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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道歉有用,他们就不会一直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是彻底承认了,殷寒亭默然地站在白蔹面前,不敢碰他,也不敢再伸手抱他,他只能道:“是我的错。”谁会想到他曾经认定的真相根本不是真相,而他曾经所怀疑的才是真正的心上人。
白蔹往后退了退,带着哭腔道:“就因为……我是,小狐狸吗?!你觉得……我比不上你说的那个……人,你还……骗我!”
殷寒亭脸色更是煞白,他知道小草因为崇琰一事特别受伤,但他那时候并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才……
“不是这样小草,我没有认为你比不上……”
他还未说完就被白蔹再一次打断道:“骗人!我和你……说的那个不一样,那个人,不是我!”
他说的……哪个人?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小草每每艰难地吐出一个个琐碎的词,都把他整个人一点一点压向痛苦的绝境,他停顿了一瞬,忽然反应过来,“你觉得那天晚上我说的故事是在骗你?”
白蔹委屈极了,气冲冲地想绕开殷寒亭往外跑,结果却被殷寒亭揽住腰,男人的声音也拔高起来道:“我没有!”
白蔹身子往前倾,根本不听,殷寒亭因为精神不济,再加上被小草弄得心神欲裂,他双目闭了闭,沉默了一会儿道:“好,你觉得不是,那就不是。”
白蔹两眼通红地转过头看他。
殷寒亭缓缓伸出手,见小草并没有再抗拒,便给他擦了擦快要滴下泪珠的眼角道:“你不愿意我在乎那段记忆,我就不在乎。”
或许小草也并非不愿让他在乎那段记忆,而是那段记忆听起来那么美好,间隔了多年,好像从不存在于他们之间,不仅没有抚平苦痛,反而带来更深的折磨。
小草在失去灵智之前对他下跪那次,他就应该明白的。清潭边他们分离之后,他唯有抓住一段记忆才能让自己觉得好受一些,可是也因为太过于依赖,让他忘记了——记忆永远不会改变,但人是会的。
所以小草才会为他重视那个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崇琰而难过。
他怎么舍得他难过……
“和我来。”殷寒亭去牵白蔹的手,白蔹挣了好几下都没有挣脱,男人不容拒绝地紧紧握着他,迈开步子往宫中任何人都不得踏足的禁地走去,那是龙君藏匿了多年的偏殿。
“不要……”
“不要去……”
这一路白蔹想着自己是不是又要被打,或是又要被欺负了,先前那点喷薄的怒意立即就像是脆果子一样被捏得七零八碎,他吓得更是不住地打嗝,毫不配合地让殷寒亭一路拖到了地方,偏头一看,这个地方和他晚上住的屋子很像,但是更阴凉惨绿一些,旁边栽种着高高的树,有水草,还有珊瑚,只是没有人,没有光。
这会儿天已经暗了,海空看不到太多漂亮的云霞,日光渐去后,很快就是墨蓝的夜,星河浅淡,但还好有半轮明月。
小草白着脸,眼神中满是哀求道:“我不要……”
殷寒亭神情说不出的黯淡,他知道这么多天里小草对他好不容易积攒的信任正在飞快地流逝,但他还是圈住他的腰,不让他离开,然后走上前,一手摁在门上道:“你不喜欢这里,我们不进去。”
白蔹视线怔怔地落在雕花的漆木门上,很漂亮,他……为什么不喜欢这里?
“里面放着一架屏风,上面画了你。”殷寒亭顿了顿,接着道:“我以前等不到你,被崇琰弄得头痛欲裂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看。”
白蔹眼角带着先前还未完全干透的水痕,也小心地伸手在门上摸了一下。
“现在不需要了。”殷寒亭大概是生病的原因,声音有些沙哑,像是怀念,却没有不舍,他淡淡道:“我已经有了你,就不再需要它……”
“不管它是真还是假……”
白蔹愣愣的,他不懂殷寒亭是什么意思。
殷寒亭拉着他退后,放开人,又瞬移到别处拎来了一只点着烛芯的灯笼。
灯笼在昏暗的天色下泛起红艳艳的光,紧接着,蜡烛就被取了出来。烛芯上那团火焰暖暖的,竟然在水下也能燃烧,殷寒亭的声音极轻,“你不高兴,我可以送你回去,在那之前,再多陪我三天……好吗?”
白蔹傻傻地看着他用手中的蜡烛去缓缓点燃木质的门扉。
海底下想要烧起什么是很不容易的,然而殷寒亭一挥手,就把整个偏殿都笼罩在了禁制之中,禁制像是薄薄的一层水膜,在昏暗的夜色下透出莹润的光,如同一个巨大的气泡。
气泡里面是被火焰逐渐吞噬的偏殿,殿梁上隐约还能看见雕龙画凤的影子,然后一片一片,吃过整个殿门之后又窜上房檐,画画似的,很快映照得周围都是一片红光。
白蔹惊得都呆住了,害怕地站在殷寒亭身后,因为有禁制的存在,他没有感受到一丁点的灼热,“你……不要……不要它了?”
殷寒亭望着逐渐烧到殿中的大火道:“我还有你。”
“只有你了。”
偏殿的大火烧了一整个晚上,惊了宫人无数,先还有人惊慌地大叫走水,后来发现纵火的犯人竟然是龙君本人之后,都纷纷闭上了嘴,成了讳莫如深的样子。
而当晚,在偏殿的禁制忽然消去,一阵呛人的烟尘散开后,焦黑的殿门及房梁轰然倒塌,里面再没有什么东西剩下。
殷寒亭把哭过又被他的举动弄得发傻的白蔹抱了回去,偏殿离住的地方并不远,他却觉得身体难受得厉害,但同时心里又感到解脱。
他很喜欢现在的小草,还没有失去记忆之前,他们一起去探寻过漆黑的深渊,失去记忆之后,他们放过纸鸢,看过雪松和白皑皑的山林,游过清澈如镜的湖水,点过比满城灯笼还要灼目的大火……再往后,还会有更多……
只是他已经许下了三天的承诺,三天里能走多远?看多好的风景?又怎会足够呢?
当晚回去,殷寒亭的头疼小症就发展成了高烧不退,等到第二天就烧得连原本冷淡漠然的脸色都看不出了,唇瓣干燥龟裂,连白蔹看到都吓了一跳。
更别说第二天一早从外间的小床上爬起来进内室伺候的蓝玉了,蓝玉差点被急得哭出来,这是她的疏忽啊!
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白蔹虽然不怎么和殷寒亭说话,但已经看不出在生气,也许是因为床上人还在生病的份上。
殷寒亭自己也没想到,其实昨夜里他醒来过一次,当时嗓子干咳,本来想唤蓝玉伺候,结果身体一动,才发现小草还枕着他的手臂,显然是睡得很熟了,而且这些天里靠着他也靠成了习惯。
想到这里他弯了弯嘴角,对着自己坐在床里面打滚的白蔹道:“可以再宽限我几天吗?”
白蔹犹犹豫豫地想了想,掰着指头又比了个三的手势。
殷寒亭轻轻嗯了一声,放松了因为刚才白蔹的犹豫而紧绷的身体道:“如果我明天好起来的话,就赚了两天。”
白蔹有点呆,还以为是又往上加了两天,自己掰着手指怎么也算不清楚,倒把躺在床上静养的人看得眼中满是笑意和柔情。
“到时候就带你去一个地方。”他一边说着,一边闭上眼眸假寐,不一会儿倒是真的就睡着了。
白蔹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伸出手去戳他像是扇面一样的睫毛。这时候男人的面容就剥去了平日里的那份冷漠和严肃,鼻梁高挺,眼眶下疲惫的青痕有些重。而且似乎瘦了很多,就连脸的轮廓都变得凌厉起来。
原来前天幻觉中坐着椅子上高高在上地看着他挨打的男人,近看是这样的,再没有那时候的距离感和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