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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倾奕摆摆手,示意他先别说话,接着又一字一句道:“我来这里读书的第二年,也放了一只。”
“苏老师,我……”贺远心里惭愧得要命,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提,却还是一个没忍住让苏老师又忆起了陈年旧事。
“贺远,”苏倾奕见他面色复杂,以为他是没理解自己刚才的话,便又多解释了一句:“那年我十六岁,情窦初开加上年少轻狂,仅此而已。”
大约人本身就是个矛盾体,矛盾到自己都匪夷所思——对方只字不提时,你非要心里七上八下,猜测无数;对方开诚布公了,你又偏偏觉得其实根本没什么好在意的。
贺远此刻就不在意了,正如苏倾奕所言,过去的事早已随风飞走,再提无益。他挠挠头,有些尴尬地自嘲了句:“那我怎么现在才情窦初开?”
“怎么?觉着吃亏了?”苏倾奕笑问。
“不吃亏……能跟你在一块儿,不吃亏。”
“我可比你大六岁,还不吃亏?”
贺远闻言表情突然僵了一下,接着便调开了一直看向苏倾奕的目光,垂眼盯着不远处的地面,语气既委屈又有点倔强地叨咕了一句:“可我就是喜欢你。”
苏倾奕没立刻接话,只抿了抿嘴,顺着贺远的视线也盯向同一小片地面看。
片晌过后,才轻声回了句:“我也是。”
第19章第19章
清明过后,随着一场小雨飘落,天气忽地热了起来。月尾几天,倘若赶上艳阳高照,人立在太阳底下久了,甚至还有些躁得慌。
礼拜四傍晚,贺远下了工,洗完手顺手抹了把脸,正甩着水珠往厂区大门走,刚打技术处开会回来的周松民叫住了他,说是让他五一节放假上家去吃顿饭,周奶奶念叨了他好些日子。
搁往常贺远准保立刻就应下来,多半还得嬉皮笑脸地加上一句:“我正好想您家的饭了。”不过眼下他已经跟苏老师有约在先,一时有些为难,只好跟师父含糊了一句能匀出时间的话就去。
周松民听这话茬就觉得不对,往常可没见他这么不痛快过,于是紧着问他是不是要跟姑娘约会。贺远既不能说没约会,又不想糊弄师父,索性照实说是跟苏老师约好了。周松民一听连连道那敢情正好,一块儿上家去呗,又不是不认得。
贺远没敢自作主张,他拿不准苏老师是什么态度,依旧没撂准话,只说先回去问问。结果回去一问,苏倾奕略犹豫了下就点头答应了。
说来苏倾奕在津城读书生活的这些年,的确从未同身边哪个人走得近过。并不是眼高于顶谁都瞧不起,只是单纯觉得没必要罢了——既不是故乡,也没有亲人,甚至不知道哪一刻就会离开,自然没兴趣在这样一处地方花上太多心思。
可眼下不同了,自从有了贺远,这座原本对苏倾奕来说并无太多意义的城市,也悄然变得亲切了起来,连带着住在这里的人都仿佛与记忆中有了些许不同。他心里或多或少产生了想要安定下来的念头,不知不觉间也愿意花心思同这里的人打交道了。
于是五月二号上午,两人一道去了周松民家,在那儿吃了顿晌午饭,饭后又闲聊了不少家常,直到三点过了才起身告辞。出来时,正巧在胡同里碰见安昀肃,他手里拎着一兜吃的,看意思是刚买完东西回来。
“安哥。”
“又来看周师傅了?”
“是啊。”
安昀肃见贺远身旁还站了个人,一副清秀斯文的读书人模样,当即便明白了这人是谁,不过出于礼貌还是主动问了句:“这位是?”
贺远有点不好意思,这是他头一回跟别人介绍自己喜欢的人,还没开口自己倒先笑了,直到余光瞟见苏倾奕略带疑惑的脸,才赶忙介绍说:“哦,这是苏老师。”
安昀肃了然地点了点头,伸手跟苏倾奕打了招呼:“你好,安昀肃。”
苏倾奕也随他伸出手,笑了笑:“你好,苏倾奕。”
贺远这时候才注意到安昀肃胳膊上带着黑箍儿,抬手指了指:“安哥,你这是?”
“纪衡的父亲去世了。”
贺远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他跟邢纪衡只见过那一回,还是在那样的情形下,当下只点头“哦”了一声,倒是一旁的苏倾奕礼节性道了句:“节哀。”
“谢谢……你们这是要走了?”
“啊对,”贺远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院门,料想这会儿屋里八成还有个人正等着,“你也赶紧进去吧,安哥。”
“行,那先不说了。”
“那我们走了。”贺远说着话碰了碰苏倾奕的手。
安昀肃瞥了一眼,倒没说别的,只略挑了挑眉笑道:“回见。”
“回见,安哥。”
苏倾奕起先还没反应过来,见对方这一笑才意识到身旁人刚才的动作,面上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连句回见都忘了说,只略点了下头以示告辞,便匆匆跟着贺远走了,直到走出去十来米远,才犹疑地开口问了句:“他是不是……知道我们?”
“……呃,”贺远心虚地看了他一眼,“我跟他说过。”
苏倾奕一听立马惊讶地看向他:“说过?”
贺远忙道:“他……他跟咱一样。”
“一样?”
“就是……他跟邢大哥在一块儿好多年了。”
苏倾奕没接话,心说难怪刚才那人看自己的眼神一直似笑非笑的,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原来果真事出有因。
贺远见他不言语,以为他多少是怨自己把两人的关系跟别人说了,赶忙一口气跟他解释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连连保证这事儿不会再有别人知道。其实他本来不想说,怪丢人的,但又怕什么都不说苏老师真生气了,结果还是厚着脸皮全倒了出来,只略过其中一小部分没讲——他怕苏老师这样出身的人会看不起安昀肃的过去。
苏倾奕默默听完,依旧抿着嘴半晌没出声。他这人有个习惯,每每心里琢磨什么时总喜欢抿着嘴,贺远见他此刻又是这副神情,更心虚了,下意讨好地拿胳膊肘碰了碰他,试探问道:“你生气了?”
“……没有,”苏倾奕斜睨了他一眼,话头一转调侃了句,“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人家呢,要没有他,你还得再拖几个月才会来找我?”
贺远被这话问得很是语塞,吭哧了半分钟才干笑着给了句不是解释的解释:“那不是……因为你放寒假了嘛。”
“还是我的错了不成?”
“没没没,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