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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中,即县一中,小城里最有名的学府,我与它挥别已有十年了。
儿时,我所就读的实验小学紧邻着它,放学路上总要经过。每回经过,我总被它独特的气息吸引着,钻进它的腹地,久之成了必经的道路。穿行在高大苍翠的梧桐间,耳畔是书声朗朗,眼前是树影婆娑,连风吹到这里,仿佛也沾染了这里的气息,变得儒性而温存。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什么“重点中学”只是潜隐地感觉到y中和别的中学的不同。
y中不大,我说的是老校区。三栋主楼,中间办公楼,两翼教学楼。主楼西侧,是体艺楼,东侧,是实验楼。几幢楼都不高,但层次分明,格局方正,透着学府气。400米的操场,青草被踏平,嵌入泥土,尔后能从风里嗅出绿的汁水。一排整齐的体育看台与操场遥相呼应,承载着每年必有一次的热闹拥挤。泮池一带相当于鲁迅笔下的“百草园”这里,春有桃柳,夏有清荷,秋有酩酊桂香,冬有不老杉竹。奎光亭依傍着泮池,被葳蕤的花草环绕着。清晨,嘹亮的诵读声从这里蹦出;傍晚,咿呀笑语从这里升腾。
当年的任校长,在小城里名声赫赫,我父辈在y中读书时,他就已经小有名气了。在我看来,五十来岁的他,可说是y中人的样本。康健、沉稳、敏锐,有书卷气,却有别于不谙世事的书生气,有校长的风度,却不是拒人千里的官架子。初一年级的我,放学路上常碰见他。“任校长!”我大声呼喊。校长见了我这小鬼头,亦大声应和:“哎!放学啦?慢点走!”一次,父亲在宴席上偶遇任校长,便主动谈起我。校长起先没印象,一听说“就是经常在放学路上喊你的那个小女孩”他便立即记起,开心地笑了!
升旗仪式上,任校长说:“大家知道我们y中的校训是什么?四个字:唯真,唯实。”他的语气极平缓“唯真唯实”四个字就那样不经意地烙在我的心上。长大后才发现,这四个字,知难行更难!
读初中时,最难忘语文老师张晓宏。他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一脸春风的微笑显出他的优雅、迷人和绅士般的风度。他常说,语文教学如果不创新,就会走向刻板。他谈吐风趣,寓教于乐,把中规中矩的课堂变得生动有趣。他把重要课文的讲义打印成份,发给每个人,这样,我们就不会因记笔记的繁琐而误了听课。期末复习,他独创了小组抢答的形式,鼓励我们大胆发言,气氛十分互活跃。语言文字是开启学问之门的钥匙,我庆幸在少年时遇到这样的老师,是他的滴滴心血,换来我对文字的亲近感。
初中是相对宽松的。兄弟学校课业繁重,y中却努力培养我们自学的习惯。到了初三,兄弟学校把体育课和音乐课都停了,我们照旧。可对于中考“百草园”终究敌不过“三味书屋”那年,y中默默承受着社会各界的负面评价。
高中部在小城是出类拔萃的,我有幸被它接纳。但接踵而来的却是“不幸”不堪重负的我,学习成绩一路下滑。高二那年,以退为进,我选择了文科班。
既是退守,不免自卑,是文科班的老师改变了我。班主任中文系出身,十分看重文字功夫,在他的悉心栽培下,县报的文学副刊几乎成了我们班的专版。政治老师温和风趣,高度近视的镜框下藏着一双睿智的眼睛,一讲到关键部分他就默不作声,适时地露出用狡黠的微笑,引我们去猜测。大千世界在他温和笑容的掩映下,总显得深不可测又妙趣横生。课后,他亦喜欢同我们促膝畅谈,他用温和的方式教会我们客观地认识一切。
最受欢迎的是历史老师。他总说文科班的学生要有文化素养。他布置的第一份作业是要求我们熟读地图,在他看来,丰富的地理知识是学好历史的基础。他把一张硕大的中国地图带到课堂,领我们感受祖国的广袤,辨认黄河、长江的流向,想象长城的雄姿,领略宝岛的风物。我平生第一次有了拥抱大地的激情,指点江山的豪迈。讲到唐三彩,他便从家里带来真品,供我们相互传阅。说到黄桥战役,他就建议我们亲自尝一尝黄桥烧饼的味道。在他的启迪下,我有了肋生双翅飞出小城“行万里路”的愿望,总想去探访那些只在书本上见过的名胜。他善于把枯燥的书本知识演绎成一个个引人入胜的故事,更懂得从政治、经济、文化、地理、人性等多个角度去理解历史,讲述历史。他讲述的历史,从来都不是按部就班的章章节节,而是纵横交错的知识网络,使我们从繁复的演绎归纳中养成思维的习惯。
进大学后,我渐渐发现,文史哲对于一个人的意义远非高考所能涵盖。今天,这些已成为我知识结构中最稳固的那部分,甚而成了我的气质!
光阴荏苒,一晃十年。曾经的那段y中岁月,其实,它从未离开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