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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简亦只是面色平静地回了她一个眼神道,“花妹妹近日来可真是疑神疑鬼的,”说着蹦下一层台阶,亲昵地揽过她的脖子,“走!带你玩儿去!”
花听怒笑,却是甩不开这只挂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刚才发生那么大的事,你居然说自己不知道?”
简亦这下是真好奇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花妹妹?”
“别给我装傻充愣。”花听语气冷冷静静的,气势也不逼人,只是还是被简亦看出了些许的疑虑。
“花妹妹,你究竟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简亦的眼神柔和清澈,就这么调皮地看着她,“好人还是坏人?”
联想到那日在聚鑫堂茶楼的日本官员遇刺一事,花听迟疑地偏头看了他一眼,纠结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觉得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简亦偏头瞧她一眼,不知怎么的,这一眼竟看得她有股说不出的古怪。
“汉奸。”居然自己承认。
来到酒店大堂外,对面不远处是嘈杂鼎沸的人声,花听抬眼望去,道路与咖啡馆的边界架起了尖尖的木栏,木栏边缘正守着十来位日兵与洋兵,外头则是堆积了成百上千的中国百姓;人浪不断好奇地往木栏内探去,竟有几声凄凄咧咧的哭喊声以断断续续的日文方式传入花听的耳朵,她一眼便看到了一位身穿桃红色日本和服的女人,脚踩一双5厘米的棕色木屐,一不小心跪倒在木栏外的水泥地上正失声痛哭。
这日本人遇刺,上海政府倒是动员得挺快的嘛。
简亦抬头往马路对面扫了眼,语气淡淡道:“又是一起街头命案啊。”
“怎么?听你这语气倒是见怪不怪了?”对面咖啡馆的第二扇窗户内,陈树的身影早不见。
“那是,麻木了。”简亦扯着她的手臂,无意间加快了步子,“饿死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花听稍一抬头,便看到了简亦脑袋后端的发梢乘着微风在空中飞扬,额间的汗珠在微弱的阳光下也是闪烁着别样的色泽,“简亦,你究竟是什么人?”她竟觉得这一刻从简亦嘴边绽开的笑意,纯粹又充满了希望。
“你最讨厌的汉奸。”回答始终如一。。
手掌在花听的手臂间滑落,简亦趁机抓了她的手掌在自己手心,并用力地捏了捏。
“简亦,如果你不告诉我你是谁,我是不会嫁给你的。”聪明如花听,懂得用他最在意的东西来要挟。
“花妹妹,你究竟在怀疑我什么?”
几缕阳光从街边梧桐叶的缝隙中泄出来,堪堪打在简亦的头顶上;花听抬头瞧着那些点点光影,心脏不敢置信地被他此番的故弄玄虚给提到了半空。
最后还是被那一句“花妹妹不是一向知道我是汉奸么”给打压了回去。
深蓝色的软顶轿车从她身边缓缓经过,陈树一双淡薄的眼神落在了那只覆盖在她左手上的宽厚手腕上,有一种叫做醋意的情绪将他的肋骨胸腔涨得满满的,溢出来都生疼。
“简亦,你不告诉我你是谁,休想我会嫁给你。”花听在后半句上刻意加了重音。
简亦完全不吃这套,还朝她挤了挤眼笑容暧昧地道:“说得好像我告诉了你,你就会嫁给我似的。”
“哟,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不过……”简亦一副甜腻模样将头歪靠在了花听的肩膀上,“我有信心攻克你。”
花听一掌拍在他脸侧,“滚你吗的。”
居然将布艺坊内的白夫人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夜幕降临的时候,简亦扯着花听的胳膊将她强行带到了白起鸿的赌场内,说是要找简茂生。
白起鸿这间最大的豪华赌场伫立在黄浦区的外滩中心,面朝江水,像一只巨大的鸟笼,寓意“只进不出”,而在纸醉金迷的十里洋场,每一个赌客,便都成了这个金碧辉煌的鸟笼里的笼中鸟。
进了赌场大门,便又是一张张绿底长条的赌桌,荷官负手站在一旁,面带微笑地注视着每桌牌面的动向。花听稍微注意了下,眼前的这几张赌桌上玩的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推牌九,此刻在她对面的正是在短期内名声大噪却又是出了名的好色好赌的藤田正二,身侧位置上则是同样好赌的一脸奶气的陆锦年;他和对面的中年男子一人覆了三张漆黑的牌九,压过了一回庄,前面的两张牌被依次翻开。
陆锦年的牌是丁三,藤田正二的牌则是白四,花听凑近了陆锦年的耳边道:“你若运气好,便能开最大的牌。”
陆锦年眼神一亮,“天牌?”
“聪明。”
牌面上气氛沉沉,藤田正二盯着对面一双灵动精巧的眼睛,随手又上了堆花花绿绿的筹码,以显阔气。
以陆锦年的性子,自然是全跟。
这一把,开的果然是天牌,陆锦年胜。
“白小姐是我的幸运女神呐。”陆锦年嘴边一抹孩子气的笑。
藤田正二倒也不怒,开口便是邀花听加入。
花听自然是配合,卷了袖子便替坐在了陆锦年对面的中年男子的座位上,“输了算我,赢了算你。”
被迫站起来的中年男子在听到花听的这番话后,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
花听姿态随意,甚至翘着二郎腿,鞋尖一下一下地踢在桌脚,将手中覆着的两张牌往桌面上抬了抬,也没怎么细看,便问对面的陆锦年,“上多少?”
陆锦年毫不犹豫地将桌上所有筹码悉数推了上去,“跟白小姐玩,全上才有意思。”
藤田正二同荷官皆是一惊,也是片刻没有犹豫地将筹码悉数全上。
花听将身子懒洋洋地靠在丝绒椅背上,等着其余几个压牌。
看过不少香港赌神剧的花听深知在赌桌上最紧要的便是气势,再加上她本就不怕输,显得气焰更盛。
其余几个玩家在盯着赌桌上的一摞花花绿绿的筹码却是半天缓不过神来。
藤田正二偏头等了半晌,有些不耐烦地挑了挑眉,掩嘴打了声哈欠以示警告。
男人手掌一个哆嗦,将胸前筹码一股脑儿全押上。
从陆锦年开始翻牌,他的是丁四,藤田正二的牌是白六,花听便将自己手中的牌随手一撩,丁三。
“丁三配二四,”她笑靥如花,“猴王对,至尊宝,通吃。”
“我就说白小姐总是幸运。”输了那么多,陆锦年倒也不心疼。
“白小姐好牌技。”藤田正二也是不紧不慢地笑道。
“运气好罢了,我对牌九也只是略懂一二,”关键时刻倒也知道谦虚,“打牌嘛,不就是输赢二字。”最重要的是不怯场的气派,就算输了,也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才是赌王风范。
完了,中发哥的毒不浅。
藤田正二极度配合地为她击了两下掌,眸中欣赏之意尽显。
二楼的白起鸿在楼梯长廊的角落处已经站了许久,这一刻,他丝毫没有犹豫,对身旁的黑衣人说道:“去叫花听上来。”
二楼包厢内垂着的风扇呼呼地作响,晃晃悠悠地仿佛就要坠下来,透过这些密实的风声,钻进了几丝从老旧的唱音机内发出的甜腻音声,仅仅是透出一两句带有歌词的靡靡歌音,都能让花听的内心在这瞬间膨胀出一股浓重的怀旧情调。
包厢内除了白起鸿还有简茂生和简亦。
白起鸿厚实的手掌按在雕刻光滑的红木桌面上,在这闷热的暑气中似乎能捂出腻人的肥油来。
“我又犯什么事了?”花听不耐烦地开口道。
白起鸿却是意料之外地笑了起来,“犯事?那倒没有。”他将搁在桌面上的手掌轻轻一收,桌面上果然留了一圈浅浅的汗渍。
花听的脑门也跟着热汗涔涔。
空调是从哪个年代开始引进中国的?
这大夏天的没有空调怎么受得了?
包厢门被敲开,侍者端茶进来,花听随意地靠着一张镂空的雕花木椅,懒散地微阖了双眼,“究竟什么事?”不经意间听见杯盏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倒是将心中暑意散去了不少。
白起鸿道:“你有没有兴趣替我打理赌场的生意?”
“什么!?”花听严重怀疑自己听错。
“我最近太忙,根本无暇顾及到赌场这边的事,”白起鸿挑眉又问了一遍,“花听,你有没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