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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落榜了,杜衡很平静,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落榜后俩月,班主任老刘来电话了,接完电话的杜衡依旧平静,不由二话的带着自己那似乎永远都宠辱不惊的经典神情搬着桌椅和行李去了高考文科补习班。刚老刘打电话说如今的文科复读班的班主任一职荣幸的落到了他手里,这不,为了升学率,一开学便召集落榜的旧部准备来年再次酣战了。
其实杜衡之所以在落榜之后还可以这么的平静也是有原因的,早在半年前她就打听好了今年要文理大分科,由而也就打定主意决意要复读一年好圆上自己过重点线的梦。看到这里您或许有些不理解了吧,原来杜衡高三时省里实行的高考政策是3+6,也就是文理大综合,她有些偏科,对于物理和化学是怎么也理不清楚头绪,以至于每次发过理、化试卷后她总要例行似的痛哭上一场。不过这下子好了,要文理分科了,尽管要读个高四才能要享受到文科待遇,可杜衡的心里还是由衷的乐意着!
杜衡是大佛镇侯家巷东头老冀头的闺女,看到这里您可能会奇怪为什么老冀头的闺女不姓冀却姓杜,其实是这样的,老冀头是三年自然灾害时倒插门到我们侯家巷东头的老杜家做了他们家的上门女婿了的,不过按照我们镇子上的风俗,上门女婿是不能传宗接代的,也就是说出生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得跟母亲姓,所以杜衡也就随了母亲姓杜了。
很不幸,小杜衡三岁的时候妈妈就去了天堂,之后也不知怎的,人们纷纷传着说杜衡的妈妈每天夜里都会在他们家二楼啼哭,这样子几天下来侯家巷里也就人心惶惶起来,尤其是再提起老冀头的家那就变得更是阴森和恐怖的代名词了,无奈之下老冀头把杜家留下来的二层小楼贱价卖给了巧儿后爸,并带着小杜衡搬离大佛镇在县城买房定居下来。两年之后,老冀头再婚,娶了个文化水平不高但心地还算善良的叫祥珍的女人,自从祥珍来到家,老冀头脸上那久违的笑容就一直不分白天黑夜的挂着。女儿杜衡也整天跟在祥珍屁股后面“乐呵呵”地跑来跑去,任外人谁看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重组的家庭,可杜衡和祥珍之间的生分老冀头却最能感觉得到。以前,不管什么事,杜衡总愿意和老冀头说,可自从祥珍来了之后,杜衡非但对这个后妈客气礼貌有加,就连对老冀头也关闭了心扉,不管什么事都自己埋在心里自己消化。由于害怕爸爸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敏感的小杜衡无论心里对祥珍有再多不满都自己个儿放在心里,从不去爸爸面前嚼舌根,但后母在家里的一举一动却都牵动着她的心,慢慢的这样长大了,杜衡变得敏感又内向又孤独
这次高考成绩下来时老冀头一家围坐在桌子旁吃饭,老冀头虽然心里很失落但也怕伤了女儿自尊就殷勤而又赔笑的给女儿和老婆夹菜,试图撇开这一话题,祥珍也想着赶紧过去这个尴尬的吃饭时间,就看了一眼杜衡示意她赶快吃不然就凉了。可就是这一眼却让敏感的杜衡委屈万分,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她总感觉祥珍眼睛里全是嘲弄和不屑,忿忿的放下碗筷,她骑上自行车就往大佛镇的月亮湾跑去自从后母来了之后杜衡就似隐似现的意识到了祥珍不愿意提及大佛镇也不愿意让杜衡回到大佛镇,为了讨得后母的欢心,也为了不至于因为这事而惹得爸爸和后母再起冲突,杜衡也就很少提到过大佛镇更别提回到大佛镇玩了。
这天的月亮湾湖水凉凉的,似乎在衬托着这个小主人公的心境,杜衡脱了鞋把脚放在湖湾浅滩处的鹅卵石上,此时的湖水潺潺的流动,她也就任脚下的这种潺潺的感觉肆意的流淌在脚下,也尽兴的享受着湖水偶尔的磨蹭到脚心儿时的那种惬意和舒适,有些像妈妈的手,是的,很像,很像妈妈的手在给她挠痒痒,让她陶醉也让她心境在这抚摸的瞬间平静和温暖从这“梦境”中醒来之后的杜衡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也很不理解,自己一直很平和的心态怎么会因为祥珍妈妈的一个眼神儿而变得如此激动?她也不知道自己回去后祥珍会怎么想,但愿对于这件事还是千万不要再生事端的好。
不过后来连杜衡自己都忘了那天回去后发生了什么,只是记得自己很困很累,爸爸也没有过多问及这事,而她也似乎到家就倒到了床上
复读的一年对于杜衡来讲是种历练。
进教室时杜衡的总成绩排全班第十二名,班主任除了鼓励她是个潜力股之外也别无话说了。排座位时杜衡一声不吭的拎着书包走到了班里最后一排的角落,从那里开始了自己的复读之路,第一次统考,杜衡全班第31名,可就连以前那个每次成绩都很差的王刚子都考到了全班第三,想不通,心里真是超级郁闷,本以为文理分科了之后自己会在班里一展风采的,可谁想到结果会是这样。回到家里,杜衡不愿意告诉爸爸,她“知道”爸爸也不会有太多的表情,这些年她习惯了去自己承受。
看着女儿回来时失落憔悴的神态,老冀头纵使心中再痛也不敢和不愿触及女儿的痛处
第二次考试是在年终,考完试后的杜衡一个人坐在教室对答案,可迎来的依旧是没有任何悬念的失败。逃出教室走在回家的路上,路旁的霓虹把她映衬的那般的虚幻、孤独,也让她想做梦,想在梦里把自己变成一个学习上的佼佼者三天后取成绩单,那张和杜衡脸色同样惨白无常的纸上面清晰地写着:杜衡,31名,也写着评语:“该生学习刻苦认真,热爱集体,尊敬师长,但性格过于内向,自信心不足,希望得到家长的协同努力。”看到这些,杜衡那原本就低沉失落的心此刻也就更像掉进了冰窟里,不过这一次依旧的,杜衡没有告诉爸爸,而且仿照爸爸的字迹在家长签字一栏写下了老冀头的名字。
其实老冀头知道杜衡领过成绩单了,可女儿不发话他也不敢妄自行动,所以就一直等着女儿对自己的“坦白”可都快过年了杜衡依旧没有提及此事,于是就再等,就这样一直等到第二学期开学杜衡仍然没有开口。老冀头有好多次都想提及此事可一想到女儿冰冷的似是宠辱不惊的面孔就硬是生生的把话给咽了回去。
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快到过完年后的第一次模拟考试了,这天的老冀头下班回家时发现女儿房门被风吹开了,就慌忙去关门,可一进门就发现了两张大的挂历纸映入眼帘,就贴在女儿的书桌前面的那堵墙上,上面错落有致的写着些什么,走近一看,老冀头的心里顿时酸了,这第一张纸上写的是杜衡要超过的几个同学的名字,另一张纸则是她这次考试各门功课要考到的分数。
终于考完试了,考完后的杜衡依旧坐在了座位上对答案,对完后居然惊奇的发现自己这次成绩还不错,于是心里也就莫名的升腾起了一种希望,她渴望着让爸爸知道这个,可一想到这么多年爸爸的无所谓,已经到了脑海中的话又被她放弃了。回家的路上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已成了虚幻,这个世界也就完全成了杜衡一个人的,沉浸在虚幻中的杜衡脸上洋溢着对虚幻渴望般的微笑。不愿返回现实,不愿生活在现实之中,不愿,现实中的孤独让她难以承受,这些天,杜衡总会出现这样一种感觉,这样一种明明是在现实之中,可她却总会觉得很虚幻,像在做梦一样的感觉,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所有杜衡说的话和做的事都像是在梦境之中,一切都是那么的假
这一次,杜衡18名,进步了13名。
想当初在第二次31名时,几近崩溃了的杜衡无奈的采用了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没想到这个办法居然挽救了自己。上次考试后她把自己的程度彻底的降到了31名的水平,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重点梦,其实也不是一种放弃,准确说应该是知道自己得不到时的一种迫不得已的顺其自然。然而也就是这种顺其自然却让杜衡明白了做一件事包括学习,有时候越是功利心强像取得成绩就越是一败涂地,看来心平气和的享受自己的学习和生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又要排座位了,喊到第18个时,杜衡一改往日宠辱不惊的神情而是带着些许激动地把东西搬到了首排,也就是和讲课桌并排的那一排。
或许从最后一排搬到最前排是心境的一种转换,也是一次孤独的调整吧!第二次模拟考试,杜衡考到了班级第七名,而这个名次就像一枚重磅炸弹一样把整个复读班都炸开了锅,杜衡也第一次失控了自己的孤独,拿起201电话卡飞奔下楼电话报告给了老爸,接到电话的老冀头在那头哭了,是一种久违的感动的泪水,要知道他有多想小杜衡对他亲近如往啊由于高考时间提前了一个月,学校还没来得及进行第三次模拟考试就已经马上要高考了,老冀头和祥珍为女儿的生活做了最周详的准备,吃的用的,还买了两盒葡萄糖口服液。可之前一直没有紧张的杜衡在晚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的却是越翻越烦,眼瞅着地板上扔的是课本,身子下面枕的是书本,桌子上铺开的一本本依旧是课本,她的心里登时变得压力重重。夜静悄悄的,就连住在隔壁爸爸和祥珍的轻微谈说声杜衡也听的时隐时现,接着她又听到了家里小狗咪咪的“塔塔”的细小走路声和爸爸轻微的鼾声越发睡不着了,焦急上火却又不知道如何发泄的杜衡已经用脚跺了n次床,每次跺床咪咪都报以理解似的出来“塔塔”的跑上一圈,可她依然睡不着,床上被她心烦抓烂的书此时已不止一本两本
终于忍不下这份独自承受的孤独和焦躁,杜衡开门向爸爸要安定片,为她担心多日的爸爸一下子心理也崩溃了,也不知是因为内疚还是心急,爸爸“啪啪啪啪”的大巴掌朝自己个儿的脸上扇着,嘴里还传出了低沉的心碎般的呜咽声。过了一会儿,当夜空恢复了平静时杜衡清晰地听到爸爸对后妈说:“这孩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听了这话,杜衡如火燎般的心霎时恢复了平静,也恢复了困意。
高考出成绩时依旧是一家人围坐吃饭的时间,电话铃响了,是杜衡的同桌,同桌告诉她可以查分了,带着激动,杜衡拨通了两元一条的查分热线,输入了准考证号,语文129总分626分,听得确切结果的杜衡顿时脑部充血,感觉时间这会儿也似乎在自己身上停滞了。大约也就是一分钟之后,回过神的杜衡在第一时间冲到了客厅,蹦着,跳着,看到女儿这样,老冀头夫妇这颗悬着的心这才得以放下
可正是这须臾功夫,老冀头明白了:其实女儿需要的并不多,要让她走出自己为自己编织的世界也并不难,这一切的解药的配方仅仅是亲人对她的关注而已。
可早些怎么没了解女儿的心呢?
哦,解放女儿心中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