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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第一眼看到她。在双层巴士的第二层。偌大的车厢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无声的呼吸。女孩有着长长的棕色头发。一双眼睛是淡黑色的。仿佛在眸子上面浮着薄薄的雾气。像早晨幽静的湖水。悄无声息。蕴涵神秘和野性。诱人的香水味道从她身上飘出。我确定那是夏奈而五号。只有失恋女子才会用的香水。
窗外高大的法国梧桐枝繁叶茂。没有修剪的树枝嚣张的拍打着巴士的车顶。砰砰作响。她坐在靠近车窗的位置。侧着脸颊望着湛蓝的天空。左耳朵上一枚银色耳钉孜孜而立。明亮的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毫无保留的洒在女孩身上。给她全身笼上了层淡淡的金色。
我坐在她身后的位置上。她看着路上风景。我看着她。
我喜欢在角落里面打量陌生的人。揣摩他们的心理。猜测他们的来历。乐此不疲。接触的女孩比较多。印象深刻的却没有几个。对于眼前这个烟花般的女孩产生种突如其来的好感。仿佛似曾相识。她至多二十岁。生命灿烂的季节。甜美而脆弱。散发着醉人的芬芳。
心里有种寂寞的感觉。宛如樱花在空中恬静的开放。白色的花瓣四散飘落。有的落入溪中。和缘分一起。随着溪水抱怨的飘走。了无声息。
她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轻轻问道。有没有打火机。柔媚的嗓音。略带动人的沙哑。
我从大衣口袋里面掏出zippo。迎着风打燃。递到她的面前。
她唇间夹着一根烟。绿毒。
女孩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她用手遮住跳跃的火苗。挡着车厢里来回流动的冷风。抬起眼睛望着我。嘴唇轻轻抖动着。火光犹如泪花一般盈盈盛在她的眸子中。忽明忽暗。炽热的期待流淌到我的脸上。无法阻挡的深入内心。
那一刻。我知道了什么是烈火柔情。
谢谢。女孩不动声色说了句话。淡蓝色的烟雾包围着我和她。
没有等我回答。她就转过头去。略显瘦弱的身影随着呼吸起伏不定。有的时候痉挛似的深深吸一口烟。然后仰起头缓缓吐出一个个大而圆的烟圈。盯着空荡荡的车顶。我顺着女孩的目光看去。发现可以从打开的顶窗上看到一小片没有白云的天空。只是一片蓝。宛如一块没有任何遮掩的法兰绒。清请楚楚。
不知什么原因。突然也想抽一根烟。我感觉不到自己乃至整个世界的存在。视线模糊不清。拼命扭动手指极力忍受烟草的诱惑。虽然我已经有三个月没有抽烟了。
也许是在抗拒着某种我未察觉的诱惑。来自内心深处。
2
巴士停在了天津伊势丹的对面。到了一片高大挺拔的城市森林中。我和她不约而同的走下了车。女孩向西走去。我若无其事的跟在她身后。一切都进行的自然完美。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擦肩而过。活像梦境留在记忆中的片段。美妙和谐。
本来是想去伊势丹看看新款的seven大衣。可是这个女孩楚楚动人的眼神让我改变了初衷。那是难以忘怀的瞬间。我像个迷失在黑暗中的人跟着远处一点微弱的火光缓缓前行。却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她穿着黑色的风衣和黑色的牛仔裤。黑色的女式皮靴走在人行道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敲击着我犹豫不决的心情。路两旁的法式建筑。呼啸而过的汽车。昏黄的街灯。衬托出萧瑟凄凉的无奈。我想。我在做什么。这样做是否有实际的意义。我是否应该直接走上前去和她说我想认识你。
看着她转过一个街角。心里怅然若失的情绪弥漫在血液中。扩散到每一根神经末梢。加快脚步赶了上去。生怕女孩的背影就这样在我的视线中永远的消失。慌张的味道在口腔中经久不息。是如此不知所措。
转过街角的刹那。我看到一双似乎能穿透灵魂的眸子。熟悉而陌生。她背靠着转弯处灰色古老的墙。一只脚踩在墙角磕着鞋跟上的泥土。神色镇定的看着我。
五秒钟内。时间仿佛凝固在我们两人之间。没有说话。
告诉我你跟着我的原因。她掏出烟盒。从里面抽出了一支烟。
我喜欢你抽烟时候的样子。无法找到再好的理由。也觉得没有必要。我实话实说。
很好。我欣赏你的坦白。女孩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给我。
我接过来。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没有点燃。
很冷的天气。我们应该走走。她说完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现在我心里已经毫无顾忌。赶了上去。和她并肩走在雕着红色花纹的路面上。我们之间距离很近。以至于我可以清楚的听到女孩的呼吸声。但是实际上我不知道我和她之间到底有多远。似乎有一堵无形的墙隔在两人中间。让我连说话的空隙都不复存在。
还是要麻烦一下。她忽然侧过头注视着我。唇间夹着没有点燃的烟。
在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粗心以后。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拿出了打火机。用手小心翼翼罩着火光。她也伸出手来遮着凛冽的寒风。在冬日的午后。两个素不相识的男女站在街中心用最温暖的时刻进行不设戒备的心灵判断。彼此的眼神诉说着一切。我们之间用动作完成了一场潜在的倾诉。
女孩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几乎是附在我耳边说。外面好冷。去我家吧。
3
她带着我走到一幢法式的小别墅前。这里离伊势丹并不是很远。站在楼下就可以看到远处热闹非凡的商业街。女孩熟练的拿出了一大把钥匙。挑出一把插入了木质的厚重大门。门轻轻的开了。
她拉住我的手。飞快地把我带到卧室。卧室很黑。拉着厚厚的灰色窗帘。
我们互相拥抱。仿佛彼此认识了很久。心里上是一种坦荡荡的解放。
所有的激情在瞬间爆发。
没有过多的话语。开始做ài。
当我进入她身体里的时候。她的眼神明亮自然。仔细地望着我。似乎要在我的脸上寻找什么问题的答案。
我吻吻她的长发。说宝贝我爱你。
宝贝。我也爱你。她温柔的咬着我的耳朵。我喜欢你给我点烟时候的样子。
在女孩柔软舒适的床上。她把头依在我的胸口。我抚摩着她海藻一般的长发。静静的聆听她的喘吸声。从女孩嘴里微微呼出的热气扑在我的胸口上。感到一阵阵潮湿的酥麻。我看着房间里面的布置。原木制的半新家具。涂着清漆的棕色写字台。黑色的电脑和台灯。无一不给我带来晃若隔世的幻觉。刚才还在车上找我借打火机的孤单女孩。而现在却已经和我的身体完美的结合。喷薄出最原始放纵的激情。有些事情就是如此简单。开始我并没有抱有太多的主观意识。甚至没有具体的原因和想法。只是喜欢而已。或者说仅仅是为了和一个陌生漂亮看上去很有个性的女孩交个朋友。然而过程太公式化。宛如过时文艺片中一些必不可少的使人发困的暖味情节。一切时尚的约定俗成的规章制度将我紧紧套牢。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可能是人到了这种时候。不是不想控制自己。而是根本找不到需要控制自己的理由。
我正在胡思乱想着。她抬起手在我的脸上反反复复的仔细摸索着。冰凉光洁的手指缓缓划过我的下颌。唇边。仿佛一条有食欲的蛇在寻觅猎物。
你多大了。我忍不住问。
你猜。她调皮的说。
大概不超过三十岁吧。我汕汕的笑着。
再这样说我就要哭了。女孩小声细气的回答。爬在我的胸前。眸子里带着假装生气的神色。你也不是很大。最多五十岁。
我笑。说我已经六十了。接着把她拥入怀中。感受着女孩绸子一般细腻的皮肤。在黑暗中手指似乎触到的是精致的瓷器。完美无暇。
我们不知疲倦的互相拥抱对方。不喝水也不吃东西。直到沉沉睡去。
在朦胧中。我仿佛听到女孩说。如果今天是世界末日。就让我们永远的不要睁开眼睛。
我很高兴她能说出一句让我感动的话。
4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桌子上有一张纸条。出去的时候把门关好。
我穿戴整齐的离开和不知道姓名的女孩一夜欢娱的法式别墅。独自漫步在清晨的雾气中。生活重新走上正常的轨道。我和她都必须接受这个无法避免的事实。很残酷的分割两个人刚刚建立起来的情感和信任。
给她留下手机号码。但从来没有我期望的声音在电话接通的瞬间响起。
我后来曾经去过她的家。由于道路的修改及城市建筑规划改革的需要。那一大片老式建筑已经成了砂石瓦砾。我呆呆立在一堆废墟上。难以理解的烦躁不安。
5
自己是一个极度恋旧的人。在家里淡黄色的檀木书桌的抽屉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些细小零碎却记载着很多使人感动的东西。每次看到它们的时候。总觉得有一种如浮尘般飘忽不定的感情轻轻的爬上了眉头。不给我完全回忆的机会。便无孔不入的袭击心灵深处尚存的期待与无奈。决不留情。
我只是静静的站着。看着。潸然泪下。
生命极限的最大财富。是回忆。
就算是痛苦的回忆。也是自己生命的痕迹。不应该忘却和丢弃。
失去的滋味。在心动回眸的一瞥间。在眼泪蒸发的颤抖中。在深夜独自回家路上昏黄的街灯下。我们没有人可以逃避。我们只有选择坚强。
回忆欢乐痛苦的时刻。让它永存心底。快乐像是个巨大的容器。无限期的压抑着沉积的伤心往事。没有后悔。没有绝对的遗憾。
只能说这是一场掩盖了所有真相的文艺片。胶片用时间制成。是每个人自己的时间。或短或长。我能做的只有怀念。
也许还有瞬间的黑暗。
我身边还保存一根烟。是她给我的。
一直没有抽。放在抽屉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