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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朗?”斐净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回神了吗?”
一连几日都处于震惊状态的湛朗,就像掉了三魂七魄般,成日不是盯着她的睡脸瞧,就是对着她的肚皮发呆。
他喃喃地道:“我竟然会有孩子”
这是什么意思?是他不能生还是她不行?斐净不满地皱眉。
“我原以为不可能生的”湛朗自顾自地说着,丝毫不知因有孕而近来性格变了不少的斐净已点燃了怒火。
她一拳敲在他顶上“清醒点了?”
“夫人你怎会有孕?”湛朗木木地望着她,那哀怨的神态配上好不委屈的语调,看得斐净心头就有火。
她深吸一口气,大声朝外头喊道:“木木东!”
同样被她怀孕一事给吓去半条命的木木束,近来成天没事就徘徊在她的门外,一听见她的召唤即冲了进来。
“来了来了。夫人,您有什么事?”
她将拇指一歪“把你家宗主拖出去教育一下。”
“要教育什么?”他茫然地眨着眼。
“人间女子从怀孕到生产的众事项。”
“喔喔”木木东恍然大悟地点着头,接着拖着湛朗就往外头跑。
这阵子来也总是提心吊胆的花雕,在他们走后,端来一碗她的安胎药看她服下,在擦着她嘴角的药汁时,忍不住担心地问。
“小姐,你真没事?”早知道就不该让小姐离开狼宗,这一路又是骑战马折腾,又是与相级中阶拚个你死我活,她后悔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事,你也知道月穹的医术有多高明。”斐净拍拍她的手安慰“别被那只没人间常识的呆狼给吓着了,总之我现在很好,接下来的日子,咱们只要照顾好腹中的孩子就成。”
“嗯”摆平了近来总是不眠地守在她身边的花雕后,斐净以为,这下她总算能够好好大睡一场了,岂料接下来的日子,她非但不能正大光明地睡大觉,还得比以往更清醒地面对浑身都不对劲的湛朗。
一般即将为人父的男子,反应不该是他这样的吧?
食不下咽、慌张失措、莫名出神还加上了一个如临大敌?
斐净叹口气“你到底是怎么了?”三更半夜不睡,还把她摇起来就一迳地呆看,她要是再不解决他就都甭想睡了。
闷了数日的湛朗紧握着她的手,语带颤抖地道。
“我害怕”
“怕什么?”
他说出她从未想过的一点“我是妖你是人,这孩子,真的生得出来吗?你别忘了,我是个魂役,我本就失去了生命,我不该存在于这世上的。”
再怎么想睡的斐净,在他那数不尽担忧的眼眸中,也再睡不着了,她握住他因反应情绪而变得冰冷的指尖。
“湛朗”
他急切地抬起头“你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也不知这孩子能否生下来对不?”
其实有没有孩子都不要紧,因他根本就从没有想过,最重要的一点是,只要他们能在一起就足够了,他根本不敢想象,她会因孩子而发生什么事
要是以往还在妖界,他定会当下就不要这孩子了,可他现在不同,他不能光是为了他自个儿,他得为她着想,他不能不尊重她的意愿,而在体会过她为他带来的快乐和幸福后,他、他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斐净抬起他沮丧的脸庞,抚着他的面颊“别多想了,月穹说我目前的情况还不错,这孩子没事的。”
“万一有事呢?”月穹也不过是个凡人,她知道人与妖结合的后果?她知道斐净会生下什么来吗?
这般看着如头困兽般的湛朗,斐净好像看到了不久远前的自己。
“你现在明白,你要晋阶时我当时的心情了吧?”果然不是不报,不过是时候未到而已。
“我”
“我用同样一句话还给你。”斐净用他当初一模一样的语调对他道:“相信我,我保证我定能平安把这孩子生下来的,你真的不必为我担心。”
“夫人我错了!”湛朗发出一声足以夜半吵醒所有人的哀号,还死死抱着她的腰际不放。
“这时认错太晚了,免谈。”也不想想那日她哭得有多丢脸。
“夫人”
她果断地弹弹指“花花,把他扔出去。”
“扔不动。”小姐也未免太高估她了。
斐净一把拉开湛朗的双手,警告似地瞪着他。
“你敢不配合?”哪怕他是相级高阶,她是孕妇,目前天大地大她最大!
于是在那个下着大雪的深夜里,被湛朗吵醒的众人各自站在房门边,一块儿目睹他们宗主被神勇无比的花雕给扔了出来,花雕还站在门边拍拍两掌,摆出一整个心情愉快无比的模样。
木木束打了个呵欠,一点也不意外湛朗会有这个下场。
“宗主他也太大惊小敝了。”不就是怀孕吗?有必要这样草木皆兵还动不动就发疯吗?
“就是”阿提拉边打瞌睡边点头。
“回去睡觉了。”
“就是”
马车绕过狭窄的山道,迎面而来的,即是漫天纷飞的大雪。冷冽的空气让离家已久的众人精神一振,即使过大的雪势让他们根本就看不清前方,但他们知道,他们离家的距离又再更近了些。
斐净按太医吩咐一安完胎,便随着湛朗一道返回狼宗。这一路上,他们座下马车行走的速度,一直都是慢之又慢,湛朗还特意吩咐驾车的阿提拉要挑平坦的路线走,以免颠醒了在他怀中睡着的斐净,以及她腹中的孩儿。
天一亮就起程,如今都快正午了,没有停下的马车继续前进,湛朗也维持抱着斐净的姿势没有变过。
花雕皱着眉“姑爷,你将小姐放下歇会儿吧。”
“我不累。”他摇摇头,感觉怀中的斐净身子似是抖了一下,他即伸长了脚将车内的小炭炉再移过来点。
“小姐都已经睡熟了。”他的手都不酸的吗?他又何必如此辛苦?
被吓怕的湛朗说什么都不放手“我怕她醒来又找不到我。”
安胎不久后,斐净就开始了孕吐,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她只要醒来没见着湛朗就吐得昏天暗地,而湛朗若是待在她身边,她就什么毛病都没有。
这让纳闷不已的太医与众人皆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他们就有了接连雨日的尝试。
头一日,他们让湛朗一整天都待在斐净的身边,很神奇地,那一日斐净不但什么孕吐都没有,她还多吃了两碗饭。次日,他们让湛朗负责去打通积雪过深的山道,而那一天,斐净从睁眼吐到天黑,一张小脸苍白似纸,拉着花雕的裙摆委屈得呜呜直哭。
不得不承认湛朗是止吐良方的众人,也只好将夫人全权交给自家宗主看着办,由他一路上精心伺候着都只是在睡觉、根本就没找过麻烦的夫人,而被抢了工作的花雕,只好坐在车里一手撑着而颊,一手翻着小黄书打发时间。
花雕合上手中的书册,抬起头,无声地看着湛朗正帮吃完饭又睡过去的斐净擦着脸。这好像是头一回吧,在她随着小姐来到狼宗后,她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着自家姑爷。
在他小心轻柔的动作中,她看见了湛朗不需说出口即表现得很清楚的柔情,在他总是低首看着小姐睡脸而微微扬起的嘴角边,她看见了令他满足不已的满腔爱意。
她从不知姑爷是用这种目光看着小姐的,也不知,他把小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这让她的心房因此而盛满了感激。
“姑爷,谢谢你。”
湛朗稍稍抬起头看她一眼,又把头低下去。
“她值得。”怀中的人儿,是他的魂主、他的夫人,更是他孩子的娘亲,他不疼她,谁还值得疼?
一路慢腾腾的马车,在隆冬大雪时分,总算是抵达了家门。
早就得知宗主夫人有孕在身的狼城百姓们,这一日在他们抵达城主府时,已冒着大雪聚集在府外等候许久。
明明该是人多吵杂的场合,这一日却出奇地安静,人人皆小声地交谈,就怕吵醒了那个被湛朗抱出马车,眼下犹睡得正香的夫人。
虽然很不想让斐净挨冷,但在花雕帮她加了一件毯子包妥后,湛朗依着众人的期待,特意在府门前站了好一会儿,让他们都亲眼看看好不容易才回家的宗主夫人。
不管是近处瞧着的,还是远处围观的人们,虽然在厚重的衣物覆盖下,根本就没能看得出她听说已有四个月身孕的肚子,但一想到她先前还骑着性烈的西苑战马,大刺刺地跑去南贞国当强盗众人就不禁都捏了把冷汗。
幸好夫人腹中的孩子福大命大,而宗主也及时把她给找回家了。
一道道目光无声划过斐净熟睡的脸庞,周身和暖的她睡得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天真又无辜,哪有半点跑去南贞国当强盗登门抢劫时的凶狠样?
站在大门处迎接兼就近围观的木木西,不得不为此感到佩服。
“纳兰清音太可怕了”这种截然不同的性格与反应,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就是。”府内管事也深有同感。
回府三日后,斐净总算是清醒了些,她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后,指挥着湛朗将她抱去他先前曾用来闭关晋级的府底密室,而府中的人们也已全在密室前到齐了。
黄金门旗下的镖局,效率果然非凡,小金库早在他们返家前已先一步安然运抵,此刻都放在密室之中,正等着湛朗下令拆箱。
随着一箱箱南贞女皇的嫁妆被拆开,各式珠宝与黄金在火把的映照下发出刺眼的光芒,只知道夫人出门去抢劫的众人,压根就没想到,她一出手就抢回了这些可说是与一国国库等值的东两。
“我是不是在作梦”木木西差点被眼前的金光闪瞎了眼,感觉在云端上飘的他,茫然地道:“阿提拉,你快掐我一下。”
阿提拉伸出两指,在他面颊上毫不留情的一掐,然后木木西就捂着青了一块的脸,后悔万分地躲到一边去了。
湛朗也是直到此时才知道他家夫人抢了什么。
“夫人,这是”她究竟都做了什么?
斐净是如此曲解的“南贞国某种意义上的赔偿。”虽然南贞女皇根本就没有同意过。
“赔偿?”
“战败总得割地赔款不是?”她将头靠在他的颈间,略带睡意地道:“我没要南贞国的地,所以我就自作主张要了点小小的赔偿。”
“”小小的赔偿?小小的?
一路朝黑心商人大道迈进的公孙狩,乍见宗主夫人的手笔之后,佩服万分地来到她而前朝她深深一揖。
“夫人请受我一拜。”与夫人比起来,他的道行还太浅了,日后他定要向夫人看齐。
斐净挥挥手“别拜了,里头的东西还得麻烦你去收拾呢。”
“包在我身上。”
湛朗听出她的声音泛着的浓重睡意,他轻轻摇着她问。
“夫人又想睡了?”虽说能睡是福,但她也睡得太夸张了点吧?
她闭上眼“嗯”湛朗带着满腹的忧虑,去向那两名暂住在狼宗的太医请教,他们再三向他保证,夫人身强体健什么问题都没有,她之所以如此爱睡,只是怀孕的正常现象而已,真的不必替她太担心。
低首看着斐净愈来愈大的肚子,这阵子总是忙得无法去想、去感到恐惧的湛朗,虽然在斐净的强力劝说下,他早已放弃了不要这孩子的念头,可挥之不去的害怕,总会在她熟睡后,偷偷地又再次冒出来,张牙舞爪地恐吓他。
斐净捺着性子听完让他睡不好的忧虑后,她轻飘飘地转移他的注意力。
“既然太医保证我定能生下孩子,那么,现下你该想的,不是孩子是男是女、将来该取的名字、小衣裳小鞋袜都准备好了没有、还有以后该把孩子当妖还是当人来教养吗?”
一颗心都扑在她身上的湛朗,很快就被她给拐走了,找来一大票人认真地去解决自家夫人抛给他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