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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繁华,曲终人不散,光阴逝,夜渐深了,依照乔钺的意思,今夜是要来一场宿醉的,看着一众人的欢喜神色,似乎也没有人愿意将快乐就此停歇,那容妆当然不会去扫兴,也不会扫自己的兴。
容妆看完了歌舞,其实一点都没看入心里去,目光止不住的流连在乔钺身上,可怜舞姬尽心尽力。
夜深时折腾的累了,眼皮沉重,身子倦乏,也觉得肚子饿了,可是看着满桌子的精致佳肴,却不料一点食欲都没有,恍惚恶心,待容妆反应过来的时候,神色里的惊讶让乔钺不解,乔钺问道:“怎么了?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我都记得。”
听得乔钺一言,容妆再次将目光投向每一道菜上,这才发现,只有极少的几个,其余竟然都是她平素爱吃的东西,心里更是不由感动,心里更有一种惊喜的感觉渐渐浮上,于是容妆笑道:“我肚子疼,让冉缜来给我看看吧。”
乔钺神色一瞬间就绷紧了,蹙眉问道:“肚子疼?怎么回事?”
下一刻忙唤人道:“小安子,快去传冉缜来,立刻!”
小安子忙领命离开,乔钺再问容妆道:“怎么样?要不我们回去。”
容妆笑道:“没那么严重,你别急。”
乔钺不相信的看着容妆,满心焦急的等待着,直到冉缜的到来,行了礼,冉缜拿了帕子搭在容妆手腕上,细细诊脉,容妆唇畔含笑道:“冉大人,我心中忽起疑虑,不知你能否为我解惑?”
冉缜对上容妆的目光,明白容妆眼中的深意,遂言道:“诚如姑娘所想,一切安稳。”
容妆眉眼弯弯,忽的一笑,明媚盖过漫天星火,乔钺悬着的心落了下来,皱眉问道:“冉缜,她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肚子疼?”
“肚子疼?”冉缜瞧瞧容妆,不由跪地笑答道:“臣恭喜皇上,容妆姑娘有喜了。”
乔钺身形一顿,眯起墨眸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冉缜笃定回道:“当然是真的,臣怎敢欺君犯上。容妆姑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只是姑娘体寒,又曾有过滑胎,故而并不明显,此时脉象不稳,有些虚弱,细细调养便可。”
乔钺看向容妆,目光交汇那一刻,乔钺不顾众人在侧,直接起身冲过去抱着容妆吻了下去,这一吻缠绵久长,他心底有无尽的高兴由此宣泄。
一旁姚姑姑等人掩面不看,却都忍不住笑意。
乔钺放开容妆后,挥退了一众取乐乐舞和冉缜,对容妆道:“咱们呢这就回去,免得你累着。”
容妆无奈的笑回了一句:“哪有那么娇气。”
乔钺却颦眉道:“那不行,我得保证我儿子的安全。”
容妆不悦挑眉,“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万一是女儿呢?”
“女儿也一样,男女都一样,只要是你我的孩子,哪怕你以后给我生一对女儿,我也照爱不误。”
闻听乔钺的回答,容妆的面色这才缓和过来,略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还不错,啊……”
一句话尾音刚落,容妆已经打横被乔钺抱了起来,容妆挣扎了两下道:“你这是干嘛,赶紧的放我下来!”
“你给我闭嘴吧。”乔钺看向怀里人的眸子,笃定声道:“夜深了,我怕你摔着,别动,我抱你回去。”
容妆一看无法,也安静了下来,任由乔钺抱着她,迈着宽广的阶梯,一步步下去,容妆缓缓闭上了眼睛,小憩片刻,乔钺的怀里毕竟是最让她安心的地方,心道一声,真好。
沉浸在欢喜里,乔钺一路展颜,不停的和容妆说话。
如下:“取个什么名字好?”
“……你急什么,还有八个月呢。”
“会不会是双生子?”
“……想的真美。”
“你说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
“……天知道。”
“好吧,那你喜欢儿子女儿?”
“……废话,我自己生的,我当然都喜欢。”
“能不能早点出生……”
“……你能不能闭嘴。”
容妆从未见过乔钺如此开心的时刻,哪怕登基,他也只不过冷漠的笑过便过了。
容妆缓缓笑看乔钺喋喋不休,急着宫人提着的灯盏,紧紧凝视着乔钺的侧颜,原来,他也会这么开心,更原来,他这么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
容妆想,幸好苍天怜悯,成全了他们。
路途过半,天际有飒飒的小雪徐徐飘落,容妆看着灯火下的雪色,洋洋洒洒的翩然飘落着,映着灯盏红光,霎是美好。
乔钺兀自说到最后,容妆已经困倦了,时不时的轻轻哼一声表示回答。
甫一进了红妆阁,容妆便急着从乔钺怀里扑下了来,乔钺小心翼翼的躬身把她安稳放在地上,直起身来不由长吁了一口气,精神抖擞的看着容妆。
容妆深深觉得,现在的乔钺,就像一个孩子,早就没了帝王威严,眼里流露的是爱怜,不知该是喜是忧,乔钺,真的变了,容妆知道,因为她而做出了改变,容妆也知道,那不过是面对她一个人的变化而已,于外人来说,乔钺还是那个杀伐决断的承衍皇帝。
容妆轻轻叹了口气,站在原地未动,又上去抱了抱乔钺,松开了手,姚姑姑扶着容妆进了里面,落座在软榻上,甫一落座,容妆便觉得身体酸酸涩涩的,果真已经忙碌了一天,身子越发的疲乏了。
姚姑姑带着人守在外阁,隔门关了,乔钺半蹲在容妆身前,盯着她的腹部道:“怎么样,累不累?”
“没事儿,不大累。”容妆笑笑,旋即扯过乔钺手,抚摸着她的小腹,满目慈爱,“这是你赐予我最好的礼物。”
乔钺轻笑,过去把头贴在容妆的肚子上,闭目,满面凝重,沉沉的叹息一声,“你才是上苍赐给我最好的礼物。”
容妆婉然一笑,随口戏言道:“说到礼物,你今天仿佛还没送给我吧……”
乔钺闻言抬起头,轻笑道:“我知道。”说罢,乔钺迅速起身,出了去,容妆还寻思,乔钺会送她个什么,真想不出乔钺能有什么心思,簪子、金钗、还是镯子,金银玉器……
容妆摇摇头,拭目以待吧,反正也没抱太大希望,送什么都无所谓,今日乔钺能够记得,就已经是最大的惊喜,她不曾再奢求什么,这就够了,知足惜福,方得永久,然而乔钺给她的惊讶,当然不止于此。
乔钺缓缓拿出那一小块印章时,容妆震惊了,久久才惶然问道:“这是……”
乔钺正色道:“这块玉印,和阑廷凤印是同样的章案,我特意命人打造的。”
“什么意思……”容妆喃喃的看着乔钺,满目讶然。
乔钺扯过容妆的手,摊开她的手心,把带着微凉的小玉印放在她的手心上,然后让她紧紧攥住。
乔钺凝视容妆的眼眸,眸中深沉不可抗拒,他说:“我要送给你的,不单单是这块东西,它只是个替代品,将来那个承载阑廷后宫的真物,我会补上,亲自送到你的手里。”
“……”容妆缄默无言,想来想去也不知是否该接受,也不知该说什么。
乔钺轻笑,抚上容妆垂在肩侧的发丝,“你不用太在意,也不用考虑是否能承受,我说你能,你就能,而我给你的,你就接着,什么都不用担心。”
乔钺的看重,让容妆觉得沉重到了心底里,容妆同样凝视乔钺的墨眸,半晌,终究轻轻点了点头,而这轻轻一点,却是重重的承诺。
既然乔钺这么说,那她就接受又何妨,携手并肩,不正是她想要的么,而那生同寝死同陵,不也正是她万千希冀的么,此刻何必拒绝,那就不再拒绝。
乔钺这份生辰贺礼,当真重过泰山,一度让容妆惊讶难缓。
夜更深了,乔钺催促容妆入睡,容妆听话的赶紧便梳洗了,容妆趁着难得的机会,央求乔钺伺候他一回,乔钺只是笑笑没有拒绝,笨拙的拿着檀木梳子给容妆梳着长发,容妆从铜镜里看他,不由发笑,心想,倘若在宫外,二人拥有一家商铺,一个宅子,醉卧听暮雨潇潇,看晨光乍现,骄阳映空,故时花繁,一世长安,同行并退,该是多美好,纵无倾世权谋,却可举案齐眉,鸾凤和鸣。
睥睨天下,瑶华巅峰,从来就不是一个心怀有爱的女人想要的,至少不是她容妆想要的,她的野心没那么大,纵使天下,也不及乔钺一人,可这天下,却在乔钺心里。
夜里乔钺陪着容妆入睡,乔钺索欢却又害怕伤着容妆,于是只能憋气的忍了一夜,容妆看在眼里,笑在唇边,于是更加故意的撩拨乔钺,惹得乔钺最后离她远远的靠在床侧睡了。
后来,听闻乔钺下了令,并没有将容妆怀孕的事泄露出去,可是容妆知道,这种事情防不胜防,红妆阁一下有了两个孕妇,实在成了宫闱里重中之重,御赐的东西不断,什么好东西几乎都不缺,而冉缜这回也算是离不开了,整日里都得守在红妆阁待命。
容妆曾对乔钺说过,不必这么夸张,却被乔钺拒绝,因为于乔钺来说这不是夸张,这是重视。
容妆无法,也就随他去了。
拂晓亲自绣了一床被面与枕面给容妆做了贺礼,容妆看了觉得绣样甚好,便喜欢的不得了,因是鸳鸯,栩栩如生的煞是美好,拂晓绣的用心细致,所以迟了两日才给容妆补上,拂晓亲自洗濯了,便给容妆换上了。
阁里换了有益药材作为熏香,辅助睡眠,容妆的睡眠越发的好,而胭脂水粉等,都换成了天然草药提炼精制的,所饮所食也格外注重了,一时间日子过得滋润的过分。
然而容妆虽然沉浸在怀孕的喜悦里,却并未迷失,她还有担忧,那就是身份问题,如今有孕了,并不似从前那般无拘无束,她得为孩子考虑,将来孩子出生,不能无名无分,所以这些问题,她还得细细的考虑起来,所幸的是时日还长,可以慢慢去想通,说是思考,然而容妆心里隐约却已经有了想法,为了孩子,什么都可以。
白驹过隙,转瞬就要进了腊月,而腊月里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先帝忌辰。
这是先帝第一个忌辰,自然是要慎重的,乔钺亲自写祭文,御驾亲赴皇陵祭礼。
原本容妆是可以跟去的,但容妆怀孕三个月了,乔钺怕她受不了路途颠簸,不敢带她,生怕路途受到损伤。
容妆也没太过强求,毕竟她自己也怕是否能够受得了一路颠沛,最终顺了乔钺的意思,留在宫里安心养胎,所幸乔钺三日便能归宫,三日而已,三日罢了,不用担心,反正乔钺曾经下令,她怀孕的事大抵也没多少人知道。
乔钺离宫时,一众宫妃送到内宫门,姚姑姑扶着容妆,容妆半眯着眼睛,任由风雪打在脸颊身上,所有的感受都随着乔钺而去,乔钺临上御辇之际,停驻回眸,看了容妆一眼,容妆缓缓对他展颜笑了,向他点点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神色,而后看着威凛隆重的队伍渐行渐远,心也随着他而去。
所有嫔妃都转身即将离开,唯有容妆矗立在原地,直到眼中什么都看不到,姚姑姑扶着她道:“妆儿,别看了,我们回去吧,天冷,你可不能着风寒。”
容妆垂眸,点点头,转身往回走,前头苏令芜等人走了不远,见容妆便都停了下来,苏令芜故作笑意问道:“容妆这么得圣心,怎么皇上这次却没有带你去?”
容妆眉目弯弯,笑看苏令芜,“那皇上那么看重娘娘您,怎么这次也没带您去?”
苏令芜被噎的没话说,一旁的沈茗禾等人讪笑,苏令芜觑了一眼,有点恼羞成怒的神色,容妆一见,心觉不好,如今苏令芜手持着凤印,有管辖处置后宫所有人的权利,乔钺离宫,她如今怀孕,是断然不可以去触怒苏令芜的,这无疑是有害无益的事。
容妆后悔于逞一时口舌之快,思忖了后还是给苏令芜补上了面子,便道:“是我失言了,德妃娘娘一向是后宫的典范,更是不辞辛劳的为皇上管辖着后宫,大小琐事不断,皇上便是想带娘娘出宫,也是有心无力,毕竟换了任何一宫的娘娘,都是没办法一时接管的了娘娘的位子的。”
一句话道明了苏令芜的重要性与权威,既给足了她面子,又说了不少谄媚好话,想必苏令芜该消气的。
诚然,苏令芜的神色的确渐渐缓和了,盯着容妆勉强笑道:“容妆这张嘴,真是越发的厉害了。”
容妆没答,元旖见状,过来站在了容妆身边,而夏兰懿亦过来了,对苏令芜笑道:“德妃姐姐,这大冷的天儿,咱们赶紧回去吧,况且眼看就要年下了,皇上不是吩咐姐姐与我一同打理年下的事儿么,咱们就回去商量商量吧。”
苏令芜应了一声,总是要给夏兰懿面子的,况且她说的是实话,于是盈盈转了身,夏兰懿在她身边,也回了头,与容妆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容妆勉强回了一笑。
元旖道:“她倒会做好人。”
容妆笑道:“不管怎么说,都算是给我解了围。”
“那你也用不着感激她。”元旖撇撇嘴,不屑道。
容妆点点头,姚姑姑扶着容妆小心翼翼的走在滚着风雪的地面,生怕一个不小心摔倒了。
元旖见状,便笑道:“容妆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
容妆闻言,猛然惊觉,原来元旖还不知道,看来宫中还没有散出流言蜚语,可那又能如何,又能隐瞒多久,这种事情,怎是隐瞒的了的,无非也就三四个月罢了,早晚都是要露出来的,用隐瞒逃避的方法,始终是不可能彻底解决事情的。
翌日里正是腊月初一,先帝忌辰日,清晨薄雪落,众嫔妃便先后入了太庙,祭拜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