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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急败坏的华晟最终停了下来,没有一味横冲直撞。
令窈缓缓放下手臂。她几乎能闻见华晟呼出的热气, 他停在她跟前一步远的地方, 个头高她许多, 居高临下睨她:“小郡主,好巧。”
对方人多势众, 令窈转了眸子,水灵娇俏的笑意浮出眉眼:“华大哥哥, 好巧,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你。”
一声“华大哥哥”唤出来,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家兄妹情深。华晟惊住,旋即重新打探令窈,视线从头到尾扫一遍:“郡主真会说笑,我可当不起你这声大哥哥。”
令窈面不改色心不跳,冁然而笑:“既然华大哥哥说当不起,那就当不起罢, 我一做小辈的,哪能跟哥哥们争辩。”
这一番话抛出来,无论是姿态还是语气,样样皆挑不出半点错,仿佛只是一个天真的小姑娘偶遇相识的外府大哥哥, 寻常问候, 礼貌周到。
南文英叹为观止, 联想到令窈之前种种嚣张行迹, 竟有些佩服她如今临危不乱的表现。莫说是八岁, 就算是十六岁的世家姑娘,也未必有她这种能屈能伸的本事。低头不难,难的是低了头还能不卑不亢,气势依旧。
华朝气得发抖,喊:“哥哥,你莫要被她迷惑!”
华晟回过神,抬眸望见令窈张着无辜的大眼睛,一副无知孩童模样,与那日围场上趾高气扬的样子判若两人。她的声音软绵绵,稚气十足:“我何时迷惑人?难道连唤声大哥哥都不许吗?华姐姐未免太霸道。”
华晟微怔,有数秒时间,竟忘了自己为何冲过来。多亏华朝提醒:“哥哥,她送你的白鹤,你忘记了吗?你从马上跌下来,她幸灾乐祸也就罢了,竟还咒你死。”
华晟彻底清醒,瞪向令窈,冷笑:“是啊,郡主送坐骑之恩,我没齿难忘。”
令窈淡定自若:“那可是御赐之物,一路从汴梁带回临安城,我园子里统共就两只,其中一只就给了华大哥哥,幼时我曾骑鹤玩耍,心情畅快,念及大哥哥跌伤,定是心中郁闷,所以送只白鹤给大哥哥解闷,不曾想,竟被误解至此。”
华晟剑眉紧皱:“当真?”
自然是假。令窈点点头,瞄向华晟身后快要气到晕厥的华朝,语气关怀备至:“华姐姐,方才你提及进学的事,我倒想起来了,其实,你若真想受孟先生教诲,也不是不可能”
华朝咬咬嘴唇,神情动容,问:“你是说我尚有机会?”
话音刚落,马匹嘶鸣的声音凭空出现,是刚刚华晟出酒楼时吩咐家仆悄悄放出疯马,此时马蹄声踏踏,被鞭笞过的马儿从巷子里冲出来,自令窈的方向而去。
华晟怔忡,他差点忘了这遭事。想下命阻挡已经来不及,只能稍后随机应变。
出于本能,其他人纷纷自保逃开,唯有南文英出声:“二郎,小心!”
令窈回身,触及发狂的马儿,大脑转瞬空白。
马尚未冲到面前,若想躲,她躲得开。
可是,郑嘉和躲不开。
郑嘉和的声音落入耳中,焦急慌乱:“卿卿,快避开!”
令窈想,她大概是疯了。
尘土飞扬,闹声喧喧,令窈扑到郑嘉和身上,试图替他挡下疯马的践踏。扑过去的瞬间,她想起前世替他尝毒药一事,那个时候,她也疯了。
周围惊叫声阵阵,人人忙着逃命。
令窈闭上眼,告诉自己,若是命丧于此,就当还债了。郑嘉和不欠她的,她也不欠郑嘉和的了。
大概是老天爷自觉欠她,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千钧一发之际,有谁飞出来勒住了疯马。
令窈小心翼翼眯开眼缝,模糊白光中,一袭颀长的青白色身影缓缓而来,淡雅从容,对马背上御马的少年交待:“山阳,下去罢。”
令窈惊喜:“孟先生!”
孟铎踱步,走至跟前,抬手将她从郑嘉和怀里提起来:“今日的夜课,算你迟到。”抬眸又望郑嘉和,触及他一张苍白病容,问:“二公子,可有伤到哪里?”
令窈:“孟先生好偏心,见面就斥我迟到,光顾着问哥哥有没有受伤,却不问我是否受惊。”
孟铎侧头:“你笑成这样,哪有半分受惊的迹象?”
令窈从未如此感激过孟铎,他来得太及时,哪怕他现在训她一百句,她也绝对不回嘴。令窈笑脸盈盈:“先生说得是,是卿卿娇生惯养,就想独占先生的关怀惦念。”
“贫嘴。”
令窈还想再说什么,孟铎已经从她身前走过。她刚要跟过去,被郑嘉和一把攥住。
郑嘉和颤了手,张皇无促,全然不似平日的镇定,他抓了她的手握在掌心,并未说什么,只是唤她的小名:“卿卿。”
难得看到郑嘉和害怕慌张的一面,令窈蹲下身,靠在他膝边:“兄长,你身体不适吗?我们即刻回府。”
郑嘉和抓住她的手腕往前一拽,令窈不得不仰起头:“兄长?”
郑嘉和黑邃的眼睛幽深似湖,素日温润如玉的文雅消失全无,眼神压得人胆战心惊,语气间皆是不容抵抗的强硬:“下次,不用管我,你只管自己逃命。”
令窈何时见过郑嘉和这般气势,傻傻点头,点头过后,回过神,又摇头,委屈:“兄长怪我擅自行事?”
郑嘉和的灼灼目光像是要将她烧穿:“卿卿,记住兄长说的话。”
令窈抿嘴,心中有气,暗骂他不知好歹:“卿卿记不住。”
郑嘉和手中力道明显加大:“卿卿。”
令窈抽出手:“知道了。”
正前方,南文英与华家兄妹正往这边来。华朝吓得惊魂未定,华晟躲在她身后,脚步踟蹰。
原本是想吓一吓郑家小郡主,就算伤及无辜,也最多伤到郑家那个行动不能自如的病秧子。
哪想,小郡主竟将庶兄的命看得比她自己更重要。
华朝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压低声音:“哥哥,都是你的错!我只是想让你教训她一下,挫挫她的威风,你怎可放出疯马伤人,若是她今日有个三长两短,路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们华家难逃死罪!”
华晟剜过去:“你现在知道怕了?刚刚是谁大声叫嚷,恨不得将她弄死?要不是你,我怎会如此冲动?”
华朝不敢再说,扭头向南文英求助:“南姐姐。”
南文英冷着一张脸:“今日之事,与我南府无关,你莫要将我卷进去。”
华朝:“南姐姐,你一向足智多谋,就当帮帮我,快些想个法子。”
南文英甩开她的手,视线触及不远处的郑嘉和,语气越发冰冷:“阿朝,我帮不了你,你好自为之。”
说完,南文英唤来家仆,上马离开。
华朝眼睁睁看着南文英离开,眸中涔出泪光,喃喃:“南姐姐。”她自知有错,回身狠拍华晟胳膊:“因为你,南姐姐不理我了。”
华晟嗤之以鼻:“从前你与她闯下许多祸事,也没见她对你翻脸,今天倒好,撇下你一个人走了。我的好妹妹,做人要有骨气,她不理你,你也不用理她。”
华朝顿足:“你”兄妹争辩之际,听得一道清风朗月般的声音砸过来:“我那徒儿虽顽皮,但到底是无知稚童,若有什么地方得罪华公子,当面质问责她赔罪便是,何必纵马伤人,累及无辜?”
华晟回眸,望见一人款款踱步,雪白鹤氅下露出团青色深衣,一只手负在背后,另一只卷了广袖袍角的黑提花镶边捏在指间摩挲。
大名鼎鼎的孟铎,临安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凡府中有赴考的学子,谁不想得到他的指点?
华晟早就为自己定下从军之路,故此并不十分在意科举,见了孟铎,也不像旁人那般敬佩唯诺:“孟先生莫要含血喷人,今日之事,与我无关,我也差点被那匹马伤到。”
华朝得了华晟的示意,立马止住眼泪,附和:“我和哥哥全然不知情,还请先生明察秋毫。”
孟铎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到令窈身边,问:“回去罢?”
令窈也知今日的事注定不了了之,光凭一匹马,做不了什么文章。若真要追究,她并未受伤,只怕到时候被推出来治罪的,是临安城尹。依律法,恶马入街,乃是城尹治理不力的错。
眼见令窈上马车,华家兄妹松口气,华朝想起重要事,喊住令窈:“郡主,进学的事”
令窈正踩着人背往上,听见这一句,回头瞪过去,原形毕露,冷嗤:“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一同习书?”
华朝震住:“可是刚才你明明说”
令窈白她一眼,满脸不耐:“我刚刚说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说罢,她掀起轩帷钻进马车。
华朝上前,被孟铎挡住,他清冷的面庞眉眼疏淡,轻轻一眼荡过华朝,华朝只觉得身上升起寒气,不敢再说,退回华晟身边。
马车上,三人默然无声。
令窈先是朝孟铎那边看,他正闭目养神,她耐不住性子,说:“今日多亏先生,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孟铎仍然阖着眼,薄唇轻启:“嗯。”令窈凑近,伸手隔空描他侧脸线条:“先生,你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吗?”
“何话?”
“或责我顽劣与人结怨,惹出今日苦果。或忧我可怜被人欺负,差点命丧东街。”
孟铎睁开眼,波澜不惊的眸光对上令窈视线:“这是你的事,与为师无关。”
令窈自讨没趣,撇过头去看郑嘉和,郑嘉和也在瞧她,他又恢复往日温和,见她投以目光,迫不及待同她说话:“卿卿今日救命之恩,兄长铭记于心。”
刚才还凶巴巴地对她,现在又来说好话。令窈并不承情,指了孟铎:“兄长该谢先生才对,先生才是兄长的救命恩人。”
孟铎竟也配合她:“举手之劳而已,二郎无需放在心上。”
郑嘉和只得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令窈攥了郑嘉和衣袖:“怎么可能无以为报,古往今来,皆有以身相许报恩之举。”
孟铎含笑,不与她计较。
郑嘉和低头:“卿卿,别闹。”
她索性趴到他膝前,三分气恼,七分怨念:“我哪有闹,刚才我救你,你也说闹,你放心,从此以后,我再不闹你。”
郑嘉和窘迫地朝孟铎那边看一眼,孟铎重新闭上眼,挪到靠外的地方坐。
郑嘉和垂眸,凑到令窈耳边,悄声:“是兄长不好,不懂知恩图报,让卿卿伤心了。”
她得到想听的话,反而生出几分愧疚,强撑着倔强语气:“你从前不是说,你伤不到我的心吗?这会子怎么又能让我伤心了?”
郑嘉和语调越发轻浅:“兄长浅薄无知,卿卿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兄长可好?”
令窈的声音也跟着软下去:“那你说一万遍你错了。”
郑嘉和:“我错了。”
他竟真的打算向她道一万遍罪。
令窈:“好了。”
郑嘉和讨好似地凝视她。令窈扯过狐毛大氅盖住脸,声音含糊不清,语速极快:“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想连累我,所以才那样交待我。”
“卿卿不怪兄长了?”
大氅下显出圆润小巧的脑袋,没有发出声音,却传来一阵窸窣摆动的动静。摇头,也就代表她不生气了。
隔着厚实的衣料,令窈察觉脑袋仿佛被郑嘉和摸了一下,他也没有再说话,任由她躲在他的大氅下。
令窈安安静静伏在郑嘉和腿间,面朝外,手指搭起大氅边角,光从外界透入眼中,随光而来的,还有孟铎的目光,看小孩子无理取闹的眼神,饱含嘲弄。
令窈眼皮一跳,移开手指,再看不见孟铎的视线。
当天夜里,南府与华府送来慰问的帖子并两份厚礼。书信措辞,并无两样,无非是借问候之名,将纵马的事撇干净。只不过南府的书信里多提了一句,问起郑嘉和,华府并没有。
礼送至大奶奶处,大奶奶才知晓下午的事,大奶奶一知道,老夫人也就知道了。
令窈习书完毕,才走出门,就被老夫人一把抱在怀中:“卿卿,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告诉祖母?”
园子里黑压压的全是人,各房的人都来了,围着令窈嘘寒问暖,令窈只道:“我不想让祖母担忧,况且我也没有受伤,只是有些受惊罢了。”
老夫人立马就要让人去请李太医。
令窈:“还好有二哥哥陪着我,回来的路上,二哥哥已经安抚过我。”她趁势为郑嘉和说尽好话:“祖母,今天要不是二哥哥,只怕我早就吓晕过去。”
老夫人这才想起郑嘉和:“你二哥没事吧?”
令窈:“祖母自己去看看罢,二哥的性子,即使伤到身子,他也只是咬牙不肯让人知道。”
老夫人应下:“好,待会我便去看他。”
不多时,老夫人对孟铎千恩万谢,确认令窈身心无虞后,才带着人往度月轩去。大奶奶和郑令佳陪令窈回碧纱馆,守了许久才离去。
数日后,南府。
丫鬟第三次进屋禀报,南康泽忍不住问:“素日见你与华姑娘交好,今日人家上门特意求见,你为何不见?”
南文英想到那日的事,心有余悸,皱眉摇头:“兄长,阿朝这次做得太过分了。”
“你是指东街那件事?又没有证据,平白无故地,你如何知道一定是她?”
南文英反问:“那兄长认为是谁?”
南康泽不说话了。
以华家兄妹的性情,确实做得出这种没有分寸的事。
顷刻,南康泽清清嗓子,问:“唯唯,你今日让人来请我,总不会是让我看你如何三避华姑娘吧?”
南文英端起茶,敬给南康泽:“兄长,唯唯有事相求。”
南康泽推开她的茶:“无功不受禄。”
南文英羞了声:“兄长,那日东街的事,郑家二郎也在,我怕他误会,你可不可以帮我”
南康泽轻笑:“帮你去探望他?顺便替你解释那日的事与你无关?”
南文英掩饰:“只是想让他知道,那件事与南府无关而已。”
南康泽一把接过南文英的茶,打趣:“唯唯长大了,知道为府里打算了。”
南文英烫得脸都红“不然呢。”
南家侧门。
华朝听完丫鬟的回禀,眼睛一红,落下泪来。华晟看在眼里,虽然不甚耐烦,但只能低声安慰:“或许下次来,她会见你。”
华朝抽泣,哭个不停:“南姐姐不要我了。”
华晟重重叹口气:“你从小与她一块长大,有这份情谊在,她轻易不会断掉与你的往来。”
华朝这才止住哭声:“那倒也是。”她擦干眼泪,抬眸望见华晟眉头紧锁,似乎心神不宁。
“哥哥,你是不是在想东街的事?”
“没。”
华朝担忧地问:“其实我一直在想,我们真的会没事吗?”
华晟口是心非:“能有什么事。”
华朝笑起来:“哥哥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郑家小郡主没有证据,想来她也奈何不了我们。”
华晟苦笑:“自然。”
华朝身在内院,有些事不方便让她知道。
譬如说那天自东街回去后,深更半夜,小厮来报,府里的马畜家禽全都死了。除人之外,府内活物皆身首异处,血溅得到处都是,守夜的小厮被吓得魂飞魄散。
行凶者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华晟得到消息后,怕惊动华大老爷,并未报官,而是让人悄悄处理。
华晟也曾怀疑过郑家。
只是,这么多年,郑家一向安分守己,从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就算想做,郑家也没有这个本事。华晟将疑心放到令窈身上,细想之后,觉得更不可能了。
哪怕她有宫人太监使唤,也不可能潜入他华府作恶。
华晟这几天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个之所以然,一路上听华朝念叨昔日与南文英的姐妹情,更是烦躁至极。
待回到府中,尚未清净半刻,华大老爷又差人来请。
刚到门口,华晟就被华大老爷扔的墨砚砸中鬓角,鲜血直流。
华晟愣住“爹。”
华大老爷冲过来就是一巴掌甩他脸上:“不孝子!我养你何用!一天到晚惹是生非!你在外兴风作怪的时候,可曾想过家里人?我华家的荣华富贵迟早毁在你手里!”
华晟颤着声问:“爹,发生什么了?”
华大老爷怒目相视:“你还有脸问?”
原来华大老爷被人弹劾了。朝中言官以教子无方的理由,列出华晟从前种种错事,加上有人指出华大老爷在汴梁任职期间曾玩忽职守,火上浇油。圣上因此极为不悦。
华晟胆战心惊,颤巍巍问:“爹,那您”
华大老爷:“多亏你姐姐在宫中求情,跪在德化殿三天三夜,请太后去除她的封号,从妃降为昭仪,为家人赎罪。太后甚是感动,刚好赶上年节将至,太后以正月里不宜重罚的理由劝圣上,圣上这才没有怪罪,只是罚了为父十年的俸禄,降官职一级,小惩大诫。”
华晟呆住:“这么严重?”
华大老爷气不打一处来:“你也知道事情严重?为父能保住命已是万幸!”
华大老爷为官多年,鲜少与人交恶,如今远在临安,按理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人物,没想到竟有言官盯着他弹劾。他与那两位弹劾他的言官素不相识,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会遭此一难。
“你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
华晟想到令窈,后背一凉,如实答:“除了郑家小郡主,并无他人。”
华大老爷听后,更恼了,拣起地上墨砚,作势就要往华晟头上砸。气了半刻,最终还是舍不得,扔掉墨砚,替华晟擦血,恨铁不成钢:“爹早就嘱咐过你,临安城内,你招惹谁都无碍,只一个小郡主,万万动不得。”
华晟仰头:“她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大势力,竟能左右朝中言官?”
华大老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半天只能憋出一句:“或许是圣上授命。”
华晟:“圣上远在汴梁,怎会知晓临安城的事?”
华大老爷叹气:“罢,往后你只记着,再也不要招她。”不放心,耳提面命:“哪怕她当面扇你耳光,你也要受着,不但受着,还要主动将脸递过去给她打,懂了吗?”
华晟攥紧拳头:“儿子明白。”
华府水深火热,郑府内却一派怡然自乐之象。
被人视作洪水猛兽的令窈此时正在檐下赏雪,今冬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晚。
柳絮般的飘雪,缀满树木屋瓦。令窈伸手捧雪,想起孟铎新教的诗句:“最爱东山晴后雪,软红光里涌银山。”
鬓鸦听到她吟诗,甚觉稀奇,搬过熏笼,将令窈抱上去坐:“我知道这首,是杨万里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