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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张残?”
南宫莹本来还欣喜的脸上,此时又变得很复杂。
因为直到南宫战临死之际,他才和张残化敌为友,而在此之前,张残也没少和宫照玉、碧隐瑶联起手去对付南宫战。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张残其实算得上南宫世家的仇人。
也许,还会有人把南宫战的死推到张残的头上也说不定。
张残很不想去解释,倒不是他很超然的觉得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是很纯粹的“不想”罢了。
当然,张残现在还没有明白过来,这种“不想”,实则就是身为高手的不屑解释。
不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最终张残还是淡淡地说:“关于张某和南宫前辈之间的事情,江湖上的传言,都是真的。不过在南宫前辈驾鹤西去之时,我们已经化去了所有的恩怨。”
“南宫前辈于张某也有救命之恩。”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残心中还是迟疑了一下。
因为一直以来,张残暗自里也不断的在纠结,南宫战究竟算不算得上自己的救命恩人?诚然,若无南宫战的挺身而出,张残早就被那具行尸所杀。但是,矛盾在于南宫战是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才舍身取义,救下了张残。
换而言之,就算南宫战不被行尸所杀,顶多再有半盏茶的时光,他也依旧会寿终正寝。
“你走吧,你我两不相欠。”
南宫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相信张残。
张残点了点头,洒然笑道:“南宫姑娘珍重。”
就像不想解释一样,张残同样也变得不想挽留。
然后张残又再度朝着药王谷谷主一拜:“前辈大恩大德,晚辈此生不忘!”
药王谷谷主则是平和的笑着说:“张少侠保重!”
“张公子还有东西在我的随从那里,路过之时,张公子莫要忘了一并取走。”
张残哦了一声,随口问道:“什么东西?”
南宫莹摇了摇头:“张公子的东西,我们南宫府上下都未曾翻阅过,并不所知。”
从上京城到荆州,这一路上都是上官艾的那个小厮在照料着张残,张残病鬼外加聋哑人一个,当然无需背负行李什么的,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东西。
他只是随意的答应了一声,而后药王谷有个模样隐隐间有些似曾相识的青年迈步而出,并取出了一块黑布,示意张残蒙上眼睛。
张残也没有任何不悦,知道此举并无恶意,只是为了防止有人凭着记忆力,去记住出入药王谷的护山阵法的方式罢了。
又是一段足够让人晕头转向的左拐右拐,前走走后退退之后,张残随着那个青年,走出了药王谷。而直到踏上临渊路后,张残才听那青年不冷不热的语气道:“张兄可以取下来了。”
这青年的语气让人听起来并不舒服,不过这也无可厚非。
就像声线洪亮粗犷之人,他并不是在有意的嚎叫,但是他一出声,还是很容易把不注意的人给吓一跳。
就像某些天生丑陋之人,他们根本无从选择自己的五官,但是还是会让人在见到如此尊容之后,心生鄙夷,并暗中对这样的丑陋指指点点,百般嘲弄。
身体发肤,父母所受,若是天生如此,不该受到异样的目光的。
因此,张残还以为这青年性格本就如此,便没有理会,反而把蒙在眼睛上的那块黑布取了下来,叠整齐之后,才递到那青年的面前。
接下来,那青年嗤笑了一声,随手取过那块黑布,又随手将它扔进了万丈深渊之中。
张残瞅了一下那不住落下的黑布,然后笑着问:“这位兄台一定知道张某吧!”
刚才也提到了,张残在见到这个青年时,他的模样给张残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张残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可以肯定,在此之前,张残绝对没有和这个青年照过面。不然的话,以张残如今的脑洞大开,不可能对此子没有任何的印象。
至于所谓的似曾相识,那就更简单了——人的模样无非就是眼耳口鼻,天下芸芸众生何其之多,无意间看见五官惊人般相似的两个人,这不值得奇怪。
“在下秦川。”
张残眉头挑了一下,想到了一种可能,便问道:“还请秦兄赎罪,张某绝非有意去打探药王谷的秘密,只是想问一句,药王谷中姓秦的家户,算得上多吗?”
秦川嘴角溢出一丝嘲弄的笑意:“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张残点了点头:“那么秦兄该是秦羽落、秦羽墨两位前辈的后辈了?”
秦川淡淡地说:“他们二老,其中之一是在下的亲爷爷。”
秦川没有点明,但是这种关系已经很透了,张残想到当时和秦氏二老闹得那么不愉快,兼且秦氏二老也都已经归西,他也只能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请张兄转告传天,当秦某出山之时,希望他有胆量接受秦某的挑战。”
说实话,张残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真的有些想笑。
传天在张残的心里,几乎已经不能用武功高低的尺度来衡量了。张残总觉得,传天更像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
比如说“观心术”,比如说“附魂术”,比如说方圆百里之内,传天能够感应到他想找到的那个人的准确方位,再比如说,当时在迷雾森林里,传天仅凭着凝聚出来的三昧真火,便吓退了那个足有千年道行的巨蛇。
就拿最近的段氏三杰来说,张残就算是全盛时期,要想在这三人手上获胜,也是难比登天。而传天仅凭三言两语,便吓得段氏三杰不敢出手并落荒而逃……
等等等等,总之,传天的种种神奇,张残根本无法一一道明。
现在,秦川却说等他出山之时,希望传天有胆量接受他的挑战,不由就让人联想起了一个配图——狼对熊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今天和一个俄罗斯的娘们儿干架了。那熊立马做了一个打住的动作:别吹!
反正,张残就是觉得很好笑,不过他还是平和地说:“张某会把秦兄的话带给传天的。”
然后张残又问道:“其实,这件事情也有东瀛人的份儿不是么?”
秦氏二老,一老折在了传天的手上,还有一老为了保护曲凡,被东瀛人和高丽人联手击毙。
秦川随意地说:“届时秦某找他们一并算账便是了!”
张残真的很想对他说别吹,不过这样的调侃,张残也已经懒得去做,反而问道:“秦兄是否经常在江湖中走动?”
秦川摇了摇头,傲然道:“秦某从未出山,但是秦某的功夫,已经是我药王谷中年轻一辈第一。”
又是一个夜郎自大坐井观天的无知之辈!张残又不是秦川他爹,也没有义务去教育他,便
笑了笑,赞道:“那确实相当了不起!”
随后张残再没有和他交流下去的打算,拱了拱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秦兄留步。”
这次体内的火毒被祛除,张残可以说因祸得福,不仅让张残再无火毒反噬的后顾之忧,而且更让张残的修为有了质上的飞跃。
比如说现在走在这狭窄的临渊路上,张残觉得哪怕自己真的一不小心掉落这万丈深渊,恐怕也能在坠地的那一瞬间,迸发出全身的功力拍向地面,借着反震之势,躲过被摔得粉身碎骨的惨状。
甚至,说不定还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因为真龙之血,已经将张残的肉身淬炼得远比常人强横,如此一来,张残的五脏六腑不见得承受不了这巨大的反震力。
好吧,有些念头想想即可,张某还没有蠢到那自己小命去试验真龙之血功效的地步。
饶是如此,在下山的险象环生之中,张残仍旧一路疾奔,根本不把这样的危险放在心上。因为对于高手来说,如果连“任何地势皆如履平地”都做不到的话,那还算什么鸟高手。
是以刚才假设的“一不小心掉落这万丈深渊”,是不可能出现的。
来时的这段路上,花了张残和南宫莹数天的时间,而此时张残却只半刻钟不到,便已经走出了群山环绕。
山口出的两名壮青,正是陪着张残和南宫莹一道而来的护卫,因为张残识得他们身上的体味。好吧,本人也知道这么写有些尴尬有些怪异,毕竟更多的读者喜欢闻香识女人,反而很难接受张残凭着嗅觉,辨识出两名壮青这样的剧情。但是没办法,谁让张残前一阵子目不能视耳不能聪口不能言,只留下嗅觉还有些用处。
张残也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说道:“张某正是和南宫小姐一起的那名黑炭人,据南宫小姐说,张某还有什么物事在两位的手上?”
其实张残一露面,这两名护卫就已经在猜测——这厮是不是之前那个好似被雷劈过的同行之人?此刻张残表明身份之后,他们既在预料之中,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大跌眼镜。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其中一人抱拳道:“在下郑宏,敢问张兄,小姐为何不与张兄一道?”
张残先是回礼了一下,才笑着说:“南宫姑娘对张某产生了一些误会,不愿和张某一道。并令张某取过物品之后,先行离开。”
“郑兄不妨设想一下,若张某有心对南宫姑娘不轨,其实并非太大的难事。”
为了打消郑宏二人的疑虑,张残还是补了一句。
郑宏思索了一番之后,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开来,转而郑重地说:“以张兄的风采,确实没有必要来骗我二人!”
说完之后,他解下了身后的包袱,递到了张残的手上。
张残接了过来,他只是隔着包袱,凭着触感,知道里面是个不大的木盒子。
质量很轻。
他正欲解开一看究竟,郑宏却问道:“张兄和小姐是吵架拌嘴么?”
张残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摇头笑道:“远比吵架拌嘴严重。”
“那——张兄的意思是,今后不再过问小姐的安危?”
郑宏这一句话,让张残斟酌之后,问道:“南宫小姐遇到什么很大的麻烦了?”
郑宏苦笑了一声,解释道:“自小姐继位南宫世家家主之位以来,麻烦一直不断!大小姐一直在处心积虑的和小姐作对,而现在因为司徒争之故,司徒家好像也对小姐甚为不满。”
张残问道:“所谓的作对,会有可能伤及到南宫姑娘的性命?”
张残当然知道,像什么传承悠久的大世家,如果其中因为利益而发生纠纷的话,那么同室操戈之下,什么兄弟之情、姊妹之义统统都得靠边站。他这么问,只是想知道事情究竟严重到了什么地步罢了,并不是天真。
郑宏先是左右看了看,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在担心隔墙有耳一样,显得极为谨慎。
说老实话,郑宏这样的举动,有些令张残瞧他不起。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怎地能这般鸡鸣狗盗似得举措?
不过转而一想,自己在未达成“高手”之前,其实也是一副生怕小命、朝不保夕的可怜模样。
释然之余,听那郑宏低声道:“大小姐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翻脸无情……”
张残哦了一声,看来事情确实闹得很严重,随即张残便肯定地说:“司徒争是被张某废的,此事张某也脱不了干系!现在张某手边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待事了之后,必会返回荆州助,南宫姑娘一臂之力。”
听到这样的保证,郑宏轻松了很多,然后他也显得很仗义地问:“张兄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张残最主要的事情,无非就是挂念远在上京城的萧雨儿。
最后一次见到萧雨儿的时候,她已经几近油尽灯枯。而张残近来没少昏迷,他虽然不能肯定,不过倒是大概觉得,距离那天,现在应该是两个月之后了。
那么很有可能,萧雨儿已经香消玉殒。
张残没有多想,也不敢多想。他只是希望自己在萧雨儿临死之前,自己能够陪在她的身边罢了。
当然,张残也知道这么久了,以萧雨儿的状态,是绝不可能撑得到现在的。
这个愿望,根本就是个奢想。
随后,张残暗自深吸了一口气,竭力保持着语气的镇定,笑着说:“有郑兄这一句话即可!张某铭记在心!”
然后张残便打开了包袱。
那暗红色的木盒,待张残见到它,从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中完整的呈现在眼前时,他已经楞在了那里。
这是一个骨灰盒。
张残很艰难的干咽了一口唾沫,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将骨灰盒的正面,转动到了眼前。
而“萧雨儿”三个字,正书写在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