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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钱正翻箱倒柜找东西,从电视柜抽屉翻到茶几抽屉。他手脚忙乱,半天找不见竟愈显着急,也顾不上闭合翻得乱七八糟的柜子,起身径直去了卧室。
路之悦实在没劲了,瘫在老旧的黄木沙发上歇气。
片刻后,却见符钱拿着麻绳和手铐出来。
“你既然来了,就帮帮我,在我发作时把我绑住,绑不住就铐起来,无论如何也别放开。”
他脸色平静,口气一如既往的温柔,汗湿的头发像刚打了发胶的新发型。
沙发前有一立式风扇,正开着最大挡的凉风,他处在风角似站不稳,颤巍着后退躲开了。
路之悦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了句:“好。”
可那时的符钱已深陷泥沼不能自拔,身体每一次的抗拒失败,都换来下一回更为疯狂的反击,似被困在树上的风筝,薄皮破露,光秃秃只剩一副架子,高处的风还不时将那点儿支离破碎刮得哗哗作响。
他毫无办法主宰自己,仿佛灵魂易主。
从金子那儿获得安抚不过六七个小时,他毒瘾再犯时才刚刚夜幕降临。
头晕恶心的档口尚且嘱咐路之悦给他铐住,可真等铐住了,却似八匹马都拉不住的猛兽,睡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滚。好时残破虚弱的身体即刻变得力大无穷,竟就着手铐挣扎着将那实木沙发拖拽离墙两米来宽。
沙发撞飞茶几,杯盘跌落一地,全数抛向地砖碎个稀巴烂。
他青筋暴露,红着眼在狼藉的地面胡乱抓狂,逮住什么扔什么,一边冲躲在门边的路之悦破口大骂,脱口而出的全是脏话,像常年性情不稳的施暴者。
路之悦看他此刻的模样,似比中午更颓败,又想起初次见面时他的温柔和风度,心中难免百种滋味。
地上的泼皮无赖已毫无人性可言,一团糟乱中竟抓起落在地上的水果刀,手腕还在扶手上铐着,却蹭着地蹬着腿向门口挪去。
那沙发腿蹭着地砖发出跐溜的刺耳响,他的西装裤磨在地面,寸寸前挪之后留下滩滩黄色水渍,似漏了口的水管,发黄的液体竟层层漫延开。
路之悦目睹他尿失禁,又惊又吓掏出手机,将拨出号码却被他抓住脚腕。
他那只被铐住的手已磨破血管,喷出的血液顺着光滑的钢体滴滴答答落下,而空出的那只手正举着银亮的刀口齐齐对准她□□的脚腕。
他威胁她去卫生间马桶的水箱里拿货,不然就挑断她的脚筋。
路之悦身上没有意志力这一说,当下就把答应帮他戒毒的承诺抛到九霄云外,胆战心惊向卫生间跑去。
那针剂用塑胶密封袋存着,她从水里捞出来,再慌忙奔出去递给他。
他还睡在地上,发着抖熟练拆开包装,再扯断衬衣扣子,将袖子撸了上去。
终于,那条掩藏已久的胳膊完整展露出来,只瞧其过分羸弱苍白,布满密集针孔。
他咬着舌头好容易在上面寻逢一块完整的皮肉,接着猛一针扎下去……七八秒的功夫,整个人又渐渐稳了回去。
恢复清醒时,他有些恹恹的,盯着满屋狼藉半晌才缓过神。
他曲着一条腿半跪在地上,直腰往起站时被手铐牵制,踉跄着又绊了回去。路之悦这才蹲身替他解了手铐,他唰唰两下猛抽了纸巾摁住流血的手腕,又一样样把跌落的东西归回原位,再收拾地板和沙发,最后去了卫生间洗澡,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又干净整洁的出现在客厅。
“这是最后一剂了,再犯时你把我铐住就走吧,别跟屋里待着。”
路之悦正襟危坐,想起前后两次符钱生不如死,却因为这些白面似的粉末极速获得重生,那些不起眼的白面竟有这么大魔力?
“这东西是什么感觉,忒厉害了。”
她问。
“要什么来什么,烦恼痛苦统统烟消云散,只有愉悦和幸福。”
他答。
路之悦咂舌,越发对那玩意儿感兴趣。
中午刚知道符钱的秘密时,她怀揣拯救弱者的一腔热血,誓要把他解救出来。可两场见证下来,她又觉着,这玩意儿似乎不至于像人们常说的那样唯恐避之不及。
既然它能让烦恼痛苦烟消云散,只剩愉悦和幸福,为什么不试一试,为什么非要戒掉它而把自己弄得如此不堪,长久沉浸在愉悦和幸福之间不是很美好的事吗。
她路之悦有的是钱,把买包包做美容的钱统统拿去购买愉悦和幸福,貌似更有价值。
她如此好奇而不辨是非的想着。
人们常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符钱运气不太好,本想通过路之悦获救,却没想到就此跌进更堕落的深渊。后期路之悦的加入,把他仅存的自救残念毁灭得一干二净。
理智时他总有决心去戒,可发作时却顾不得一切,哪怕杀人放火也要把东西搞来,等恢复理智时又无尽后悔。
他在如此恶性循环中不断堕落,直到灵魂被彻底放逐。
最开始他对路之悦也好言相劝过,可路之悦那样的人,怎分得清好坏,非但不停止,反而在尝到那种无法描述的美妙之后怂恿他继续。用她的话说就是不缺钱,想什么时候吸都有。
符钱不用她的钱,总觉着一大姑娘要不是认识自己,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可公司每月发的那几个钱哪够他们二人大剂量的买货,于是他开始借钱,借高利贷,还不了就变卖家产,连电视机都卖了,实在没辙,就以公司进购生产设备为由转了一大笔钱出去。
其实转钱这事儿他老早就干过,就在第一次闹消失的那会儿,只不过怕谭稷明怀疑,赶紧的又从别地儿借了钱把窟窿补上。
先前游说谭稷明投资新项目也是这目的,那时他整个人已经陷入泥泞,对自己都毫无办法,哪有心思搞什么新投资,噱头罢了。
不过后来谭稷明还是投资了,可那笔钱又被他拿去补别的窟窿。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符钱这窟窿还越来越大,谭稷明虽一时被蒙在鼓里,却总有发现的时候。
53
又是一个周末,夜空清朗风凉爽,海边隐约传来游人嬉闹,听在耳畔更显室内宁静。
电视里放着剧,茶几上搁着茶,沙发上直挺挺躺着一男人,男人睁着双眼动也不动看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