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不归人第41节

我见青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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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凌晨的凤凰机场很安静,在飞机起飞前,景致拨通了那个号码。

    “关小姐,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

    “我看到了,真是好好看的一场戏,”关舒文喝了口红酒,笑得很舒心:“这样才对嘛,男人和自尊在金钱面前算什么呢?”

    “那我要的东西......”

    “你放心,你要的一千万和你爸爸转院治疗我都已经让人去安排了,不会坑你的,你这样穷途末路不计后果的底层人,连跟了五年的程寄都敢出卖,我哪里还敢坑你。”

    她又自顾自地,很得意地说:“景小姐听上去很难过吗?怎么嗓子这么沙哑。”

    除了关舒文的笑声,电话里还有断断续续的杂音,景致听音辨色,听出自己的声音。

    大概是自己在酒吧让程寄下不来台的时候,有人录下来给关舒文。

    景致听了一会儿,平静地挂了电话。

    飞机起飞的那一段时间,强烈的失重感让机舱里的乘客紧张地握住椅背上的扶手,自我调解。

    而这一刻,景致的脑袋顶在舷窗,她想起昨天自己在咖啡馆找到关舒文,问她是什么交易。

    关舒文好整以暇地喝着咖啡,红唇微微一勾,笑得淑女甜美,毫无攻击力:“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不如我的东西踩在我头上,很不巧,景小姐你就是其中之一。”

    她很善解人意地说:“当然,我知道这不是景小姐的原因,要怪还是要怪我的未婚夫,都要订婚了,还在外面拈花惹草,不给我面子,景小姐也是女人,应该也明白吧,恋爱和结婚毕竟是不一样的。”

    景致面无表情:“那你想怎么做?”

    关舒文的眉眼上扬,使得眼睛上翘得更像只狐狸,雪白的食指上一点红,她指着景致的肚子说:“多亏你那张早孕单给我灵感,那就麻烦景小姐用你的肚子演一出戏。”

    “我这个人最爱看戏了,越狗血越好,就“金丝雀怀孕找金主要打胎费”的戏怎么样?”

    “你看看,我对你多好,这场戏演出来对你毫无影响,就是要看景小姐狠不狠得下心,让程寄丢脸了。”

    飞机渐渐升起,底下的灯光化成一粒粒金粉,时候,就连金粉也从目光中溜走。

    景致看着漫长无尽的黑色。

    酒吧里的闹剧全凭她这副腔子下的一口气撑着,如今这口气渐渐淡去,原本被她忽略的细节全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就连程寄的睫毛都分根毕现。

    一开始看到她出现在这里很开心;接着听到她说出那些话,尽管有些惊讶,但还是坚信她事出有因,看她不舒服,还要带她去医院;直到她说她不喜欢他,所以从没有想要和他生孩子的打算。

    他看上去怔怔的,眸光黯淡。

    景致的心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刺戳着。

    这五年来,程寄并没有对不起景致,给她提供了丰厚的物质,送她钻石华服,这份福泽就连她的家人也得以荫庇,除了不爱她,不能和她结婚。

    分手后,她其实一点也不恨程寄。

    之所以拉黑一切联系方式,决然地拒绝他,是因为她想快点走出来,如果再继续下去,搓磨的一定是她自己。

    但景致没想到的是,有一天,她会对他做这样的事。

    他似乎是喜欢她的。

    “小姐,请问还好吗?你浑身都在发抖。”空姐轻声询问。

    景致迷茫地抬起头,露出一张缀满泪痕的脸,双眼模糊,她克制着自己,只是一开口,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下来。

    “请给我一张毯子和一杯热水好吗?”

    空姐错愕地去拿毯子。

    几分钟后,景致喝下热水,浑身上下渐渐暖和起来,她闭上眼,长睫覆盖之下是一片淡青。

    景致觉得自己太累了,真的需要好好休息。

    只要睡上一觉就好了,只要那些人别再来找她就好了。

    *

    世人最爱看的是神的坠落。

    这一场闹剧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程寄的风评直线下降,景致也处于风口浪尖,扮演着祸国殃民的角色,而唯一的获益者就是关舒文。

    人人都夸她有名门闺秀风范。

    “本来以为和程家联姻是门好亲事,舒文,你真是受委屈了。你是没看见那女的这么不顾脸面在酒吧上闹,未婚先孕是什么好事吗?为了点钱,连面子都不要了。”

    “就是就是,我本来以为程寄这样的工作狂,人品肯定没的说,没想到就要订婚了,还不安分,孩子都整出来了,真是够不要脸的,舒文,你真是沉得住气,要是我,肯定不干!”

    周日的下午,屋外是烈日当空,而屋内的温度足以让人忘记黏热的夏季。

    关舒文和一众小姐妹享受着慢悠悠的下午茶时光。

    “订婚是两家老人定的,我也没有办法,”关舒文脸上露出虚伪的悲悯,“就是苦了那孩子,多作孽啊。”

    “就是啊。”

    正说着,姐妹聚会的包厢被人打开,涌进来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高个大块头,看着着实渗人,想要谩骂几句,就见到领头的是沉着黑脸的程寄,一个个都装作鹌鹑,好奇地左看右看。

    姚助理好言将其他人请了出去,只留下关舒文一人,开门关门只不过短短几分钟,动作迅速。

    关舒文有些慌乱,但凭着两家的联姻,还是端着有底气的架子。

    她瞄了程寄一眼:“刚从机场过来吧,不累吗?”

    程寄的双手背在身后,哑着嗓子说:“闹剧到此为止,我来是通知你联姻作废。再三地警告过你,不要去招惹她....”

    冰冷的目光渡到关舒文脸上,“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关舒文心里一惊,但没当回事:“看来你都知道了,但是程寄,你错了,这回不是我去招惹她,反而是她主动上门来找我的。”

    “她说让我帮帮她,所以我才施以援手。”关舒文笑得嫣然,很好心地提醒他,“当初我只给她五百万,还是她自己要价到一千万,啧啧,好狠心的女人啊,一千万就能让你在圈子里丢尽脸面。”

    程寄冷面如霜,淡声道:“那又怎么样,纵使她有万千不如意,欺我骗我,在我眼里,你就是不如她。”

    “不如她?”关舒文笑容有些扭曲,“我家世学历地位名声,哪样不如她?反倒是她,除了空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她一无是处。”

    “或许在一些事情上,我是不如她,比如她根本不喜欢你,也不想要和你有孩子,程寄,你真可怜,你认为她千千万万的好,但她呢......”

    “会为了钱,让你在这儿圈子里毫无脸面。别骗自己了,越骗越可怜。”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程寄的点,他一把将捏在手里的照片扬了出去。

    二十几张不堪入目的私密照劈头盖脸砸在关舒文脸上,关舒文捡起一张,看到内容后,尽失血色。

    程寄嫌恶地走到一边,沉着声音说:“你有什么资格说她?”

    “这些年表面上经营着自己淑女名声,背地里私生活混乱,一定隐藏得很辛苦,不然我手底下的人也不会这么久才找到证据。”

    “关小姐,你说你家人和我爷爷看到这些照片会有什么想法?”

    关舒文浸淫这个圈子多年,很难不耳濡目染,一边打造利于自己的淑女人设,一边私底下玩得很开,挑选的男人不和国内的圈子重叠,有时候兴致来了,双胞胎也不是没玩过。

    程老爷子五年前就在打算程寄的婚事,慎重挑选对象,关舒文能入得了他的眼,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的淑女人设,一旦知道她的真实情况......

    关舒文不敢细想。

    她蹲在地上,快速收拢着照片,眼眶微红:“程寄,不要...我求你不要说出来,不然我肯定.....”

    那不是程寄该考虑的事。

    窗外的阳光刺目,程寄已经没有兴趣继续待着,他没有理会转身就走。

    关舒文跪行着往前拖,拉住程寄的手腕,声音颤抖:“我以后不会再去找景小姐麻烦,我保证,真的。”

    她脑子很灵:“程寄,我知道你不想联姻,那更应该找我了,就算不是我,你爷爷也会去找别的家族,我现在的把柄握在你手里,我绝对绝对不会违背你的想法。”

    “你现在缺的就是时间,不是吗!”

    关舒文仰起脸,泪水肆意,程寄低头俯视她,眸光中闪过一丝厌恶,他扯过自己的手腕,冷冷道:“你弄脏我了。”

    关舒文被扯得失去了重心,扑倒在地上。

    程寄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她哭着冲那个淡漠的背影喊:“程寄,你和我一样都是可怜人,没有人喜欢!”

    程寄的心猛然一痛。

    一个多小时后,程寄回到了别墅。

    陈管家在培训新用人,花园的园丁在修建草坪,小雅在打扫卫生,每个人各司其职,闹哄哄得不缺人烟。

    只是少了个会等他回来的身影,现在他还是没能把人带回来。

    不仅没带回来,还告诉他之前的都是假象。

    他匆匆上楼,想要洗漱休息。

    程寄将景致的离开,并没有太认真对待,大概是源于这个别墅里,到处都有着景致的踪影。

    他给她买的衣服鞋子还在,尽管在最开始的时候,他让陈管家丢掉来着,但最终还是保留了下来;她的睡卧拖鞋也在,春夏和秋冬各一个款式,秋冬的毛毛拖鞋很可爱;她的洗漱用品,牙膏牙刷洗面奶都没拿走.....

    这代表着景致还会回来,并且使用这些物品。

    他不遗余力地将自己编织于“她总会回来”的谎言中。

    他脱掉外套,解开扣子,去浴室洗漱。

    低下头,打开水龙头,瞟了一眼洗漱台上的东西。

    他有些恍惚,又瞟了一眼,程寄快步走到楼下,管家正带着新人从楼梯出走过,景致沉声喊住她:“主卧的洗漱用品呢?”

    陈管家有些疑惑:“没有换新的吗?”

    身后有个新来的佣人惶恐的举起手:“没有,我全都换了,之前洗漱台上有两幅牙刷牙杯,还有毛巾,我都换了新的。”

    陈管家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瞪着眼睛。

    “主卧里的拖鞋之类的呢?”程寄问。

    那个佣人的声音越来越低:“也都换成新的,旧的已经丢掉了。”

    程寄十分难受,比景致说不喜欢他,不想和他生孩子更加难受。

    好像景致整个人要从他的生命中消失,成为过客一样。

    他垂头丧气,假装镇定地往楼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