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好逑_分卷阅读_30

发呆的樱桃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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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一身缟素,头发披散,小一点的孩子眼圈红彤彤地哭泣不止,而他却握着小孩的手,走得笔直端庄,双眸炯炯,像是流着贵族血液的天帝之子。

    直到走出王城宫门,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富丽堂皇,小孩的肩上突然压上了一整座泰山,他的神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零落成泥,双膝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

    小一点的孩子哭得越发厉害,而季三昧却流不出眼泪,强撑着双膝站起来,捏住掌心里冰冷的小手:“不要怕。六尘,不怕。还有我,兄长在这里。”

    话音一落,背上的泰山又将他压倒在了尘埃里。

    他挣扎着再复爬起:“不要怕,六尘……”

    小小的孩子跪了又站,站了又跪,刚才在王城内的镇定被名为丧父的利刃绞了个粉碎,可他仍然吝啬得很,把最后剩下的一点勇气全部塞给了比他更年幼的弟弟。

    沈伐石想要迈步赶了过去,身体却被钉在原地。

    而那个时候的他,个子矮小的沈伐石恰好路过此地,他穿着一身罗靴皂服,靠近了那低到尘埃里的兄弟两人。

    季三昧用发抖的双膝将自己勉强支在了原地,用朦胧的双眼,他只能勉强辨认出来者是人。

    不管是谁都好,不管是谁来都好……

    他匀出了一只手捂住了身旁小家伙的眼睛,另一只手却狠狠撕虏着沈伐石的衣角,声音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火焰是对沈伐石的。他将每一个字都咬得火星四射:“我弟弟,带我弟弟回家……”

    海水是对季六尘的。沈伐石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说起话来会是这么温柔,温柔得恨不得把人捧在舌尖上:“六尘,哥哥想睡一会儿,陪哥哥一起睡……”

    说完这句话,季三昧就晕了过去,而季六尘被他蒙住双眼,呆呆地“嗯”了一声。

    矮小的沈伐石一左一右地拖着两个对他来说过于巨大的累赘,任劳任怨地送人回了家。

    这是沈伐石跟季三昧的第一次见面,从那之后,这兄弟俩就没有再让他那么省心过。

    而现在,看到展开双臂乖乖示弱的季三昧,沈伐石的怒火被迎头泼了一盆冰,灭得青烟缕缕。

    心软得不行的沈伐石冷着一张法师脸凑了过去:“摔疼了没有?”

    季三昧:“……疼死了。”

    沈伐石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直到季三昧顺着树干无力地缓缓滑坐下去的时候,他才察觉不妙,一个箭步冲上去抱紧了季三昧,往他后背一摸就是一手的血。

    小家伙趴在他腿上,痛得连蜷都不敢蜷起来,嘴上却还浪得起飞:“师父,真疼,得亲一口才能好。”

    沈伐石又气又心疼,转头喊:“长安——”

    不消沈伐石动口,长安就把季三昧接了过去,这老实的三岁小孩儿一摸到插/进季三昧肉里的树枝子,眼泪都要下来了。

    刚才几人闹腾出来的动静不小,虽然许宅附近最近因为闹妖,有不少人敬而远之,可也架不住好奇的本性,纷纷探了头出来,想看个究竟。

    附近的一扇大门里钻出了个俏丽的中年女子。岁月抹去了她水滑幼嫩的脸蛋,却也公平地还给了她万种风情,权做添头。她伸着颈子、打着小扇,只打算看看热闹,谁晓得等看清在许宅门口可劲折腾的一群人后,她变了颜色,旋身折进了屋里,用纤细的腕子气势如虹地拎了一桶洗衣水出来——

    长安一心记挂着季三昧的伤势,王传灯又格外注意沈伐石的精神状态,谁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拎水桶的程咬金,劈头盖脸地将一桶水泼在了怀拥着季三昧的长安身上:“季三昧!你这个败类!妖怪!你好狗胆,竟敢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三妹:坚强的自己不需要抱抱。

    法师温柔地亲了一口。

    三妹:去他妈的坚强老子要抱抱。

    ☆、螽斯(六)

    长安被泼了个措不及防,连带着负伤在身的季三昧也里外里湿了个彻底。

    季三昧思路运转如飞,连跳数个时空,转眼间已绕前生一周。

    梳理完毕后,他腾出一瞬间的工夫,做出了一道三选一的选择题,目光在沈伐石、长安和王传灯间逡巡了一轮,敏捷地丢给了王传灯一个眼神,随即舒展了肩膀肌肉,牵扯到了没入身体两寸有余的树枝,硬生生痛出了一汪眼泪来:“疼……”

    女人来得气势汹汹,把理智一路抛甩到身后,听到季三昧哭疼,理智们才零零星星地溜达了过来,附体入身。她提着桶,倒吊的眉毛舍不得放下,嘴角的两撇法令细纹却紧张地绷了起来。

    王传灯只需一愣之息就领会了精神,一步上前道:“等等,夫人,请先别走。”

    本来还打算质问到底的女人瞬间被这一句话打成了“撒泼后想跑路”的不良形象。

    季三昧的眼泪顺着脸庞往下滚,看起来好不疼人:“呜啊……”

    且不说那女人的良心会不会痛,长安先给心疼坏了,不顾自己一身的湿,用袖子不住地为季三昧擦眼泪:“不哭,不哭啊。”

    王传灯的上下脸泾渭分明地划分出了各自的领域,眼里有冰,嘴角含笑,构成了一个标准的“皮笑肉不笑”:“夫人,我家孩子好好地在这里玩耍,你一盆水没头没脑地泼上来,这让我们很难办。”

    季三昧适时地扭过头来,用一双无辜得无比真实的泪眼坐实了来人的罪行。

    “夫人”有些慌了,她只瞧到了那张名为“季三昧”的脸,至于殃及的池鱼……

    于是,她在人工烘托起来的负罪感下,如季三昧所愿地对来龙去脉做了个简要概括:“他!就是他!要不是他八年前来沂州勾引我家姐,我家姐也不会被他引走了魂,到今天还犯失心症!”

    季三昧飞快把时间轴往前拨动了八年,然后就卡死在了原地。

    ……八年前的事情,早不知被何方神明从他脑中一把拔除,寸草不留。

    这时,被无辜拖下水的长安眨一眨眼睛,颇有良家妇男的风范:“我才三岁。”

    这句话在女人的怒火上撒了一碗油,火势嗡地一下滔了天,她手上再没有水,只能抄起空桶,狠狠地往长安脑袋上猛扣下去。

    但是,长安依旧好好地抱着尽职尽责地抽泣不已的季三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