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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簿入内衙,给县令胡道生禀告,门外有黑松山林场的肖掌柜求见。胡道生心道:“这案子看来是蹊跷不少。这人还没拿到,就来说辞,看他说些什么。少不得要他多出些银两才行。”他让主簿领肖掌柜到书房来。
少顷,肖骁申一张油脸堆满了笑容,让人带了一个食盒,就进到书房来了。
左右都退下后,两人落座。肖骁申道:“太爷,这李虞侯被杀一案,太爷是费心了。我这里有区区五百金谢恩,万望太爷笑纳。”
胡道生微笑道:“肖掌柜上心得很啦,这杀死李虞侯的事,怎地跟大掌柜的还勾连上了?”
“太爷不知,这凶犯是我林场的二掌柜,这李虞侯又杀身在林场内,我这也是想清清白白的。请太爷严惩了凶犯才好。”
“这案子原本也不繁复,肖大掌柜如此破费,只怕还不全是拿住人、严惩凶犯这么简单吧。”
“太爷明鉴,这凶犯固是凶顽,还请太爷明镜高悬,尽快让凶犯伏法,以剪除我林场这妖孽之人。”
“林场妖孽?有这么玄乎吗?”
“此人祸害木客,在林场兴风作浪,还如此草菅人命,此人就是应当伏法的妖孽啊。”
“这案子还没审,就谈伏法还为时尚早,我看待我审过以后再说吧。”
肖骁申听胡道生如此说,心里虽是暗暗的在骂,但脸上都是笑意,他道:“太爷也说这案子并不繁复,只要大堂一升,太爷使些刑杖,这凶犯哪有不招的?”
“太爷怎么升堂,太爷自是清楚,肖掌柜等我消息就是。”
“那是那是,我这都是多嘴了。这样太爷,若是把凶犯斩立决了,我再给太爷献五百金。并告知我在京城的姑丈,让他替太爷在朝廷美言几句,帮太爷顺顺仕途,如何?
胡道生哈哈笑道:“肖掌柜是一点就通的聪明人。我听说你姑丈是朝中中书大臣,若是方便时,我还想你给我传个门生帖子呢。”
肖骁申道:“好说好说,太爷尽可放心,我姑丈也是求贤若渴的人。太爷断案如神,为民请命,作为一方黎民的父母官,小民深感青天大老爷般的恩情呢。”
两人就在这书房内做好了交易。
这肖骁申快马赶到城里,就是看见柴宗训等人似有心要帮梁玉喜,生怕节外生枝,想请求胡道生判个斩立决。如是斩立决,在这初秋时节,正是行刑的时候。肖骁申是怕那夜长梦多,越快剪除梁玉喜越好。否则,梁玉喜一日不死,这心病难愈。
两人闲话茶叙间,捕头朱权入内衙回禀,凶犯、人证等均已经拿至堂前,请太爷定夺。胡道生让他退下,叫主簿传击鼓升堂。肖骁申也起身告辞。
只听得大堂鼓声隆隆,皂班威武声声,刑房的衙役拿着行刑的家伙,站在了堂下。胡道生换了官衣官帽,进入大堂,坐定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
主簿一声断喝,“带凶犯上堂!”
梁玉喜已被戴了枷锁,带至堂前跪下。
主簿问道:“凶犯梁玉喜,你杀死木营李虞侯,可知罪?”
“大老爷在上,小民梁玉喜未曾杀过何人,请大老爷明察。”
胡道生冷笑道:“你小小年纪还如此顽劣,莫不是要在堂前吃些苦头才认罪?”
“大老爷,小民并非要在堂前逞能,只是这人命关天,还望大老爷细细审来。”
“哦,你是说大老爷升堂审案还不够细咯?小子,这公堂之上,由不得你耍些小聪明。也由不得你负顽嘴硬,你若是非要吃足了苦头才招认,那好,给老爷把人证传上来。”
这第一个人证就是伙房小二,胡道生一拍惊堂木,那小二身子就抖一下,一声喝问后,小二道:“今日清晨,小的一大早就在林场门口,看见大门上高悬了一人的首级,我叫来账房先生后,拿木杆取下了首级。这人头,我与账房先生都看清了,正是李虞侯。”
胡道生问道:“看得可是确切?”
“确切,大老爷不信,可问问账房先生。”
“那人头现在何处啊?”
“回老爷,那人头掉落地上,一时被看门的大黄狗叼走,至今还没找到……”
胡道生又唤账房先生上来,账房先生也一一作答,跟小二的口供是没有出入。他也咬定这首级就是李虞侯的,自己看的真切。
两人退下后,胡道生又传吴晟上来,吴晟跪在堂下,回禀了主簿的问话。
胡道生问道:“吴晟,你将这凶犯杀人一事讲与本官,不得妄言。”
“是,青天大老爷。”吴晟抬起头道:“这凶犯近日因聚众私伐官林,被李虞侯锁拿。巧言令色脱身后,在林场小酒馆内叫嚣,并拔出利刀,要宰了李虞侯。这是小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也是众多木客所见所闻。这今日,就有木客在场内井中发现李虞侯尸身,其被齐刷刷一刀取了首级。可见凶犯因恨起杀机,实在是可恶至极,请青天大老爷明察。”
胡道生冷笑道:“梁玉喜,这人说你私伐官林可有此事?”
“有此事,不过……”
“那李虞侯拿你可有此事?”
“有此事。大老爷,这李虞侯拿人放人都是他所为,小的并未仇恨他。”
“那你在酒馆拔刀要杀他,可说过这话?”
“这……”
胡道生惊堂木一拍,“说没说过,从实招来!”
“说过。不过那井中尸身并非是李虞侯?”
“你怎么知道不是李虞侯?难不成你杀了还有其他的人?”
“小的谁也没杀。只是请大老爷细思明察,这人头现也无下落,井中尸身左手无名指缺失,应是一个木客,并非李虞侯。大老爷可到木营查证李虞侯。”
胡道生冷笑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就知道你要一再的抵赖。这木营的差役也在,李虞侯已经失踪了二日,你要本老爷还查证什么?来啊,把仵作的尸格呈上来。”
主簿将尸格呈上,胡道生看后哈哈笑道:“这仵作已是明明白白写了,这尸身经与木营差役所描李虞侯十二分的相似,那左手小指为新伤而已。你说不是李虞侯,不是嘴硬是什么?你还有什么说的?”
梁玉喜心里暗道,这局是设好的了。分明有恁大的漏洞,还认定是我,这县太爷看来也是被人买通了。今日我这是要血濺这大堂了。
胡道生见他一言不发,知这不用刑是不会招的。他断喝一声,“来啊,大刑伺候,我看你今日是招还是不招?”
皂奴领了签,上前就将梁玉喜剥了上衣,露出背脊,噼噼啪啪就是一阵刑杖。
此时大堂外,也围了些人,有些人都认得这梁玉喜,是东闾府的小厮,早有人去给东闾府大管家报信去了。这正在动刑时,梁玉喜的老娘刚跑到大堂外,正好看到这一幕,啊呀一声就晕了过去。
梁玉喜虽说是个家奴,但至小也只受过先生的戒尺,老爷的家法抽打,都是些只伤皮肉的。这刑杖打在背脊,那是痛入骨髓,三五下就让人要晕厥过去了。他一边咬牙,一边冷汗直冒,心里直哆嗦。
打到十余下,他已是有些熬不住了,眼前阵阵发黑,突听到老娘啊呀一声,心想不好了,这可是会先要了老娘的命了。
二十板子打完,梁玉喜已是皮开肉绽,脸色惨白。他心道,苦啊,这刑是熬不住了,若是不招,这昏官还得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