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回剑影刀光群英逞绝技干戈玉

梁羽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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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摩达多仰天大笑,道:“对啦,还是爽快些好!噫,还有那位要一同上吗?省得我一个一个的比试。”唐赛花老而弥辣,听了通译的传话“哈,哈,哈!”的也大笑了三声,道:“你对他说,我坐着不动,也要将他打败!”唐经天一听,便知道唐赛花又是想施展她的暗器功夫,但提摩达多岂是那几个弓箭教头可比?他既在东欧西亚号称第一高手,想必有极其厉害的独门功夫,唐寒花年迈力衰,纵然暗器精绝,只恐也难与相抗。唐经天不待通译传知,急忙说道:“这位老太太是闹着玩的,当然由我比试。”那通译的说了,提摩达多毗牙裂嘴的冲着唐赛花一笑,道:“老太大你坐着瞧好了,你年纪大啦,就是打我,我也不能还手。”唐寒花最恨别人欺她年老,听了通译的传话,气得半死,提摩达多与唐经天已经走入场心了。

    提摩达多气焰凌人,唐经天心中自是不悦,但仍是待他以前辈之礼,拱手道:“请!”提摩达多哈哈笑道:“你腰间悬着宝剑,我就让你先刺三招!”唐经天又怒又惊,心道:“这厮好眼力,剑未出鞘,他居然看出我的游龙剑乃是宝物。”唐经天如何肯占这个“便宜”冷冷说道:“中国武士从不欺负手无寸铁之人,你亮出兵器来,我让你先进三招!”提摩达多双掌一拍,淡淡说道:“我多年不用兵器对敌,早已忘掉兵器是怎么用的啦:”唐经天道:“好吧,那么咱们就较量较量拳脚上的功夫。”江南急忙扬声叫道:“唐大侠不要上他的当,有宝剑为何不用?”要知唐经天的宝剑神芒,乃是克敌致胜的两大“法宝”只赛拳脚,那就是舍长用短了。按中国武林的规矩,各人有各人的绝技,有的精于剑法,有的雄于掌力,以剑对掌,也并不是什么有失面子的事情。但经多嘴的江南这样一嚷,尼泊尔武士们都注意唐经天腰间隐隐透出光芒的宝剑。通译的又故意将江南的话传译出来,提摩达多更是洋洋得意,哈哈笑道:“对啦,有宝剑为何不用?要不然你输了也不心服!”

    处此情形,唐经天更不好自食前言,弃掌用剑,双掌一错,傲然道:“不必多言,请先赐招!我若输了,自然甘拜下风!”提摩达多心中也佩服唐经天倔强,知他不肯先行动手,便笑道:“那么你站稳了!”距离三丈之外,也不见他伏身作势,便若无其事似的,轻飘飘的拍出一掌,唐经天尚未留神,陡然间只觉一股极大的潜力排山倒海而至,急忙施展“千斤坠”的功夫,双脚牢牢钉在地上,上身已是晃了两晃,提摩达多见一掌推他不动,微微“噫”了一声,右掌收回,左手轻轻一招,唐经天只觉陡然间又有一股相反的潜力,将他牵引!

    两股力量,相推相引,唐经天再也站立不稳,急忙趁势一跃而起,出手如风,凌空疾击,一照面便用天山掌法中的追风掌式“排云驶电”立下杀手。尼泊尔武士们不知就里,见唐经天身法俊美,掌法凌厉,都喝起彩来。岂知唐经天是被迫如此,实在已被敌人占了主动。只是提摩达多在喝彩声中,双掌齐扬,唐经天在半空中连翻两个筋斗,斜飞出三丈之外,落在地上。尼泊尔的数万大军,见两人手指都未沾到,便立即分开,都是莫名其妙。

    提摩达多见双掌齐出,仍是未能将唐经天击倒,心中暗暗称奇,想道:“这小子就算在娘胎里便学武功,最多也不过二十多年功力,居然能挡得我的阴阳掌力!看来中国武功的奥妙,确是名不虚传!”心中一凛,不敢轻敌,趁着唐经天喘息未定,疾行扑上,左一掌右一掌,有如狂风骤雨,打得唐经天只有招架的份儿!

    唐经天小心翼翼地用追风掌法对付,攻中带守,见招拆招,见式拆式,不过一会功夫,但觉敌人的两股掌力,左右牵引,越来越见厉害,顿然间好像身处在一个极大的漩涡中心,进既不能,退亦不得!原来提摩达多用的乃是“阴阳五行掌力”是观察天体星辰的运行法则,从“万有引力”中所参悟出来的一门奇功。要知用任何一种力量打击对方,有正作用必有反作用,提摩达多练到两股掌力互相激撞,再与敌人所发的力量汇合,敌人的力量就反而为我所用,和几股浪潮相碰之时,卷起漩涡的道理,正复相同。

    唐经天虽然不识这种奥妙的奇功,但他到底是一代宗师的嫡系传人,一觉身子似投入漩涡的中心,不久便悟到内力激撞的消长之理,当下立即凝神运气,抱元守一,兀立在漩涡的中心,施展出天山掌法中最精妙的“须弥掌法”须弥掌法是天下第一等的防身功夫,全用阴柔之力,随势屈伸,消解敌人攻来的劲道。不过提摩达多的掌力并非直接打到唐经天的身上,他的两股掌力成为圆圈形的牵引,唐经天虽然尽力化解,仍然是身不由己的跟着他的掌力直打圈圈。不过比起初遇这种掌力之时的狼狈,那是应付有方了。

    尼泊尔武士们不明其理,但见唐经天不住的绕着提摩达多疾走,提摩达多则有时迈前一步,有时退后一步,总是将自己保持在唐经天所绕圈子的中心,同时不停的将两手揉搓,均是大感诧异,不知者还以为他们是弄什么把戏。唐赛花可是触目惊心,只见唐经天越转越疾,头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气,心中暗叫不妙,不假思索,长袖一挥,暗中发出几枚三棱透骨钉,分打提摩达多上中下三处死穴!

    唐赛花发暗器的手法,天下无双,这一下袖底飞钉,毫无声息,众人又正在看得眼花缀乱,谁也没有留意她。唐赛花正自得意,忽听得“叮叮叮”几声连响,有如银瓶乍裂,金铁交鸣。唐赛花吃了一惊,立刻暗呼不妙。提摩达多手上没有兵器,身上没有甲胄,唐赛花所发的暗器名叫“透骨钉”一沾人体,立可透骨而入,他身上既无甲胄阻隔,怎会发出这种叮叮叮之声?

    只见唐经天人陀螺般地疾转一圈,身形忽然停滞下来。提摩达多纵声大笑,原来那几枚透骨钉都给他用掌力硬迫到唐经天身上。提摩达多正想出语冷嘲,忽见火星点点,从唐经天身上溅起,那几枚透骨钉给震到半空,除了是他,寻常肉眼,已是不能看见。提摩达多这一惊不在唐赛花之下,要知这几枚透骨钉锋利非常,经他的掌力一迫,那就等于从枪口所发出的铅弹一样,即算身上披着重甲,也难抵御,然而竟然射不进唐经天的身体!

    他哪里知道唐经天身上披着一件异宝,那是昔年钟万堂送给他母亲的金丝软甲,不要说几枚透骨钉,即算削铁如泥的宝剑也刺不进去。不过因为提摩达多的内力大猛,所以他才似突然给人推了一把似的,转个不休,好不容易用“千斤坠”的功夫,才能把身形定住。

    唐经天大喝道:“好呀,你偷用暗器,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一接我这天山神芒。”霎然间两道乌金光芒电射而至。提摩达多长袖一挥,只听得嗤嗤两声。那两支天山神芒虽然给他拂落地上,但他的衣袖也被射穿了两个小孔。提摩达多还是第一次见到世问有这种强劲威猛的暗器,心头也不禁微微一震,说时迟,那时快,唐经天又接续发出两支,提摩达多不敢怠慢,凝神运掌,将两支天山神芒在离身丈许之地劈落。这时通译才来得及将唐经天适才所骂的说话传译过来。提摩达多这一气非同小可,大怒骂道:“你们的人偷施暗算,却赖在我的身上,哼,哼,算哪门子的好汉!赌!就是”忽地想起自己适才说话太满,说过只凭一双肉掌便可与所有的汉人周旋,那又怎怪得旁人出手相助?何况发暗器的又是他所讥笑过的“老太婆”?以他的身份,难道还要与一个老太婆骂战?所以他本来想指出唐赛花,话到口边,却又忍着。尼泊尔武士听了通译的传话,心中都在想道:“明明是你用暗器先打人家,若然是中国人发的,怎么会打到他们同伴的身上?”对提摩达多的话反而不信,嘘声四起!

    说时迟,那时快,唐经天又接续发了出两支天山神芒,提摩达多一动了气,真力稍减,两支神芒直到离身三尺之地,才给他的掌力震落,要是掌力再弱一些,只怕就要给神芒透心穿过!提摩达多心中一凛,正在凝神运气,忽觉臂上的穴道一阵酸麻,随即听到女子吃吃的笑声。

    只见山坡上的冰岩转胸之处,突然闪出两个女子,一个是中年妇人,一个是如花似玉的少女,看情形是两母女,却是一般打扮,头上结着两个蝴蝶结,显出一副淘气的神情。唐经天大喜叫道:“姨妈!”那中年妇人身形一起,在空中一个转身,飘然落地,这等轻功比刚才的傅古拉阿斯罗等人,又不知高明了几倍,山谷中的几万大军不禁发出如雷采声!

    提摩达多俯首一看,只见臂上沾着一片新绿的树叶,一抬头但见冯琳对着他嘻嘻地笑。这片树叶正是冯琳用“飞花摘叶”的最上乘的内功发出来的!本来提摩达多的内功与冯琳不相上下,厢他全神对付天山神芒,故此竟给冯琳的一片树叶,将他的臂膊打得隐隐发麻!也幸亏冯琳及时出手,要不然他的掌力一发,唐经天就要重陷漩涡,虽有天山神芒,也无余力发出了。

    冯琳道:“经天,金世遗呢?”唐经天道:“嗯,还未见到,看迹象可能也到这儿来了。”冯琳点点头,道:“好,你和表妹说去,我来对付这个番僧。”一招手叫通译过来,嘻嘻笑道:“我最喜欢看人耍把戏,我瞧这位大法师搓手转圈,怪有趣的,你对他说,我想逗他玩玩。”

    提摩达多几曾给人这样嘲弄过,但他见了冯琳的武功,确是不容小视,高手比拼,哪敢动气?只好强抑怒火,拱手说道:“好,我今日就再会一会中国的女英雄,叫她亮出兵器来!”冯琳听了通译的话,笑嘻嘻的解下头上的一个蝴蝶结,把缠着蝴蝶结的彩色头绳一抖,笑道:“我既不是女英雄,也不会拿刀弄剑,我最拿手的就是用绳子缚猴儿,好呀,你对他说去!”

    通译的活未说完,但听得提摩达多一声怒吼,双掌一拍,狂贱骤起,冯琳身似花枝乱颤,在风中摇摇晃晃。唐赛花叫道:“不好!”李沁梅笑道:“我妈妈和他戏耍呢!”只见冯琳左一晃,右一晃,有如迎风起舞,衣袂飘飘,那根彩绳严似一条金蛇,忽屈忽伸,忽地唆的一声,抖得笔直,直钻提摩达多的鼻孔。这一下怪招,大出提摩克多意,彩绳全不受力,掌风及远不能及近,竟是无可奈何,饶是他闪避得快,也被彩绳轻轻的沾了一下,登时打了一个喷嚏。

    江南拍手笑道:“妙啊!妙啊!”连紧绷着脸孔的尼泊尔王也不禁笑了起来;但见冯琳刁钻之极,口中不任叫道:“刺你眼睛!”“穿你耳朵!”那条彩绳被她用上乘的内功使动,竟似一条钢线,不但穿眼刺鼻,防不胜防,而且专钻人身各处穴道。提摩达多的阴阳掌力虽然厉害,但也得利用敌人的反击之力,冯琳的彩绳轻飘的,打又打不断、荡又荡不开,看似最柔,实是最刚。冯琳把真气防护全身,她与提摩达多功力悉敌,提摩达多的劈空掌力又伤她不得,她用彩绳刺穴,等于用兵器以制空拳,提摩达多简直无法应付。

    唐经天直看得入神,李沁梅在他耳边低声问道:“表哥,你是不是很讨厌金世遗?”唐经天随口应道:“嗯,有一点。”眼光一瞥,忽见李沁梅神色甚是认真,心中一动,转口说道:“没,没有呀!呀,快看!这一招好极了!”李沁梅嗔道:“喂,你怎么无心答我的活?我妈准赢这番僧,不看也罢。你真心答我,你到底是不是讨厌金世遗?”唐经天道:“我是说真的。以前是有点讨厌,现在吗?没有了。”李沁梅道:“嗯,现在世遗哥只有七天性命了,你知也不知?”唐经天怔了一怔;怎的李沁梅记得如此清楚?忽地恍然大悟,微笑说道:“原来你和姨妈到此,是来追金世遗的。”李沁梅道:“你愿不愿救他?我妈说只有你和姨父用天山派的内功心法可以救他。”唐经天道:“我和冰川天女来此,本来就是准备救他。”李沁梅道:“那么咱们赶快上山人寻他。”唐经天笑道:“那也得等你妈妈打完这一场咱们才好去呀。”心中暗笑,想道:“金世遗这样不近人情,居然也有人欢喜他。”但立即被表妹流露的真挚感情所感动,想起要在喜马拉雅山找一个人,无异大海捞针,殊无把握,不禁黯然神伤。

    李沁梅扬声叫道:“表哥已答应救他啦;妈,你赶快打败这个番僧;咱们好同上山去!”忽听得“哗啦啦”一片声响,地上本来凝结着很厚的坚冰,这时冯琳脚下的冰雪突然崩解,只见冯琳凌空飞起,彩绳疾绕,同时屈指如钩,向着提摩达多的头顶凿下。唐经天喝彩道:“好一个猫鹰扑击的功夫。”话犹未了,但见提摩达多的满头乱发根根上竖,冯琳突然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圈,彩绳倏的飘开,人也斜飞飘下。提摩达多身法也是快到极点,几乎是后脚跟着前脚的一扑即至,双掌一分,把冯琳全身都罩在他的掌力之下。

    要知提摩达多能够称雄东欧西亚,实非幸至,他见难以取胜,突施诡计,虚劈数掌,迷惑冯琳,却把内家真力,运到脚跟,突然在地上重重一踏,将坚冰震裂。正巧冯琳又被女儿催促,忽觉地下摇动,便趁势飞起,用力下扑。提摩达多正要借用敌人反击之力,冯琳的力量分解为二,一股力量用以压住地下的坚冰,才能借力飞起;一股力量用以反扑敌人;这一来,恰好中计,即在内功的比对上,也已及不上提摩达多了。提摩达多的阴阳五行掌力立生妙用,冯琳几乎被他的掌力卷入漩涡,幸而她的轻功妙技,天下无双,能在空中转折,这才逃出了提摩达多的毒手。

    在这一进一退之间,提摩达多已是抢了先手,冯琳急忙凝神运气,仍用前法,以彩绳刺他的穴道。但提摩达多的掌法亦已跟着改变。

    但见提摩达多五指疾弹,另一只手则不停的打着圈圈,冯琳的彩绳有如长蛇屈伸,倏进倏退,却总是穿不进圈子,近不了敌人的身躯,原来提摩达多的聪明才智并不亚于冯琳,交手了数十回合之后,他已看出冯琳的功力与他不相上下,也看出了冯琳防他阴阳掌力的方法。于是改变战术,只用一手发动阴阳掌力,另一只手则改掌为指,把内力凝于指尖;掌力的分布面广,面广则力薄,难以令彩绳受力,指力凝于一点,彩绳一近就被他弹开。这一来,冯琳的彩绳刺穴之法受了克制,难以发挥,双方等于各以内力相搏,打成了一个平手。

    唐经天暗暗顿足,道:“不要再催你的妈妈啦!”李沁梅大是焦急,却无可奈何。江南悄声说道:“唐老太婆,再发暗器。”他机伶之极,刚才唐赛花偷发暗器,他坐在唐赛花身边,只有他瞧在眼内。不过他却看不出冯琳偷发的那片树叶,只道刚才一提摩达多的受挫,是唐赛花的暗器之功。唐赛花苦笑道:“冯琳的暗器功夫比我厉害得多,她犹自不能制胜,我再出手,那管保是越帮越糟!”唐经天听了这才知道刚才的暗器竟是唐赛花所发,自己错怪提摩达多了。

    不说唐经天等一干人为冯琳暗暗着急,尼泊尔王更是触目惊心,他把提摩达多倚为靠山,只道提摩达多一到,便可无敌于天下,哪知却被冯琳缠战,抢不到半点上风。一个中国妇人,也有如此神奇的本领,中国人才之盛,真是难以窥测,看来我真是井底之蛙了!”心中不禁凛然生惧!

    提摩达多苦斗冯琳,地下的冰雪不住融解,双方都占不到便宜。冯琳面上的笑容也尽已收敛,她正想别出新法破敌,忽地山风又起,卷着沙石冰块,从上面直刮下来,蓦地里忽听得一声怪啸,随着山风吹送下来,那啸声恍如海沫卷空,接续不断,接着皇一阵极奇特的呜呜之声。

    冯琳忽地跳起,叫道:“是金世遗!”一个转身,跳出圈子,疾向山上奔去。提摩达多怔了一怔,咕咕噜噜的大嚷一通,也跟着向山顶奔去,冯琳的影子,转瞬之间不见,提摩达多向着另一个方向登山,片刻之间,身形也被嵯峨的怪石遮蔽了。

    众人都是一呆,通译的禀告尼泊尔王道:“提摩达多大法师说,他的弟子在上面呼唤他,他要攀登世界第一高峰,先告辞了。”唐经天叫道:“胡说,明明是金世遗,怎么是他的弟子?”李沁梅扯着唐经天道:“咱们快去。”这时群情耸动,冰川天女和唐赛花等人都纷纷起立,忽又闻得呜呜的号角之声,守在山谷的尼泊尔的武士跑进来报道:“中国的大军到了!”但听得谷外万马奔腾之声,尼泊尔王大惊失色!

    冰川天女道:“咱们的军队先行越界,怪不得人家前来问罪。幸在尚未越出山区,还有得说。目下之计,只有设法消除争端。方为上策。”尼泊尔王道:“他们肯么?”唐经天道:“中国是仁义之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现在战端未启,国王亲去赔罪,方可化干戈而为玉帛。”尼泊尔王没了主意,恳求唐经天道:“一切仰仗唐大侠代为说辞。”尼泊尔王本来窥视西藏,经过了今日的一场比武,始知中国能人之多,而今又被中国的军队制住机先,堵了谷口,哪里还敢再有野心。

    唐经天道:“排难解纷,乃是我辈份所当为,不敢推辞!”尼泊尔王便请唐经天与冰川天女同乘白象,摆起仪仗,到谷口去迎接大军。李沁梅急道:“表哥,你不去救金世遗么?”唐经天道:“待这里事情稍告段落,我便立即上山。”李沁梅道:“那么我先走了。”神色之间,颇为不悦。唐经天取出一个银瓶,瓶中藏有三粒碧灵丹,递过去给李沁梅道:“碧灵丹虽然不能治本,但让他多活几天,想还能够。你一路上留下标志,我自会跟踪前往。”李沁梅接过银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若然救不回世遗哥哥,我一生都会难过。”唐经天还是第一次见这个顽皮的表妹叹气,心中甚感歉疚,但中尼两国的友好,比起金世遗的生死重要得多,他又怎能抽身陪李沁梅?

    走出葫芦形的峡谷,只见中国的军队排成扇形的阵势,堵住谷口,戈矛映日,帅旗招展,军容甚壮,冰川天女道:“咦,你看那不是陈天宇和幽萍吗?”只见“帅”字旗下,一个雄赳赳的将军,挺着狼牙棒,在马背上顾盼自雄,侧边立着一个少年公子,一个如花少女,唐经天认得这将军乃是焦春雷,旁边站立的公子和少女正是陈天宇和幽萍。原来福康安赏识陈天宇的才具,叫他来襄赞军务,幽萍怀念主人,当然跟着来了。

    唐经天得见陈天宇,冰川天女得见幽萍,自是喜之不胜。焦春雷虽是主帅,但拙于言辞,交涉事宜,都委托给陈天宇办理。陈天宇首先便问尼泊尔王的来意,尼泊尔王说是因为冬天寒冷,特地到山谷中避寒练军,喜马拉雅山太大,一时没有查清楚,以至越过疆界。说话之间,频频道歉。陈天字想不到事情如此容易解决,也便不为己甚,告诫了几句,约好在第二日再详细商谈两国友好通商的具体条文。

    尼泊尔王既已道歉,中国军队当然亦以国君之礼相待,立即在军营中设宴,并馈赠一万套寒衣给尼泊尔的士兵。尼泊尔军欢声雷动,人人感谢冰川天女和唐经天的相助,消除了这场战祸。对中国的宽容,当然更是感激不尽。

    事情告一段落,趁着筵席未开,陈天宇忙与唐经天交谈别后的经过。

    陈天宇听说金世遗有性命之忧,而今独上高山,只怕难以寻觅,心念他以往相救之情,甚是难过,也愿陪唐经天等上山寻找。唐经天道:“我们已有多人前往,你尚有大事要办,不必去了。”陈天宇道:“咱们不久也怕要分手了。”唐经天道:“是否令尊已接了御旨,有了南归之讯么?”陈天宇道:“京中已来了驿报,家父奉调回京,重任御史。家父想回京之后,便即辞官,回故乡养老。”

    江南插口笑道:“带不带我回去?可怜我名叫江南,天天听你们说江南的美景,江南到底是怎个好法?我却一点也不知道。”唐经天笑道:“江南就像你一样,顽皮活泼,生气勃勃,惹人喜爱。”江南笑道:“哈,我还是第一次听得有人说我不惹人厌,唐大侠,你真是我的知己。”陈天宇正色说道:“你如今和我们都是一样的身,你欢喜去哪儿就去哪儿。你愿和我们同回江南,那是求之不得。我也舍不得你呢!”

    那边厢,幽萍也在和主人互谈心事。幽萍间道:“公主,你回不回尼泊尔?”冰川天女笑道:“我就是想回去,只怕国王也不欢迎我呢!”幽萍笑道:“他不是想娶你做皇后吗?”冰川天女笑道:“谅他也没有这个胆子。我看他现在就是想等我自己说出不愿意回尼泊尔的说话。”将两日来的事情,告诉幽萍,幽萍听说尼泊尔王尴尬之事,几乎笑破肚皮。

    过了一会,幽萍忽又问道:“那么你回不回冰宫?”冰川天女道:“怎么?”幽萍道:“我想冰宫冷冷清清,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回。”冰川天女道:“我偏偏就是喜欢冰宫!”幽萍黯然不语,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冰川天女笑道:“我也学陈天宇对待江南的榜样,从今以后,你我姐妹相称,你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幽萍忙道:“我没有离开公主的意思。”冰川天女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份,我知道你不愿再回冰宫,你想跟陈公子同去江南,天宇为人不错,你跟他我很放心!”幽萍给主人一言说破心事,既是欢喜,又是害羞,说不出话来,只是嘻嘻的笑。

    席散之后,已是黄昏,唐经天冰川天女等都留在清军大营,尼泊尔王自和他的大臣们回去,商议明日交换文书、勘定疆界等大事。唐赛花知道龙灵矫已逃入深山,不待席散,便先和侄儿上山去了。

    喜马拉雅山夜景奇特之极,一望无尽千万座山峰,都是白雪皑皑,好像神话中的琉璃世界。唐经天迫不及待,与冰川天女连夜登山。午夜时分,重到金世遗留下诗句的地方,唐经天无限感慨,笑道:“想不到我当初那么憎恨他,而今却从心底里盼望他不要死。”冰川天女笑道:“人世之事,本来难测。这不是你常说的吗?”谈笑之间,忽又听的得山顶有怪啸之声,不是金世遗是谁,只是山峰插云,虽闻啸耸,却不知他人在何处。正是:

    飘零湖海豪情在,欲上仍间第一峰!

    欲知金世遗性命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