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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了一个上午,近晌午的时候容妆去小厨房亲自做了些午膳,拿到了宣裕殿里,一一摆上了桌,又斟好了茶,等着乔钺醒来。
容妆兀自站在窗边,往外瞧了半晌,心下仍是有些不稳,又是前路未卜……
乔钺随着也醒了过来,一起用过午膳,恰是外头内刑司的人来禀报,宣人进了,那宫人称是刺客熬不住刑,已经昏死了,封大人还在守着。
挥退了宫人,乔钺看容妆,冷笑道:“封铭审了一夜竟都未曾得手,这个人骨头倒是硬。”乔钺起身,瞥容妆道:“走吧,去瞧瞧。”
容妆点了点头,起身随着乔钺身后便往出走,一路御轿行的快,很快便到地儿了。
内刑司的宫人一排排的恭迎跪拜,乔钺先进了刑房,容妆只站在院子里四处望了望,也是半年多不曾来过了,她又回忆起了怀着乔执那时,因为凤龙玉璧被苏令芜关到了此处,还被人在饭菜里下毒,容妆不由哂笑,这个地方给她的回忆当真不好,为先帝殉葬跪在此处,被人关在此处等等,倒也不少了,所幸最后都是乔钺来救了她。
容妆摇摇头,驱散了烦乱思绪,迈着碎步进了里边儿,站在乔钺身旁,与他一同打量那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刺客,人模样都快看不出来了,他被绑在粗木架子上,嘴里堵着一团麻布,看似已经没有了气力,颓废的垂着头奄奄一息,浑身都是鞭子的血痕,那身夜行的黑衣已经破开了一道道口子,占着血迹,房里血腥味很重,又昏暗,容妆不由蹙起了眉,封铭在旁道:“这人还真有点傲骨,愣是没招供,起初还惦记着逃跑,也不想想落到我手里还能让他跑了不成,后来我怕他寻死,就把嘴给堵上了。”
乔钺问道:“一点没招?”
封铭有些懊恼,点了点头:“一点没招。”
乔钺道:“你应该从别处入手。”
“……”封铭皱着眉头看着乔钺,有些不解,容妆瞥了一眼乔钺,对封铭道:“宫门守卫森严,岂是常人能随意进来的,必然是有内应的。”
乔钺和容妆对视一眼,从容点头,对封铭道:“你带着小安子各宫查查是否有不妥之处,再去出入宫门登名处看看进出记录。”
“是。”封铭做了个揖便匆匆离开了,方要出门时,容妆补充了一句:“重点是昭汀宫。”
乔钺和容妆随后也便离开了,出了内刑司,容妆见乔钺眉头紧锁,心下一思忖便了然了,不由苦笑道:“走吧,我陪你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乔钺不由便笑了,“你还真是越来越大度了。”想了想又问道:“让封铭着重昭汀宫,你怀疑夏兰懿?”
容妆沉着脸色点了点头,“你不觉得太巧了吗?”容妆停住了脚步,昂头盯着乔钺的眼眸,蹙眉道:“昨夜里是夏兰懿提议去碧霄楼赏月,而那刺客是埋伏在路上的,因为什么?那是因为玄景宫重重守卫他根本混不进来,只能隐藏在假山那种地方遮掩。”
乔钺道:“若如你所说,夏兰懿何必?”
容妆冷笑,迈开了步子边走边道:“女人为爱可以不择手段,哪怕是夏兰懿那样沉静睿智的女人也不乏变得蠢笨。”想了想,又道:“也不能说蠢笨,谁让她爱你。”
感受到乔钺静默,容妆有些不安,便补充道:“我知道,一个女人因为爱而做出这种事,身为男人大概是可以原谅她的,因为那样被她深爱着,可是乔钺,你可以不治她的罪,但你绝不能纵容她,作为我来说,我不希望你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乔钺沉默半晌,只道了一句:“你想多了。”
入了夏兰懿寝殿,容妆行了礼,问一句:“娘娘好些了?”
夏兰懿点点头,挣扎着要起身给乔钺行礼,乔钺让她免了。
寒暄了一番,夏兰懿有意无意的提了刺客的事,乔钺只字未提,夏兰懿见也问不出什么,便没有继续追问,当然,她也不敢那般明显。
容妆暗想,大概她也怕,有的时候心里的煎熬比身体的煎熬都来的痛苦,何况她现在是双重皆备,不好过啊不好过,偏偏都是自作孽,不值得同情。
乔钺大抵心里也生了嫌隙,只是略作了片刻便离开了,夏兰懿也不曾留他,大概是看出了端倪。
乔钺回了宣宸殿处理政务,今晨本该早朝却因而耽误,众臣的请安折子也是上来了。
容妆想到前几日有大臣进言选秀,倒是后宫嫔妃多空悬,又不厌其烦的劝乔钺,切莫独宠一人,要雨露均沾,届时子嗣多了延续皇家血脉,也好选立国本。
这一人是谁,谁都知道是容妆,此事被乔钺压下不提,与此相同的折子也留中不发,阑廷谁人不知当今承衍帝专宠容婕妤,同榻同行,同进同退,俨然就好似夫妻一般无二,听闻民间都纷纷流传着关于容婕妤的流言,那自然是有褒有贬,有人说能得帝王专宠的女人定然是聪明绝顶倾国倾城的女人,自然也有人艳羡容妆有手段,能从一个婢女一跃而成宠妃。
这样的话听了也不少,容妆便想了,她并非倾国倾城,也不曾聪明绝顶,还有那一跃而成,这一跃啊,底下却包含了多少隐忍苦痛,所有人都能只看到表面,只会看到风光荣耀的一面,没人会去深究所受过的苦痛,也唯有自己回想回想,再祭奠祭奠那些难捱的日子。
至于调查刺客的事,容妆此刻倒觉得并不重要了,因为无论查出来,亦或是查不出来,结果都是一样的,是夏兰懿无疑,便是证据确凿了,乔钺也不会拿她如何,毕竟此事不曾伤害到任何其它的人,还是那样的缘由啊……
因着乔钺赐婚,本该尽快办了此事,但发生了刺杀之事,阿萦和封铭的事情反倒延迟了些。
眼下容妆才想起来,招来阿萦,与她谈及此事,午后的阳光还算暖和,容妆端了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阿萦,对坐着相谈,容妆先道了一句,“恭喜你。”
阿萦却不见得如何喜悦,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谢谢姐姐。”
“其实我很想责怪你。”容妆苦笑,手抚了鬓发,往窗外碧云天瞧着。
阿萦怔住了,忙询问道:“姐姐,这话怎么说?”
容妆看也不看她,依然盯着窗外湛蓝的天儿,淡漠道:“我不是看不出,你是想要拒绝皇上的赐婚的,就因为夏兰懿的一句话,你为了我的面子好看,便就此应下了。”容妆缓缓慢慢的说罢了,这才转目看了阿萦,“阿萦,我虽不知道你为何不愿嫁给封铭,但你因此应了这门婚事,是对他的不公平。”
阿萦握着茶杯的手不断摩挲着杯沿,容妆知道她心里乱着,便道了一句:“我是你的姐姐,你和我无需藏着掖着,我只会希望你好,总不会害你就是。”
阿萦长叹了一口气,无声缓了半晌,才道:“姐姐,你和贤妃是对头,我不想你在她面前丢了脸面,至于封铭,我是真的觉得我配不上他就是了,不过既然已经应下了,我就好好对他,也不会负了他这一番心意。”不知为何,阿萦说完了话,又轻声添了一句:“希望不会负了……”
声音极轻,但容妆听见了,阿萦的心思藏得深,容妆也并不能全看懂,但毕竟相伴这么久,到底还是感情深,无论如何也不会因为不尽了解便疏远的。
容妆想了想,只道一句:“那希望你和他都能好。”容妆看看阿萦,又低笑道:“我这身边,又要嫁出去一个啦……”
阿萦双眼已是泪光闪闪,唤了声姐姐。
容妆笑道:“以后就叫容萦吧,我收你做妹妹,让你以容府女儿的身份出嫁,容府会给你准备嫁妆,我也会给你准备一份,你不必再觉得身份低微,在封铭面前也不必抬不起头。”
阿萦欲言又止,终究只说:“谢谢姐姐。”
午后的阳光总是让人觉得格外暖和,照进了殿里也令人越发的慵懒倦怠,容妆靠在榻上小睡,朦朦胧胧中仿佛见到了梧桐正盛时,一袭墨影缓缓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