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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兴市委市政府在同一个大院,分东西两栋,东楼层高七层,西楼是六层。两栋楼中间二层至四五层是连体的,连体部分共用,其中二楼是大餐厅,三楼是小餐厅和领导用餐包间,四楼是活动中心,五楼是大会议室。
毫无疑问,市委在东楼,市政府在西楼,官场上的人都懂的。就是市委书记和市长的办公室都有讲究,张发良的办公室在六楼,而萧家强的办公室只能在五楼。
徐向民从张发良办公室出来,直接去了西楼。
分管文教卫的副市长卓依然是位五十刚出头的女同志,民主人士,这也符合上面的要求,领导班子中必须有女性,有民主人士,可以是同一人,也可以是两个人。
卓依然的办公室在四楼,在市政府班子成员中排名比较靠后,所以办公室位于四楼西侧朝北。
办公室分里外两个部分,外间是秘书办公室,里间才是领导办公室。里间又隔成两个区,办公区和休息区。南方夏天比较热,下午两点才上班,为了方便领导们午休,休息区都有独立的卧室和卫生间,这样的配置也就撤县改市后才有的,超标是肯定的。
卓依然毕业于江州师范学院中文系,被分配到安兴中学任教,先是教师,后又担任班主任、教务主任、副校长、校长,曹子康当县委书记最后一年,把她直接从校长提拔为副县长,中规中矩,一步步走上来。当时也有人提出过异议,说她没在教育局领导岗位上待过。但那年县政府班子中唯一一位女性到退休年龄,而委办局一把手中又没有女性,安兴中学是重点中学,尽管隶属县教育局管理,但地位不一般,卓依然成了幸运儿。
不过,卓依然的成绩和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国家特级教师,她任安兴中学校长四年期间,高考升学率和重点大学录取率,年年都是全省县级中学排名第一,甚至有不少周边县的学生都想方设法来安兴中学读书。
卓依然长期从事教育工作,原则性很强,敢作敢当,在市政府班子中属于中间派,从不站队。她看不惯张发良的强势,对他拉帮结派的做法更是不齿。所以,她对徐向民阿谀奉承张发良很有看法,相反,和宋海燕性格相投,两人走得比较近。
徐向民来到卓依然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卓依然的秘书余娟刚好从里间出来。
余娟脸带微笑,礼貌的问道,“徐局长,您找卓副市长吗?”
徐向民“嗯”的一声说,“领导现在有空吗?”
余娟说,“现在倒是刚好没人,我进去通报一下。”
徐向民客气的说,“谢谢。”
余娟进去不到半分钟就把门打开,说道,“徐局长,卓副市长请您进来。”
徐向民进门后,笑嘻嘻的看着卓依然,说,“卓副市长,向您汇报一下工作。”
正趴在桌上改文件的卓依然抬起头来,不冷不热的看着徐向民,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吧。”
余娟给徐向民沏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然后退了出来,关上了门。
余娟,今年二十五岁,两年前江州大学历史系毕业,参加公务员考试后,入职市政府办公室秘书科,今年年初接替下派的前秘书邱月珍的位置当了卓依然的秘书。
里间,卓依然身体靠在椅背上,看着徐向民说道,“有什么事说吧。”
徐向民了解卓依然的性格,说话直来直去,做事干净利落,不喜欢拖泥带水,废话连篇,于是直截了当的说,“关于我局下属单位有关人员的人事安排问题,想听听领导您的意见,一个是楚天雄,一个是方宇。”
卓依然“喔”的一声,“都是外科的,怎么安排说说看。”对于这两天发生的事,卓依然不是不知道,宋海燕向她私下汇报过,秘书也收集了不少信息给她,但现在她装作不知道。
徐向民接着说,“血液中心现在的主任朱磊已经到龄了,我们建议楚天雄同志接任。天雄同志在基层卫生院和人民医院工作多年,经验丰富,又具有很强的领导能力,完全能够胜任。”
卓依然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没有打断。
徐向民继续说道,“河塘镇卫生院院长谢志兵已经超龄半年多了,我们建议方宇同志前去接任,同时,解决方宇同志主任医师职称。方宇同志年轻有为,工作有担当,责任心强,让他到基层锻炼两年,有利于他今后更好的发展。”
卓依然听了直想笑,心里道,你们压着不办方宇的职称,理由是,他太年轻,做事刻板,目无领导,现在怎么一下子把人家夸得像朵花一样了。面无表情的问道,“‘你们’是指你们班子?是你们班子集体研究的?宋海燕说了什么意见?”
徐向民来的路上就想到了卓依然会这么问,说道,“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我想先向您汇报,听听您的意见,然后再和局里其他班子成员沟通。”
卓依然就知道这不是徐向民个人的建议,更不相信他会和宋海燕商量过,肯定是个别人意图。毫不客气的说道,“你刚从市委那边过来吧?”
徐向民低下头,不敢直视卓依然的眼睛,承认不行,不承认也不行,只好当起了哑巴。
见徐向民不说话,卓依然说,“既然你已经向那边汇报过了,还跟我汇报什么?按照人家的指示办就是了。”
话不可谓不重,徐向民自然听出来了,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刚好去市委办事,看到书记,顺便向他简单汇报了一下,书记让我向您汇报一下。”
卓依然不想戳穿徐向民,严厉的眼神盯视着他,沉声道,“同时把外科两个人调离出来,预先也不征求宋海燕的意见,你觉得合适吗?方宇现在是人民医院一把刀,他走了,留下的空缺谁来补你想过吗?”
徐向民说,“蒋福荣同志能力也挺强,应该能担负起责任。”
卓依然说,“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蒋福荣这会还在检察院的吧?”
徐向民一愣,“我不知道啊,发生了什么事?”
卓依然反问道,“你是卫生局长还是我是卫生局长?”
徐向民无言以对,双手不停的搓泥,此时的他坐着难受极了,心里骂起楚天雄来,这混蛋,发生这种事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良久,卓依然见徐向民不开口,正想说话,徐向民的手机响了。
徐向民拿起手机一看,是张发良秘书谈育新来的电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正在徐向民犹豫的时候,卓依然看出了他的心思,冷冷的说,“接吧。”
徐向民接通电话,一只手把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半捂着嘴,弯下腰,恨不得把头埋到桌子底下,轻声的说,“谈秘书,我正在卓副市长办公室汇报工作。”
那头的谈育新没理会他,淡淡的说了一句,“书记叫你马上到他办公室来一下。”不等徐向民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徐向民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卓依然,好似乞求她的恩准。
卓依然看他样子就烦,挥了挥手,“你赶紧去吧,人事安排的事你们去商量,你们卫生局内部的人员安排也用不着跟我汇报。”
徐向民不知说什么好,犹豫了几秒,站起来,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说,“卓副市长,那我先过去。”然后逃焉似的离开了卓依然的办公室。
徐向民离开后,余娟进来请示道,“副市长,教育局林局长来了,想向您汇报工作。”
卓依然说,“让他在外面先坐会。”
余娟“好的”一声,转身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卓依然思考了片刻,拿起座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刚响了三声,那头传来宋海燕的声音,“您好,请问哪位?”
卓依然说,“宋院长,是我,卓依然。”
宋海燕“哟”的一声,说,“卓副市长,您好您好,有何指示?”
卓依然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说,“徐向民刚从我这里离开,他来汇报人事问题。”
宋海燕一愣,问道,“什么人事问题?”
卓依然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宋海燕听后,以征询的语气问道,“副市长什么意见?”
卓依然说,“乍一听,我是不同意的,但后来想想也未必就是坏事,你说呢?”
宋海燕略加思索后,说道,“我也有同感,只是楚天雄不适合当血液中心一把手。”
接着宋海燕把举报信的事汇报了一遍。
卓依然知道蒋福荣举报方宇,但没想到楚天雄不但参与了,还说了那种荒唐话,气愤的说,“这哪像一个科室主任该说的话,我看让他当副主任都是错误的。”
宋海燕说,“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幸亏这事处理及时,否则,即便方宇人品再好,也挡不住背后被人议论。我看利用这次机会,解决职称,让他下去锻炼锻炼也好。”
卓依然说,“好,咱俩意见一致,方宇这事就这么着,至于楚天雄,调离人民医院是好事,留着他是个祸害,至于怎么安排他,刚才市委那位又把徐向民叫过去了,看他怎么安排。”
宋海燕鼻子“哼”一声,说,“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张大书记对于方宇的安排初衷不是为了让他去锻炼。”
卓依然笃定道,“那都不用猜,目的是想把方宇边缘化。这个老狐狸,也有失算的时候。”
宋海燕说,“我就好奇,这次为什么转变这么大,反应如此神速?”
卓依然却话锋一转,问道,“昨天来的两个女孩子是什么人?和方宇什么关系?”
宋海燕说,“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呢,昨天在他办公室我问他,他说他也不认识。”
卓依然说,“能够让孙宗忻书记发话,肯定不是一般人,我只是好奇,方宇怎么有这样的背景?”
宋海燕说,“有一件事我知道,但不是很具体,方宇十岁以前在京都。”
卓依然“啊?”的一声,惊讶道,“他在京都出生的?他父母不是都是安兴的吗?”
宋海燕说,“他父亲是东海来的知青,他母亲是安兴的。”
卓依然急忙说,“等等,你说他父亲是东海来的知青?”
宋海燕说,“是,怎么啦?”
卓依然嗔怪道,“亏你还是个大才女,你想过没有,他姓方,现在京都来人找他,京都哪个领导姓方?”
宋海燕“啊?”的惊叫一声,“您说是京都方家?”
卓依然反问道,“要不然呢?”
宋海燕说,“天哪,我是说这家伙和一般人就是不一样呢。可是您说张的政治嗅觉一直很灵敏,这次怎么没想到呢?”
卓依然则说,“难说,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他急于解决方宇的职称是想给省里一个交代,至于把他调离人民医院,我估计是受到了什么人的暗示。我听说方老爷子前段时间身体不好,张发良长假期间又去了京都,搭上了沈家的关系。”
宋海燕赞同道,“有可能,坊间一直有传闻,方老爷子和沈在位期间,两人关系并不融洽。现在是不是看到人家方老爷子病倒,又跳出来了。”
卓依然说,“我们也别在这里瞎猜测了,找时间你问问方宇情况,对于他的安排,听听他本人的意见。”
宋海燕说,“我明白。”
话说徐向民走出卓依然办公室,心里非常郁闷,心里道,这叫什么事?本来这在卫生局党组会上讨论一下就可以的事,为什么非要领导点头?你们一人一个意见,让我听谁的?
徐向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一边是强势的书记,一边是分管领导,两个都得罪不起,胡思乱想中来到了张发良办公室门口。
谈育新见徐向民到来,淡淡的说道,“进去吧,书记正等着呢。”
谈育新打开里间的门,侧身把徐向民让了进去。
徐向民不知道张发良叫自己回来干嘛,见此时的张发良正坐在办公椅上注视着窗外,快速上前几步,诚惶诚恐的叫了一声,“书记。”像孙子似的站在张发良的办公桌前。
张发良转过身来,直视着徐向民,看得徐向民浑身发毛。
突然,张发良右手手指重重的敲了敲桌子,“你知道楚天雄都干了些什么?”
徐向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机械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张发良提高嗓音,怒斥道,“这混账东西不但默认了蒋福荣写匿名信,还居然说就算没事恶心恶心人家也好,这他妈是他一个科室主任该说的话吗?”
徐向民懵了,心里骂道,楚天雄你这个蠢货,真是不可救药。
张发良恨铁不成钢,也懒得再发火,心想,自己再怎么一手遮天,也犯不着为这种不成器的人说话,失望的说道,“让他离开人民医院,别再让他在那里丢人现眼了,让他去血液中心当副主任。”
徐向民愕然道,“副主任?”
张发良不悦的说,“我没说清楚嘛?难道你还想让他当主任?让人家背后说我用人不善?”
徐向民不敢再言语,“我明白了,我这就回去和班子成员研究落实。”
张发良朝徐向民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徐向民转身刚走到门口,张发良突然问道,“卓依然怎么说的?”
徐向民转过身,说,“她知道我来过您这里,心里可能有点不高兴,没说具体意见,只问我有没有征求宋海燕的意见,这个时候同时把两个人调离外科合适不合适?”
张发良没说话,低下头,再次挥了挥手。
徐向民悻悻的离开张发良办公室后,电梯都没坐,直接走楼梯间,怕被别人看到自己的一副狼狈相。他感到非常委屈,心里道,今天出门忘了看黄历了,诸事不宜,我到底招谁惹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