳子和这40个淘气包粘的那么热乎,终究是要离别的,他们上初中了,他们长大了,梅琳子又开始新学年的新的工作。
3、爱难重来
每当闲暇之时,回想教书生涯的点点滴滴,每一个片段都是岁月激起的浪花。一群群学生的面孔电影般地从脑门划过,定格在一个叫罗永香的女孩身上。
这样一个聪明、倔强、自尊心极强、勤奋好学的女孩,却患有先天的小儿麻痹症。但她天天坚持用手拄着腿来上课,从未缺席过,每学期的成绩都名列前茅。然而,不幸再次降临,一天,她站在教室门口对梅琳子说:“老师,我的耳朵听不清楚了。”梅琳子找到他父亲说明了情况,父亲带走了她。两个月后,罗永香又回到了教室,命运并没有给她带来奇迹,她双耳失聪了。曲折的遭遇没有改变她求学的信念,那段时间,梅琳子通过简单的手势语、纸条、作业留言等方式和她交流。期末考试,她获得了年级第一名,当梅琳子用手势告诉罗永香上台领奖时,分明看到一双朦胧的泪眼满含感激。
下一个学期开学时,一个学生递给梅琳子一张字条,写到:“老师,感谢您给我的鼓励和关心,我不去读书了,因为我听不见,再说我父亲天天赌钱,输了就打我妈。老师,对不起!”捏紧字条,她直奔罗永香家,看到了一片狼藉,罗永香的妈妈披头散发哭得呼天抢地,父亲则凶神恶煞地叉着腰破口大骂,罗永香蜷缩在门角,不停地流泪。梅琳子安慰了她一会儿就去劝她的母亲,没想她父亲很粗暴地把梅琳子推到一边,幸好邻居扶住,才站稳了脚。满身酒气的他还余怒未消,指着梅琳子说:“你是什么东西?我输自己的钱,打自己的婆娘,关你屁事?小香读不读书与你何干?你滚”看着盛怒之下的父亲,听着不堪入耳的指责,她心灰意冷就这样,罗永香离开了校园。
之后每次相遇,罗永香都会低着头,匆匆而过。
一天,罗永香递给她一张字条就背着篮子走了,展开字条,梅琳子心痛了,独自在操场坐了半天。字条上写着:“老师,我想读书,但我父亲伤了您,我没脸见您”“我想读书!”这是多么深切的呼唤,而我却在一怒之下放弃了一盏点燃的灯火,泯灭了一个希望的灵魂。
悔恨在梅琳子的心头缠绕,很久很久,挥之不去。她总在想:如果当时她能冷静下来,耐心处理;如果她多给罗永香一点希望。一点鼓励;如果她多一份宽容;多一份爱心,就一定不会让一双信任的目光黯然,就一定不会让一颗满含感怀的心渐渐冷却,但是,爱,难重来!
4、深深的烙印
喜欢张东这名男同学不是因为成绩的关系,梅琳子从不以成绩论输赢。
高高的个子,一双眯缝着的小眼睛,脸上总挂着朴实的微笑,这就是张东。第一眼看到他,梅琳子就被他那双大手吸引了。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啊!长长的手指、大大的巴掌,可是却长满了和年龄不相称的老茧,指尖龟裂得象树皮似的。梅琳子轻轻拉起他的手,想象着这一双修长的手在钢琴上游走时会奏出多么优美的旋律,然而,他却因贫困过早地担负起家庭的重担,挂满微笑的脸上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沧桑。张东的家不远,出学校门走过一条田埂便到了。家里连个像样的凳子都没有,看着四围透风的墙壁,梅琳子想到了一个词:家徒四壁。可是,倔强的张东却拒绝了梅琳子的帮助。他说:老师的工资也不多,你还有自己的家需要照顾呢,再说,我能行。农村孩子的自信和坚韧就这样的感动了梅琳子。一次,她问他:“你的字写得很漂亮啊,可是为什么写字的速度那么慢?”张东抓抓头说:“老师,我的作业做得不好,错的地方比较多,我就把字写得清楚一点,这样,您改的时候就不会太费力。”她笑了,摸摸他的头说:“没事,老师相信你,我们一起努力,好吗?”张东点点头,梅琳子伸手去和他拉钩,约定好,以后的作业,对的就打个勾,错的就空着,有不懂的地方一起讨论。渐渐地,这个比梅琳子小一岁的学生变得更坚强更快乐了。
张东的成绩不是很好,每次测验他总是班上的最后一名,但是,他永远都那么认真。写作业时,他会把每一个字一笔一划的写得清清楚楚;作业本发下去了,他会仔细的寻找他的错误,及时地更正;梅琳子买了一车柴堆在宿舍门前,他会自己提着柴刀把整车柴劈了记得那年升学考,他们是最后一批需要参加初中升学考试的同学,张东也和所有同学一样投入到紧张的复习中来,临考前一天,他突然不见了,年迈的父亲焦急地到学校寻找,梅琳子也慌了,带着其他同学四处奔走,嗓子都喊哑了,终于,他从一个山洞里探出头来。梅琳子拽着他的手,就像一个小孩找回了心爱的玩具,看到自己的老师为了找他都要哭鼻子了,张东很愧疚,对大家说:“对不起,我不想参加升学考了,我知道我考不起的。”解散了其他同学,梅琳子和张东坐在田埂上,沉默了许久,他问:“老师,如果我考不起,你会恨我吗?”她说:“我恨懦弱的人”“可是我真的考不起”“条条道路通罗马,总有一条路属于你的。”“所以我不想考试了。”“做事应该有始有终,既然进了学校,就要把这件事坚持到最后,平时你不都这样的吗?”两人再次沉默了。梅琳子站起身,自言自语的说:“一直以来,他们的微笑和坚持感染着我,现在他们中有人要当逃兵了,我却无能为力,唉”身后的张东已经泣不成声“老师,别难过,我会去的,我一定会去的。”升学考试结束,张东进了一个家具厂工作。每当听到他的消息,梅琳子总对自己说,不要放弃,通向成功的路上,难免荆棘密布,人生没有相同的轨迹,奋斗过,才可以说我无悔。
5、有一种语言叫微笑
离开了原来任教的地方,梅琳子觉得好失落。她的心被那群孩子填得满满的,手机里时常收到孩子们的问候“我们没有走远。”她总是会很甜蜜很甜蜜地想起他们。
再见到他们时,有的已经为人父母了;有的考上了公务员;有的开商店;有的承包建筑工程只要遇上,准会很快乐地对梅琳子讲他们的工作,讲他们的生活,讲一些有趣的事。“以前总是您逗我们,现在我们也该说些让您开心的事。”这是学生常说的一句话。“不要为了忽悠我而报喜不报忧哦。”梅琳子也总这样告诉他们。
换了个工作环境,可能是因为新的读书无用论的影响,梅琳子发现这些学生的学风远不如前,家长对教育工作也不那么地配合,可是,每当遇到困难,梅琳子总会想起他们:那群鼻涕虫、那群淘气包只要想到他们,就觉得心底暖暖的,是他们告诉她:有一种语言叫微笑。梅琳子相信,没有挫折的人生是不完美的,只有战胜困难的人才最坚强。因为,她,曾经有过他们;她和他们之间有一个约定:微笑。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