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事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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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炽烈的火焰燃烧过后,往往也只剩下一些灰烬而已。

    那崔氏归家之后,没几天便传出身染重疾的消息,想必已拿定主意,不打算再出入于世人面前了。程裕容守在崔府十日,有时被迎进门,有时干脆被拒之门外,崔府不乏有人想他夫妻破镜重圆;更多的人是想传出这忠信世子仍旧盘旋于崔门处的消息,借此挽回些声名却也有人看得更清楚些,诸如崔明轩,知晓若是程裕容真有决断魄力,他夫妻万不可能走到如今地步,何况这忠信王府当家作主的,孰人不知是襄南郡主

    就连程裕容本人,也尚晦涩茫然:真若见到惠萱本人,该怎么开口如同圣人所言:“逝者如斯夫”他尚未及反应过来,一瞬间,便天翻地覆,随风逝去,留下的,只是一些造成事端的原委而已比如,惠萱,要不是她,程裕容大约一辈子不会懂得一个“情”字,也不会懂得一个“愁”字;再有,刘盈盈,他已记不清她的眉目,然一切事端也因此生起

    这段时日,尽是“失”!

    在这种新井下,开花时他想到花谢时;起高楼他想到楼塌了;家人和睦,能否长此相守?大姐儿抱到面前,他想的是孩子长大,不知道会有怎样的遭际命运,甚至生他们到世上,简直是造孽

    如此居安思危,是性子孱弱所至,更是人生重创后冥思的结果,却也也渐渐的就生出一种平静。

    就这样,过了俩月余,程裕容似乎好了些,在房中不止是呆坐,间或读书写字,偶尔还会到园子里走走。

    但生养了他的父母,却晓得他与从前却是大不同,反而更为忧心忡忡

    性格端方老实的程修齐,对于老婆襄南郡主,从来都是敬畏爱护有加,任由她横冲直撞。不仅在府内外退了一射之地,在靖州也传出了“畏妻”的声名然,他深知这一切源于对少年夫妻的感情以及对郡主多年付出的感激。

    程修齐天分有限,贵在自知,他自知自己资质平庸,并不明哲,也不慧黠,更不通人情俗务,虽只是守业,但刚承爵那几年,靖州并不太平,多少煊贵人家落下马来,忠信王府屹立不倒,一来是西昌王爷、襄南郡主的面子,二来更是襄南郡主在背后看得准些,所以,忠信王府步步都没有差错;何况,这几十年内,王府上下井井有条,几个子女顺遂长成,大半是郡主的功劳

    这几年来,许是上了岁数的原因,郡主脾气更为暴躁,举止也偏激了些,他也都多加包容体谅,能不忤逆,就多顺着她些。

    不仅是他,几个子女也是如此想法:自幼年时,虽府内事务繁杂,但对于他们的规矩教养,尤其是三个嫡子,母亲都是亲力亲为,而且颇为严苛,有不是之处,便动辄打骂然,几个子女也都晓得,最心疼他们的,也是母亲,每有生病,母亲总是亲自看顾,忧心得日夜难安;忠信王府境况并不是太好时,母亲进宫,得了什么上好的吃食用品,也是尽数留给他们

    母亲虽要强历练,却是小孩脾气、跋扈任性但到底她辛劳了大半辈子,现在他们俱已成年,能够宠溺包容母亲的,也尽量做到

    可如今,老大这般遭际,尚不知何时能够缓回来,缓回原来几分,更不知是否还能如自己初衷,撑起这王府的门面?!而老二为着一门亲事,与老妻反目,不知是赌气,还是当真,竟早出晚归,不把这府内当家,要僻处另过老三虽然乖顺,但到底闺阁气太浓,不堪大任

    短短两月,府内已是如此寥落局面,不由得让程修齐开始认真思付,是否郡主这些年跋扈得太过,如今只由着心性、随性妄为,连嫡子幸福、抑或王府大局亦顾不上?!

    程修齐一向晓得裕容的资质心性倒是极似他的,如此,他倒看明白了些,裕容这般反应,似是有移性的征兆,令程修齐内心发怵,除却认真替他担忧,一时也想不出法子,唯有寄托于时间倒是对于裕易,他觉得郡主过度发作,老二是个有主意的,他既坚持,这姑娘必有过人之处,大半不是郡主所想的那么简单

    莫家虽门第低了些,莫吉也浅薄了些,难道娶了这莫家姑娘,那莫家,那莫吉就能骑在王府头上?!至于那姑娘的品行康健,还要待查访,并不能一言定论;即使那姑娘曾声名不振,若自家有意,还怕掩盖修饰不过去?!

    不过是门亲事,若老二一再坚持,姑娘哪怕委实配不上些,顺着他也无妨关键不能因小失大,难道真不要这儿子了?!真的要忠信王府一再风波不断、媳离子散?!

    对于程修齐一反常态,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的,虽迂回了些,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襄南郡主哪能不知晓

    崔氏的事,她是心急了些,也冲动了些,本着不做不休的想法,怕事有转圜,索性也没留什么余地是故老大现在这般,她虽深深忧心,但也无甚悔意,因为她知道在崔氏的事上,她与裕容,没法在处理态度上达到统一,不如她来做个坏人,不管是为了裕容,还是为了王府的将来只是没料准,裕容是如此反应

    想必程修齐也是晓得的,所以只在老二的事上用心用劲了对于这门亲事,她与老二也没法在态度上达到统一然,却没那么非黑即白了些,程修齐说的有些道理裕易到底不用袭爵,他的媳妇一不用撑门面,二不用管家只要身子康健,于子嗣无碍,遂了他心意也不是什么大事另外,这门第低微自有低微的好处

    不过,她实在磨不开面子,心里也不痛快得很,只能先拖着算了也并不急着去查探那莫三的情况

    每逢初五,是襄南郡主惯例回娘家西昌王府探访老父的日子。

    老爹西昌王爷无子,亦无功,按照靖州皇朝的规矩,这百年之后,钱财倒也算了,爵位是要收回的。不过,这西昌老王爷大抵是这靖州城里想得开得第一人,虽出身皇家,倒闲散并无甚追求,无子也并不遗憾,这样的命格兼心性,自有一世的快活日子好过。

    自老妻逝去,唯一的女儿襄南郡主嫁后,老头早已不理事,更不见外人,唯在府里养了两打美艳小妾,轮番换着陪伴,烹茶射覆垂钓各种花样玩法层出不穷,颇为满足自在

    倒是襄南郡主更操心些,每每回西昌王府,总要把管家喊来问东问西,训斥一番,若有时间,再去看看厨房库房还妥当否,盘查下小妾里有什么闹事的人否

    这次,她刚开口问了管家一句,却被老爹喊去陪着下棋,她幼时棋琴书画皆是用心,棋艺自然不差,只是老爹似乎并不欣赏她的棋风,偶尔还笑她“太过思虑、太耗心力”

    未下几个子“听说程家的小崽子们近来不太平?”

    她以为老爹要问的是裕容崔氏的事迂回复杂,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回应

    孰知老爹下一句一转,竟是问起了裕易,说他年岁也不小了,

    在亲昵的老爹面前,襄南郡主倒是一副小女儿情态,她气鼓鼓地道“别提那逆子,只让人为他操碎了心!”

    这厢,西昌老王爷捋着胡子,似不经意间回道“他不是挺有本事,自己找了门亲事么儿孙自有儿孙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