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说

笨的掉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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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清新、曼妙、画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雨罢清宵夜,夜雨霖铃终不怨。何事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普陀珞珈山,终年云雾缭绕。

    这里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每隔三个月,观世音会在这里不离寂光,现菩萨身,为四方神明说经论道,讲述大乘佛法,给十方天地内的十二界生灵排难。无论神仙丁甲,真身罗汉,甚至十代阎罗,奇灵神妖,无不欢饮雀跃,只为聆听菩萨妙音。每每此时,雨师降霖,风婆拭尘,百鸟朝凤,仙女落花,菩萨一袭白衣,端立在红莲之上,手执净瓶杨柳,字字珠玑,不与群芳同蕊,庄严殊胜,彷佛兮若流风之回雪,飘渺兮似轻云之蔽月。

    我是一朵生长了千年的莲,和更多的莲一起,日日潜心修行,菩萨每次说佛论道,座下都会有一朵怒放的红莲,我则和更多的莲一起,希冀着生命中这一场最最盛大的邂逅,供万仙敬仰,受众生膜拜。

    无数次的,我使劲回忆着自己的前世今生,记忆的鸿蒙之始却似乎就在这座莲花池内,我的使命似乎就是那一日轰轰烈烈的绽放。池内有一朵修行最高的莲,是我们的掌管着,叫六时,今天她告诉我,说我的修行,即将圆满千年。

    据她说:菩萨坐下的那一株红莲,都必须修行整整千年。

    “由我所得圆通本跟,发妙耳们,然后身心微妙,涵容周遍法界,能令众生,持我名号,与彼共持六十二亿洹河沙诸法王子,二人福德。正等无异。于百千万亿劫,不可穷尽。”每个日暮时分,六时婆婆都会向我们宣诸菩萨功绩,我们则虔诚默听,凉风飒飒坲过,我却没有跟其他的姐妹同往日一样一起翩跹,看着两个多月前曾让每个同类惊羡艳艳的那朵莲,此刻,已然凋零,再过上几个月,她将如同亘古以来的莲一样,化身为尘。

    “我的使命?真的只是为了千年的隐忍?然后绽放?继而凋零么?”

    我不曾对我的使命有过质疑,至少今晚之前不曾有过,在那样与日月同辉的场合内,匍匐在菩萨无上的光辉之下,处在万亿众生的顶礼膜拜,我的花瓣,翩跹将如同绝美的舞步。而我,千年的静修,不就是为了这场传奇般的邂逅么?

    夜未央,莲未眠。我甚至可以听见天地呼吸的声音。这一晚告诉我,原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说的不是距离,而是心底最最静默的掩藏。

    次日卯时,我是看着东方一点一点的亮堂起来的。先是墨黑,继而灰暗,然后鱼肚子般的惨白,再然后,变成绚烂,等候了千年,居然只是为了明日浩大后的沉寂,如不会再起波澜的一池死水、不会再吹出音符一支的洞箫,恒久恒久的沉寂。

    我的心底,蓦然涌动起了一股子的不安和忐忑,我一遍遍的默念莲心咒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却丝毫无法压制那道追求永恒的冲动。只好任着它在我的体内肆无忌惮,空洞的凝视着东方色彩绚烂的蜕变。

    神山上起了一阵晨风,众位姐妹开始舒展自己婷婷的叶子,纤细的身。是啊,今日的神山,又将成为十二界神佛、千亿万众生聚焦的普陀珞珈山,风婆开始清理起这三个月的尘,我的眼光,不自觉的看到九十日前那株红莲的灰烬,在风中曼舞。

    修行了六万三千多年的六时婆婆跟每三个月的清晨一样,道:“观世音菩萨,无量劫来,成就大慈大悲法门,利益众生,于生死苦海,为做船伐,于无明长夜,为做明灯,无苦不拔,无乐不与。”

    菩萨无上的光辉,历经亿万劫难,无乐不与,无苦不拔,而我,却只是一株莲而已,也不曾有过普度万物的欲望或者奢求。一个声音开始在我的每一个枝节中涌动“永恒,永恒。”

    普陀珞珈山,辰时。

    风婆雨师已经将这里的每一寸神土,每一株仙草上擦拭的不落尘埃,云雾在这个浩大的日子褪去了自己卑微的身,神山光亮之至。西边已经开始熙熙攘攘,参会的各路神灵逐渐到了。六时婆婆和所有的姐妹把目光聚集于“何为永恒?”我喃喃道。

    我感到周边的每一个思维,包括时间,在我的这个疑问中变得惊讶、迟疑起来。

    “何为永恒?”我又轻声问了一遍。

    “一瞬、一息、一弹指、一刹那,皆为永恒。”

    我抬起头,看着从不曾直视过的、全能的、让万人匍匐膜拜、超度亿万众生的观世音菩萨。

    我心底漾起了一股千年不曾有过的感觉,所有的生灵惊奇的发现,我硕大“你修行千年,却不想还未参悟集圣谛”观世音轻声道,然后各神明无不潜首恭听“无有中有,无无中无,不色中色,不空中空,圣谛有四:苦、集、灭、道是也。修为孽障,又名十根本烦恼,譬如贪、嗔、痴、慢、疑。若爱、若后有爱、若贪喜集行爱、若彼彼希乐爱,是名集谛。修行当无我,后有爱者,却是执我。你醉心永恒,却不知先当跳出四谛,虚妄无我方能永恒”菩萨说完,我似懂非懂,千年的清修夹杂着数日的冲撞,在无所不能得观世音面前,不觉矛盾万千。道:“请菩萨点化。” 观世音道:“也罢,想是你命中该有此祸,人界盛言唯爱永恒,且让你到人界以身印道,追求永恒,你愿意么?”

    “人界不比神山,你将堕入五行,历经十二因缘轮回,身受十根本烦恼,磨练八苦,你愿意么?”

    “弟子愿意。”

    “也罢,你这就下山去吧,给你十世尘缘,且看你能否参透,业障自由,后世如何,且看你的造化了。”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苏州城。

    这一世,我仍是莲。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人间光景,至少在记忆的鸿蒙之初我就在普陀珞珈山上清修。为了追去我所谓的永恒,我给菩萨惩罚历经十世情劫。池内的水远远不及神山之上甘甜,周边的莲也没有资格等待神山上那一场绽放,每一朵都安安静静的,没有私语起舞,也没有诵经之声。我硕大的莲瓣,成为这一池最为瞩目的风景。但不知为何?我的骨子里却多了些许欢欣,似乎此情此景,在鸿蒙之前有曾邂逅,那样的熟悉。黄昏落日时分,池岸上,那人一袭青衫,身影略微有些古板生硬,手里拿着一卷书,且吟且行。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着甚番。晋陶渊明独爱菊,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自李唐来,世人偏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外不枝,香远亦清,亭亭净植,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我一直以为,他这文编者按清新、曼妙、画卷。字,是为我而读的。因为每到日头终于一头撞在西山而留下漫天黯白的时候,书本上的字大概看不见的时候,他就会放在旁边的竹椅上,然后转过俊朗的容颜,朝着我怒放的花瓣喃喃道:“若研,若研。”

    “若研,若研”我在自己心底默念,然后一股欣喜涌上心头“这?我我的名字么?若研?”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所有的泪水都已启程,却,忽然忘了,这?是怎样的一个开始?

    园里有池,池内是莲。等到很久以后我逐渐沉浸在他的呢喃之音的时候,他却似乎匆忙了起来,原本古板的面庞之上,日渐消瘦,但黄昏时分却总还是会在池边留恋片刻,看看我娇艳的红。然后走进北边的那一小屋,灯烛昏暗,人不眠。

    这一日日暮,他回来的时候,竟然略带些许欣喜,却又有些忐忑不安,手中却也没有捧平日的书卷,在我的面前,来回踱步。片刻之后,一位老者抢了进来,我收了收自己的莲瓣,自至人间,还不曾见过生人。略觉有些异样起来。那老者形色匆忙,他迎了上去,不待那人开口,变道:“怎样?”

    这两个字如此突兀,和他往日恬然不惊的风骨略有冲突,我曾听说过人间的科举,高中之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他却神情顿时萎缩了下来,身体似一张轻薄的纸,慢慢的,倒在座椅之上。然后双眼含泪,看着我硕大依旧的莲瓣“若研,若研。”

    那老者说道:“太师的三少爷中了头魁,这会儿正和若研准备婚事呢,阅卷关据说都是太师门下的,这一场比拼,原本就是不该的,有输无赢。”

    “若研,若研。”

    “清晖,那若研跟你说过的话,原本就是玩笑之意,她家一门六进士,三世四翰林,你一个穷书生,又何必如此执着?”

    “若研,若研”

    “听说太师的少爷连笔都不会拿,怎么中着头魁?乡间流言四起,但流言终究是流言,除当今天子外,谁奈何的了他们啊!你这次高中,前程光景指日可待,红尘本为虚,又何必看不透?她既无心,你又何必不休呢?”

    “若研,若研”

    “也罢,你这呆子,我得走了,听说三少爷为了你当日给若研的血书,要来寻你的事呢,他们权势熏天,你还是避上一避的好,此地不敢久留,焉知门口没有三少爷的眉目,我作为你的三叔,却也不能引火烧身,孽缘啊孽缘!”然后恨恨一声,匆匆而去。

    “若研,若研”

    暮雨丝丝吹湿,倦柳愁荷风急。瘦骨不禁秋,总成愁。

    别有心情怎说。未是诉愁时节。谯鼓已三更,梦须成。

    秋意渐渐的深了,早晨时分,已经开始有了清霜,池中的莲,不似神山之上,都慢慢的褪去了芳华,他一日日的消瘦了起来,在我旁边的座椅之上,看着我的莲瓣发呆,然后,泪流满面。这时,我明白了人间的“情”

    我为莲,他是人。我不能软语相慰,只能挺着亭亭玉立的身子,不与群芳同蕊的花瓣,看着他已经陈旧的蓝衫,陈旧的容颜。那一夜,我用仙法进了他的梦境,从他出生的记忆,都一幕幕的在我眼前划过,记忆里的天空,昏暗之至,我竭尽全力的试图驱赶里边惨淡的愁云和浓浓的相思,幕地里,他睁开了眼,我心神一摄,匆忙而退。

    这些日子,他已经不会他的小屋里住了,纵寒气四起,他的衣服,陈旧而单薄。次日清醒的时候,看着一池褪掉明艳的残花和我依旧硕红的身,那眸子里,分明有着某种之前不曾有过的迟疑的惊叹,我知道,我的忽然,外边传来了锣鼓之声,自我来时,这里便一直清幽,罕无人迹。我猜测着外边的动静,他却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注视着我,眼神里,却有了温柔和狂热。

    一行人抢进了院子,当首一人,体态风流,俊秀儒雅。道:“清晖兄,小弟来给你道喜了,恭喜你高中,哈哈,哈哈哈哈。”

    他还是没有起身,眼睛里落寞却又生出一股子犀利,不语。

    “这是我和若研的喜帖,清晖兄如有意,小弟定然当上宾待遇。”

    他还是没有说话。

    那人的后边的随从,一脚踢在了他的胸前,人向后仰去,嘴角出血,座椅摔断。“妈的,什么东西?我们少爷这么跟你说话,你却不识抬举的很?”然后看着他的主子,一脸谄媚。不想他主子给了他一耳光“妈的,跟清晖兄是这么说话的么?乡试高中第二啊。你是什么东西,那里轮到你说话了,哈哈”他刻意把第二咬的很重,我的眼神,一直凝视着他,脸色摔得青了,蓝衫之上,尽是血迹斑斑,眼神里的犀利却更加夺人。

    “清晖兄,小弟文采稍胜一筹,见笑了,这些下人不懂事,你可别往心里去啊。”说着,上前来搀扶他。

    “滚!”他说了一个字,然后硬生生的又站了起来“目不识丁之徒,焉能诓骗一世?”然后,神色甚是冷清。

    那人见他发怒,不怒反喜“哈哈,多谢清晖兄夸赞,明日就是我和若研的婚礼了,昨晚我们还说起你了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哈哈,哈哈哈。”

    他嘴角一抽,满腔愤懑,却无话可说。那人后边的随从都笑了起来,我只觉得一股子丑陋的嘴脸张着,发着难听刺耳的声音。

    他不语,但眼神执拧如故。

    “清晖兄,你说你不送小弟和若研什么礼物啊?哈哈来福,给清晖少爷拿三十两银子来,让他换件衣服,明日好来喝喜酒。”然后他眼角一转,看到了池内的我“这朵莲花倒是特异非常,我居然生平未见,莲乃福物,你就送了小弟如何?”说着,就朝我走来。他挡在了我的身前“不允”坚定的说出了两个字。声音虽然不大,却似乎震撼天地的决裂。

    那人的脸色微变“清晖,你别不识好歹,我这好心好意来给报喜,还给你银子,你连一朵莲花都舍不得,未免说不过去了吧!”

    “不允!”

    那人的脸色挂不住了,露出一副可恶的嘴脸“不允?这苏州城内,还没有我要不到的东西,不识好歹,来人,给我打,打到他允了为止!”

    然后三四条恶狗围着他,我的视线,透不过去,只听拳脚之声络绎不绝,却没听到他一声叫苦“喀嚓”一声,似乎是肋骨断了。“住手!”然后恶狗止,他摇摇晃晃的重新站起。

    “怎么样啊?清晖兄,你倒是允是不允?”那人看着他,然后自顾自的朝着我走来,我看见一双爪子朝着我的颈伸过,来人面庞虽俊秀,却布满贪婪和丑陋。

    “不允!”

    突然,他居然跑了过来,如疯狗一般的,朝着这人打去,没有招式,没有套路,如同流氓打架,不顾一切,余编者按清新、曼妙、画卷。人见其如此重伤,却还能生出气力,不禁都为之气势所迫,站住了不动,那少爷从小虽娇生惯养,但却也是习武之人,三四个会和,一脚将他踢出四五步远,但衣衫已给他撕扯破,脸上也有了抓痕,不想踢出之后,他又重新爬起,厮打过去。

    我眼睛迷糊了,居然流出了泪,我却发过毒誓,不能在人前显露仙法。我多么想让他知道,这人根本无法将我摘下,我多么想让他知道,我不是一朵凡世的莲,我多么想让他了解到我的力量,让他不要为我牺牲性命。

    那人恼羞成怒,从随从的腰间,拔下一把明晃晃的刀来,然后,刀起,血飞,他,朝着池内,落下,最后的眼神,定格在了我的身,说了两个字:“是你。”

    这一世,有人居然为我牺牲性命,这就是所谓的永恒,我不惜放下受万人敬仰的机会追求的东西,然后暗下誓言,来世定当追随,伴君左右,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他的血迹,在莲花池内,聚散成一朵硕大无比的莲花。

    那一日,我甘心受死,给那人摘了下来,于那一瞬间,立刻枯萎。

    第二日,那人婚礼,却无疾而终。

    第三日,随从三十一人,全部死于非命。

    第四日,我重回十二道轮回,于轮转王的帮助下,重新开始。编者按清新、曼妙、画卷。编者按清新、曼妙、画卷。编者按清新、曼妙、画卷。编者按清新、曼妙、画卷。编者按清新、曼妙、画卷。编者按清新、曼妙、画卷。编者按清新、曼妙、画卷。编者按清新、曼妙、画卷。编者按清新、曼妙、画卷。编者按清新、曼妙、画卷。编者按清新、曼妙、画卷。编者按清新、曼妙、画卷。编者按清新、曼妙、画卷。编者按清新、曼妙、画卷。编者按清新、曼妙、画卷。编者按清新、曼妙、画卷。编者按清新、曼妙、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