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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日以后,乔钺便下令撤了宫中所有的花缸,甚至连为防止走水,以备不时之需置水的水缸也未曾留下,只为了容妆安心,为了她不再睹物思及此事。
乔钺希望容妆好,很多事,还是忘了的好,想起是伤,想多了伤上加伤,得过且过来的比较容易,比较快乐。
也是自打那日以后,容妆越发喜欢陪着乔执,许是怕了,连奶娘都闲了起来,容妆亲自带着乔执用膳、散步、盥洗等等,就怕乔执离开自己身边儿,乔钺眼瞧着一时也没法子,只能喟叹,心疼容妆又无法可行。
夜晚相拥而眠,容妆靠在乔钺怀里对乔钺道:“执儿已经能开口了,虽然还不会说话,但是已经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小声儿了,我好高兴。”
乔钺把容妆搂紧了,低声在她耳边道:“我也高兴,待再过几个月,大抵就会喊爹娘了,那时你再高兴不迟。”
容妆笑笑,“想来也是觉得美妙。”
眼瞧着容妆一天不光是人,连闲话起来也离不开小乔执,乔钺有些吃味了,虽然心疼,但也暗叹容妆对他越发的不关心起来了。
乔钺在山河锦绣被下的手捏了捏容妆的腰,在她耳边呵气道:“你更美妙……”
容妆闻言咯咯笑了起来,半起了身覆在了乔钺身上,柔软抵着胸膛,容妆抬手拿指尖戳着乔钺的脸颊,笑道:“还有更美妙的……”
容妆笑着亲吻乔钺的唇,乔钺一个翻身双手抵着,把容妆禁锢在身下,眉目弯了,深笑道:“那还等什么?”
容妆难得娇柔的模样与声音更能轻易撩拨起他的动情,是啊,还等什么,乔钺笑,暖意覆上心头,吻上那双最熟悉的红唇,吻势越发炽热。
一夜欢颜一生欢颜,拼尽所有只为你安,只愿个白头不分。
殿里只燃着一豆烛火,幽暗而昏红,兰烬渐落,越发的衬托了欢愉旖旎色,明媚浓烈情。
任心纵情,*不歇。
***
八月十五是乔钺的生辰,边关战事正酣,按理宫里为表意总应缩减开支为好,故而今年依照乔钺的意思,硬是简简单单的过了,如此不说,却在这国库需得充盈之际,乔钺却下令减少赋税。
容妆明白乔钺的意思,民安则国安,民心稳则社稷稳。
当晚乔钺只留在宣裕殿,和容妆一起过,容妆亲自带着阿萦和姚姑姑一块下厨给乔钺做了一桌子的晚膳,这也却是他过得最舒心的生辰。
后来民间纷纷道帝王仁德,体恤民情,而那些附属小国,总会借着战争的名头横征暴敛,容妆虽然不了解此番战事,但从乔钺言语间,也能分析的出来,赫钦此人带兵有道又诡计多端,善于行兵布阵,才能领得对方多战持平,但到底是乌合之众,若要悉数摧毁,也是早晚之事。
眼看着气候越发的凉了起来,清寒多,枫叶红,已是九月。
容妆也是日复一日的闲暇,素日里也只瞧着两个孩子,其它事也少了上心,秋日虽凉倒也不至于冷如冬,实则也是好时节,不冷不热,恰是最宜人最宜散心,元旖和曲玉戈来宣裕殿的时候越发的勤快,期间少不得和容徵碰面,倒也越发熟络了起来,容徵一直未离宫,乔钺虽然允许他留在宫里,但容徵为人淳诚,总也是尽量的避免着忌讳,故而平素就留在流云小筑里,外出也便是来宣裕殿看容妆和两个孩子,从不去接触后宫女眷,倒也安稳。
这九月里眼看就到了小念晓的百日宴,乔钺原要仔细办着,也恰热闹热闹,可容妆却有自己的意思,想着念晓原是外臣之子,留在宫里已属是恩泽,若是大操大办,惹人嫉恨不说,还少不得难听的话,所以容妆便劝了乔钺,只要请了亲近的人聚一聚,便也当团圆宴就罢了。
秋意浓,残花枯叶多了,却是显得寂寥,漫天星辰也带着潇寒,傍晚时分在东锦阁置办了夜宴。
容妆随着乔钺入阁,身后是宫人抱着两个孩子,一众人见乔钺来了,忙便齐齐的起身参拜,乔钺示意不必多礼,牵着容妆一同坐下了,容妆扫了一眼随后方落座的众人,却是并无外臣等。
封铭在列,最先抢着道:“皇上与容……容婕妤还真是鹣鲽情深,总是同出共进,真叫臣羡慕。”
容妆知他素喜玩笑,便应了一句:“那封大人还不赶快找一个合心的姑娘成家立室才好,人都道先成家后立业,大人现在可算是年轻有为,功成名就了,只是这家室却还没着落可不好。”
“臣倒是想啊,也得有那个机缘才行。”封铭笑着,神色虽然无波无谰的,却让容妆觉得他好生落寞,许是知晓他与阿萦纠缠已久却未能真正携手之事,因为了解,所以才更能体会他的心境。
封铭端起酒壶倒酒喝酒一气呵成,干脆利落,容妆侧目瞥了一眼身边的阿萦,见阿萦垂着头一言不发,便也没说什么,反倒是乔钺有点不高兴,一个人寂然饮酒,容妆不由暗笑摇摇头,看来他对封铭的劲儿还没过去呢。
一时间宽阔的阁里寂静无声,却听闻夏兰懿突然道:“本宫听后宫有流言称封大人爱慕咱们容婕妤的侍婢阿萦,也不知是真是假……”
封铭抬头瞧着夏兰懿,脸上一派懒散笑意,“真作假时假亦真,娘娘心里已经有了定论,何必还问臣?”
容妆接话道:“贤妃娘娘,莫非你也有门当户对之见?我的阿萦虽然身为宫婢,但心地善良,容貌虽非倾城之姿,但到底也是佼佼者,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而我更是拿她当妹妹一样看待,便是真嫁给了封大人,又有何不可?”
夏兰懿敛眸笑笑,喝了一口酒,半晌才慢悠悠的抬头瞧向容妆的方向,“你多心了,我一个外人自然不好掺和其中,只不过随口一问,莫要当真了。”
乔钺见状,瞥了阿萦一眼,幽幽道:“既然容妆这么看重阿萦,那不妨朕成全一桩好事,阿萦照顾容妆劳苦功高,不妨就让容妆收做义妹嫁了封铭。”
封铭一怔,旋即便是喜上眉梢,忙就要起身谢恩,却见阿萦抢着跪在了中央,狠狠磕了一个头,也不曾抬起一分,垂着头道:“奴婢谢皇上恩典,感念在心,奴婢卑贱之身,自觉配不上封大人……”
容妆觑一眼封铭,眼看着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喜色消散的丝毫不剩,神色全然是失落,容妆心里暗斥阿萦太过倔强,却已经听见那边夏兰懿笑着开口,“瞧瞧,婕妤妹妹,你看重她是真的,可是人家阿萦可不领你的情,也毫不避讳的拂你面子。”
容妆脸色也有些难看,勉强笑了,方要回应,却听阿萦已经笑道:“贤妃娘娘,您太心急,奴婢的话还未说完。”
夏兰懿没说什么,乔钺瞪了夏兰懿一眼,对阿萦道:“你继续说。”
阿萦笑靥浓了几分,瞥了一眼夏兰懿,神色满是决然,泠泠复开口:“奴婢卑贱之身,自觉配不上封大人,但奴婢爱慕封大人已久,如今得皇上隆恩赐婚,又有婕妤主子如此看重,若是封大人愿意的话,奴婢自当不辜负,奴婢说完了,皇上,贤妃娘娘。”
阿萦瞥夏兰懿,如此转折之下,此刻脸色难看的自然不再是容妆,而是夏兰懿,然而容妆却也开心不起来,表面故作了一丝笑意,却依然是勉强撑着的,神色里含的担忧才是真正。
陪伴了这么久,她多少还是了解阿萦一些的,以往那般倔强不认,哪怕封铭受伤都不曾去主动示好,此时态度转变如此之重,那必然是为了驳回夏兰懿的话,为了给她容妆挽回面子。
阿萦啊阿萦,真是拿她没法子,斥责不是安抚不是。
容妆摇摇头,兀自倒酒喝着,而封铭听闻阿萦如此一说,虽然起初神色纠结,也是在不解狐疑,但到底还是深深喜欢阿萦,所以也因为阿萦的一句爱慕,而欢喜的合不拢嘴。
出了桌案和阿萦一同跪在了地上叩首谢恩,乔钺下旨赐了婚,满堂似喜气,实则暗暗波澜,随后容妆让姚姑姑过去扶起了阿萦,回到她身边,容妆什么都未曾说,阿萦也沉着神色不发一言,容妆不时觑一眼,也不知道阿萦是否在内心开始后悔,抑或是怎样的情绪。
封铭高兴,和容徵举杯畅饮,过了许久,二人皆有了醉意,容妆也没去阻止,只觉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能欢喜时且欢喜着。
夏兰懿送了项圈给容念晓,亲自过来给戴上了,容妆和容徵道谢,夏兰懿提议,外头月色正浓,不妨去赏月。
容妆没有反驳,乔钺也没有拂她面子,便应下了,一直在东锦阁坐了这么久也是索然无味,出去散散心吹吹风也好。
乔钺和容妆最先出了阁门,所有人都在后头跟着,宫道上宫灯火红,也是清亮,穹旻如墨,圆月临空,流光洒飞檐,正是夜凉如水好时分。
秋夜的凉风吹拂过,激起一点冷意,也清醒了许多,原本那点酒意也消退了不少,容妆脸颊有着酒后的酡红,神思有些迷离怅然。
夏兰懿不知何时已经上了前来,走在了乔钺身侧,容妆有些厌恶,却又不能说什么,若真说了显得她恃宠而骄,反而落人口实,于是一直忍着,通往碧霄楼的路还远着,中间经过一个假山园子,不高的假山遮挡了灯光,唯有月色映照,周遭有些冷寂空旷,所幸是人多,许是因为这里黑暗了许多,念晓在后面奶娘的怀里哭了起来,哭声回荡着,有回声传来,微微的瘆人,也一下下打击在人的心上,容妆松开乔钺牵着她的手,道了一句:“我去看看。”
乔钺点了头,容妆忙转身后去看孩子,去在她刚走出不远的时候,乍然听见慌乱叫声,容妆回过神转身看过去,有一柄寒锋正飞快的刺向乔钺,慌乱中容妆跳动的心几乎停滞了,待反应过来时她不顾一切的推开身边的人,冲上前去,可到底,没能来得及。
见到乔钺无事,容妆长吁一口气,可是他身边的夏兰懿,以最快的速度挡在了乔钺面前。
乔钺原本酒意也深了,否则也不会让那黑衣人得逞,这个刺客还真是会隐藏,这里假山多,藏个把人根本就不露痕迹,任是谁也不可能看的出来,看来是预谋好了的。
容妆这才看向夏兰懿,彼时她已经倒在地上,不,准确的说是倒在乔钺的怀里,她在乔钺身边,以最快的速度为乔钺挡了那刺过来的一剑,如此便自然顺势倒在了乔钺的怀里。
夏兰懿疼的嘶喊出了声,宫人都慌乱了,容徵和封铭也顿时精神了,奔着那黑衣刺客的方向追去,方跑出不远,三两下便抓到了人,把人扯了回来,扔到了地上,那人还不老实想要挣脱,容徵早已缴获他手里的长剑,不由分说一把就刺向他的腿,随着声嘶力竭的喊声,那人已经颓废了,乔钺冷扫了一眼,让两个太监扯着人走。
乔钺抱起夏兰懿,让宫人去宣御医,所幸夏兰懿的昭汀宫就在附近不远,乔钺步伐急促,一众人跟随在身后匆匆往昭汀宫赶去,封铭带着刺客去内刑司审问。
而容妆慌忙拜托容徵带奶娘和两个孩子回宣裕殿等着,说完话赶忙一路小跑跟上了乔钺。
这一路,容妆走的漫长,乔钺自然不会去注意夏兰懿的神色,他一心都在赶路,可容妆会,容妆很多时候都在盯着夏兰懿的神色,夏兰懿那张俏脸虽然痛苦的扭曲,却在灯火光明处,容妆分明的看到她脸上有着释然和欣慰。
容妆的心仿佛空了,夏兰懿为了乔钺,当真拼尽了全力。
诚然,容妆由夏兰懿的神色联想到,此事若是夏兰懿一手幕后操控……
从差点摔了乔执那时起,乔钺对夏兰懿便冷淡许多,夏兰懿当然怕,她小心翼翼苦苦经营的感情,她当然怕就此消散了,那么如此说来,她自己演绎了这一场苦肉计,也是有可能的。
若真如此,夏兰懿当真是用心良苦,宁愿伤害自己也要博得乔钺的同情。
容妆心里不由暗自苦笑,换做她容妆定是办不到,她不会傻到伤害自己去博取任何人的同情,可便拿今日的刺客来说,若是容妆在乔钺身边,结果也定无二,她也会毅然决然的为他挡下那一剑。
也正因为爱乔钺爱的深,她才不会伤害自己,她要好好保护自己,在乔钺身边和乔钺走下去。
一个男人的同情也许能让一个女人死灰复燃,但到底那不是爱,终究不会长久流连。
昭汀宫的灯都燃了,火红火红的,乔钺将夏兰懿放在床上,坐在床边守着,容妆心里不是滋味,但她能够理解,乔钺可以对后宫薄情,但他有责任心,一个女人为了救他而受伤,他是决计不会放任不管的,否则他便不是乔钺了。
容妆一时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心里还是很乱,五味杂陈,根本一点都平静不下来,只好坐在临墙的椅子里看着。
御医来了,不是冉缜,看着面熟但不认识,夏兰懿脸上已经冒了冷汗,一张原本端庄明媚的娇颜已经惨白惨白的,看的人也是不好受。
她的衣裳都被渗出的血染红了一大片,看着触目惊心,容妆又想起了沈茗禾死的时候,那被血染红的雨水,一大片一大片的令人悚然窒息……
夏兰懿紧紧攥着乔钺的手不松开,口口声声唤皇上,直到御医说没有伤到要害,所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有伤到要害?原来刺杀皇帝的刺客都这么不争气,容妆不由冷笑,不知是谁家派来这么没用的刺客,是来找死的吧,还是来演戏的。
伤口在左肩,眼下也不顾不得什么,那老御医带着侍婢一块给夏兰懿上药包扎,乔钺就在旁边瞅着,脸上也有焦急的神色。
容妆没有过去安慰,何必自找没趣。
约莫折腾了一个时辰,夜已经深了,兰烬落,烛火幽暗了,夏兰懿喝过了药镇静了下来,睡着了。
乔钺起身走到容妆面前,揉揉眉心闭着眼道:“你回宫歇着。”
容妆挑眉问道:“那你呢?”
“我在这看着,她毕竟受伤了。”乔钺睁开眼,垂首看着容妆。
容妆思忖了一会儿,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离开的时候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闷声道:“你也记得休息。”
听得身后乔钺淡淡‘嗯’了一声,容妆这才快步离开了,走出昭汀宫,冷风扑面而来,好像冷了许多,一下子打透了身子,容妆不由长叹,仰头看月色,唇角微微弯起,不由扬起了一抹苦笑。
姚姑姑道:“妆儿,皇上留在这儿……”
容妆沉声道:“咱们也不能把他绑回去,他爱留下,那便留下吧,夏兰懿这般折腾,为的不就是这个么。”
“可是若是……”
“若是因为怜惜而用了心?”容妆侧头看姚姑姑,不由发笑,清亮的眸子越发睁大了。
姚姑姑硬生生点点头,容妆却怅然一叹,幽幽回道:“有些事情若是真要发生,你也阻止不了,就像今晚的事。”
姚姑姑低声叹息,怕惹得容妆不高兴,也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扶着容妆道:“夜路难行,慢些走。”
容妆欣慰点头,伴着姚姑姑一块回了宣裕殿。
也许这一夜注定难眠,梳洗过后,容妆换了寝衣,躺在偌大的龙床之上,没有觉得舒服,只是觉得空落落的,身边少了一个人,少了他身体给予的温暖,连山河锦绣被都显得太大,让容妆无法适应。
阖眸难寐,睡不着,依然睡不着,脑海里混沌不明,昧然不清,干脆只能眼睁睁的瞪着夜色,所有的轮廓在一盏小灯散发的昏暗光芒下,都是朦朦胧胧的,就像她的心此刻一样,孤独寂寥,心里一遍遍描绘着乔钺的轮廓以慰藉,嗯,她说不担心才是假的,她担心,她担心的要死,因为太在乎,所以草木皆兵,并非是对乔钺没有信心,只是夏兰懿太过用心。
那一句怕怜惜而动心,不是说假的,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例子,哪个男人面对舍身救自己的女人会不怜惜。
容妆翻了个身,叹了口气,抬手拍拍额头,她都在想什么,不要乱想了。
万籁俱寂,唯有玉漏浅声,月光透过窗子照耀进来,倾泻了一片惨白如霜,恍惚就像夏兰懿的脸色。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有些难以入眠,容妆索性起了身披了外裳走到了窗边,打开窗扇看月色正浓,明月不谙离别苦,叹了一声往天际望去,隐约有高耸楼阁掩在夜色下,只见黯淡轮廓。
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桌案里,乔钺心绪不宁时喜欢练字镇静,久而久之容妆也习惯了如此。
点了小灯,打开宣纸,拿了镇纸压住了边缘,执笔狼毫,研墨,一行一字过,也不知写了多久,觉得累了便趴在桌案上歇着了。
翌日一早姚姑姑见此,皱着眉头叫醒了容妆,姚姑姑慌忙责怪道:“怎么在这睡了,啊?这着凉了可怎么是好?”
容妆迷迷糊糊的揉着惺忪睡眼,打了个呵欠,方要开口身子一动,便觉得浑身酸疼的不得了,果不其然还真受风了,身子难受,蹙紧了眉头瞧着姚姑姑关心的神色,也没忍心说出来,便道:“没事啦,我好好的,姑姑帮我准备礼物,我梳洗以后就去昭汀宫看看贤妃。”
“知道了,我这就去。”姚姑姑有些不悦,容妆知道那是她关切自己。
天光初明,容妆带着姚姑姑便来到了昭汀宫,彼时入寝殿时询问了宫人,宫人称夏兰懿已经好些了。
容妆让姚姑姑在外等着,独身踏进了殿里,悄无声息的看过去,夏兰懿已经醒了,靠在床边,正和乔钺说着什么,容妆方要开口,夏兰懿余光已经瞥到了容妆,下一刻夏兰懿突然身子一颤,手抚上肩膀伤口,蹙眉道疼,乔钺凑过去询问时,夏兰懿顺势便倒在了乔钺怀里。
容妆心一滞,勉强撑住了脸色没有沉下去,迈开了步子,乔钺闻声回过头,一惊之下注视着容妆缓缓走进,容妆将手里提着的檀木盒子放在案几上,走过去道了一声,“皇上,贤妃娘娘。”
乔钺回身看了一眼容妆,倒是镇定,只是将夏兰懿扶住了,不让她靠在身上。
夏兰懿靠向了床榻上,半直着身子,瞧一眼容妆,她的脸色依然苍白,却仿佛多了一些欣喜雀跃。
乔钺侧目道:“你来了。”
容妆点点头,夏兰懿道:“妹妹坐吧。”
容妆依言落座在旁的小矮凳上,盯着夏兰懿询问道:“贤妃娘娘可好些了?”
夏兰懿点了点头,瞧向乔钺的眼神里含情脉脉,“还得多谢皇上在我身边守着。”
容妆敛眸笑道:“娘娘为救皇上受的伤,皇上守着娘娘是应该的。”
夏兰懿却漫不经心的道了一句:“妹妹好大度。”
容妆也不避讳,只笑回了一句,“抵不过娘娘好聪明。”
夏兰懿目光睇向容妆,眼角的光微微带冷,容妆却笑与她四目相对,仿佛有什么了然于心,却又心照不宣,背地里怎么告诉乔钺都行,表面没必要惹她夏兰懿,撕破了脸谁都难看。
僵持了一会儿,容妆道:“皇上不如召冉大人来给贤妃娘娘看看,皇上也好安心,大家都好放心。”
乔钺点点头,算是应了,唤宫人去传冉缜。
夏兰懿倒也不管,只静静的听从吩咐,她现在可气血亏虚,不管什么是作假的,她的伤总是真的,她也不敢在这期间再做出什么,事情过分了便容易露出本来面目,物极必反。
夏兰懿一向不是急功近利的人,她做事会循序渐进,这样的人在身边,也时刻都是不让人安稳的,容妆如是想。
冉缜来了之后给夏兰懿重新诊治一番,又开了方子,嘱咐宫人去熬药,后来回禀乔钺情况,冉缜看了看容妆,容妆瞥了他一眼,目光接触,容妆不曾说什么,冉缜又对乔钺道:“回禀皇上,贤妃娘娘只是失血过多,皮外伤并无大碍,只需要好好调理,不出多久伤口愈合也便好了。”
乔钺点点头,冉缜又补充道:“皇上的脸色有些不好,听闻皇上已守了一夜,眼下便交给老臣看着,皇上也可回去歇息。”
乔钺看向夏兰懿,二人四目相对,夏兰懿许是要说什么,但她没有开口挽留,懂得进退才能保持不败,不争一时之气,所以她弯唇苍白的笑了,“皇上赶快和容妆回去歇息吧,劳累了一夜,臣妾心里已是过意不去,怎敢继续劳累圣体。”
乔钺点点头,唤了一声:“容妆,我们走。”
容妆应声‘是’,看了一眼夏兰懿,夏兰懿垂下了眸子,分明有些落寞,容妆看冉缜,嘱咐道:“还请大人替皇上好生看顾贤妃娘娘,让她的身子尽快好起来,如此皇上才能安心。”
冉缜和容妆对视,忙道:“是,老臣谨遵。”
甫出了昭汀宫,乔钺对容妆道:“我去内刑司看看封铭审问的如何。”
“回来。”乔钺刚要转身便被容妆拽住了袖口,乔钺回身问道:“怎么了?”
“晚点再去,你这一夜大概也没睡好,回去睡一觉再说,况且封铭手上有数,大抵也不用担心。”容妆不由分说,扯着乔钺就走。
乔钺无奈笑笑,顺着她道:“好好好,慢点走,我和你回去。”旋即看着容妆脸色,又蹙眉道:“你脸色怎么也不大好,是不是我不在你也没睡好?”
容妆瞪了他一眼,“知道还问,你在别的女人身边,我哪能睡好。”
乔钺表示了然而满意的点了点头,半晌开口道:“方在寝殿里我可没想抱她,是她自己靠过来,我总不能推开不是?”
“我知道,我又不瞎,看到了。”容妆语气不善,乔钺无奈道:“那你还对我冷冰冰的?”
“那我难道把你双手奉上扔她床上?”容妆停了步子,瞪着乔钺,眼睛瞪的越发的大。
乔钺悻悻然道:“我还想着你万一生气怎么办?”
“我才不生气。”容妆冷哼一声,“我早就和你说过,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当我说着玩的?”
而容妆心虚的低了头,心道我才不告诉你我的小心眼。
乔钺点了点头,把容妆搂在怀里,“知道了,待她好了,应该晋位份了。”
容妆挑眉看他,“晋位?她已经是妃了,下一步莫非是皇后?”
“皇后当不得,贵妃可行。”乔钺正色,容妆也敛了心思,道:“那也好,总归是有功,虽然这功尚且不知是真是假。”
乔钺复看着容妆眼眸,沉色道:“你也该晋。”
“晋什么?婕妤不是挺好。”
“晋妃吧,妃位以上才可执掌凤印。”
“不了吧,我觉得婕妤最合适。”
“为什么?”
容妆笑笑,轻声念说:“婕妤,婕妤,解语。”
乔钺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展颜笑道:“还真是。”
容妆浑身酸疼,回了宣裕殿便倒在了榻上,乔钺见她如此,便询问道:“你怎么样?”
容妆道:“昨夜受风了,身子不舒服。”
乔钺蹙眉,赶紧坐到她身边,急切询问道:“叫御医来看看。”
“不用了,小事儿。”容妆阻止,手扯着乔钺胳膊,没有松开,而是凑近了些,将脸颊贴在他的胳膊上,“你都守了夏兰懿一夜了,也守守我吧,陪我一块休息一会儿。”
这一句话落下,乔钺的心顿时软了,他哪里是守夏兰懿,那是责任使然,他想守着的,就只有容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