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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她不用去看心理医生,也知道自己有强迫症,抑郁症,自闭症,还有些其它不太专业化的心理阴影,比如说:来电恐惧症,外界交流的语言障碍症。虽然这都是经过她无数次的测试以及自顾的猜测,但她无比的坚信自己的心理上一定有某种程度的畸变,并且严重影响到了她的生活。
在她认为她有这些病的时段里,每天都会抽上大量的烟来解放自己的神经,让自己时刻处于烟草赐予的兴奋里,然后去更加难过的感受人间冷暖,到最后她的表情就会开始深沉起来,甚至于开始绝望。她有一个很严重的情况,晚上不能睡眠,却又不敢睁开眼睛。在那个时候她总是会拿一些虚拟的事物来恐吓自己,让自己的心脏拔动的乱了节奏,最后会明显感到窒息,然后开始惊慌的大声求救,或者马上开灯从床上跳起来拖着长长的睡裙在房间走来走去,走到最后才会害怕的哭出声来,在那个时候,便觉得自己特别的孤单以及可怜。同时也会更加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脆弱与求生的欲望。只有在那个时候,她才能明确的感受到自己存在的如此清晰,以及生命对恐慌的薄弱抵抗。
有人说她是个病态的女人。于是乎,愿意和她接触的人日渐少去,到最后她把每天的问候变成了自言自语。其实自言自语这种感觉也不错,但是却将她和这个世界的接触拉开了无法跨越的距离,那段时间,心理的沉重以及她想逃离这种灰暗的生活之间产生了冲突,脾气越发的暴燥,烟草也熏黄了她的手指。最后在情绪激烈到无法排泄的时候,将手腕划的鲜血淋淋,那些暴燥,那些绝望,那些迷茫与偏执全部顺着鲜血滴在冰凉的地板上,滴滴哒哒的回旋着寂寞的声音,那时候她终于笑的如此欢乐,因为她感到无比的轻松。
不足以死亡的伤口以及疼痛,能让她明显的感觉到快乐的情绪。然后她每天就面对着刺目惊心的伤痕笑着,用手指感受那些不深不浅的迹印,感受着被时间消抹的日渐模糊的疼痛以及那些慌乱无法理顺的情绪。
伤口,好的很快。
绝望,却随着伤口的好转依旧蔓延在她的岁月里,只增不减。
书上,一位心理医师说:有心理疾病的人,都爱做梦。
于是,她的灵魂每天就奔赴在梦境里,不知疲倦的行走、奔跑或者飞行。只要在她睡着的时间里,都会做着很多梦,或长或短,总有一些片断在反反复复的制造相同的人物景像,虽然她不喜欢这种熟悉的虚拟感,却总也摆脱不了。
这是她二十岁的时光。初长成女却不明媚的时光。
二
外面下着这个夏季最漫长的一次雨,袭卷了这个城市的温度,留下一片冰凉。响亮的滴嗒声让她更加的清醒着,她不想借助于任何药物来刺激她假性睡眠,可是她发现她离开了安定片就已经无法闭上眼睛,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这种依赖同等于慢性自杀。于是,她摇着装安定片的空空瓶子就开始难过起来,接着狠狠的吸了很多烟,满屋子都是不新鲜的空气,如同从拙劣的年华里散发的气味般,让每个细胞排斥的同时又会义无反顾的接受,如同接受生命中最优质的阳光一样义无反顾。
她最近记性总不太好,总是会忘记吃另一种药药。这大概是她那极度抑郁症有关,也或者是她吃的药太多了,有时候也会分不清到底吃没吃。
她盘着腿坐在光线并不充足的房间里,习惯性的将电脑里的资料全都整理了一番,删除了很多无关紧要或者目前并不需要的东西,那些浪费在这上面的时光就这么容易被清空,并且不带任何纪念的方式去缅怀曾经没日没夜的花在这上面的时光。
她总认为,不管再怎样用生命中最严谨的方式去对待某种事物,都总是不值得的,因为到了最后,除了被时光留下的深浅不一的记忆还能提醒自己曾经发生过之外,别无其它。
她曾在她最美的年华里,几乎花费了一辈子都不能消耗的精力去奔赴一场场美丽的童话。就像涂在指甲上的丹蔻,近乎完美之时却被时光剥落的像是一场笑话,后来,她终于明白以前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叫她傻瓜。
傻瓜总是会不计后果的浪费自己的一生,只为追求一些虚拟的泡影,泡泡破了,然后梦就破了,剩下破裂的声响,便只有一地的狼籍,那时候傻瓜总是喜欢追求过程中的情绪并且一味的坚持那些愚昧的情感。
但她现在已经不再是傻瓜。
她懂破碎之后的悲伤,懂得适可而止而拿出一些时间来疼爱自己,并且现在,她已经不在乎还有谁来指点她的自私。
蜕变的力量总是让人惊讶。当明媚温暖人心的阳光变成刺眼反感的光线,甚至想到要逃离一切与光线有关的任何光点时,于是她就再也无法用最原始的眼光来看待自己。何况她从来也没善待过自己。
这终究是在那些最单纯的岁月里,年华赐予自己的病态有关,有了习惯性的躲避自己所恐惧的一面,时间长久的累积下来,恐惧便变成了反感。
因为那些光线会将人类的瑕疵以及脆弱晒的淋漓尽致,于是她一味的逃离,带着一些另类的色彩让自己生活在黑暗阴沉的空间里,让霉肆意的浸染着心脏。
而拔开这些缠绕在生命里的命脉时,以一种平淡成熟的方式来铺述自己的过往岁月时,便觉得自己已经在极速的老去。
而且,她已经很久没感觉到成长的拔节声。
于是,那天阿三抱着自己的臂膀蹲在客厅的角落里,一整个夜晚。
三
那段时间
表姐阿四每天都通过网络的方式问她很多关于爱情与家庭的问题,似乎人到了一定的年龄总是会担心与那个年龄阶段有关的问题,阿四害怕失去那个已经有个孩子的男人,她傻到能放弃更好的生活方式,放弃轻轻松松的心理,放弃光鲜亮丽的骄傲,只为和那个并不值得将一生都托付的男人,以阿四的条件,完全不必如此狼狈的为着一个男人。
阿三觉得,阿四要傻,也没有办法。
但是那一晚,阿三没有睡着,她一整晚都闭不下眼睛,想阿四的命运为何固执于并不优秀的男人,为何那并不优秀的男人能让阿四如此放不下?
那时候,在阿三的世界里,爱是模糊的,没有任何责任与担当的词。
她只知道,是阿四冲动。
阿三本来也就是个缺爱的人。
于是那天,阿三专门约了她的心理医师格子,格子算是她半师半友,两人经常一起吃吃饭,聊聊天。若不是阿三主动询问病情的话,格子对于阿三的那些病从来都不会主动提起的。这让阿三觉得,格子是个好男人。
一起吃了顿饭。在吃饭快要结束的时候,阿三问,什么是爱。
格子告诉她,爱是我们初长成人的岁月里,就一直存在的东西,你是看不见它的,但是你能感觉到,甚至你一想起爱,就会觉得这个世界上温暖无比。没有任何能威胁的到你,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你。
格子看到阿三一直皱着眉盯着窗子外面,于是又说了一句:这么说吧,爱能让你变得强大。
但这句话,格子以为阿三没有听见。
那天回家,阿三在网络上问了很多人什么是爱。只有一个人回了她。
对方说:“人们对爱情的诠释无非是建立在单纯的喜欢与习惯还有某一些仰慕之上,把对方当成我们生命中最优秀最重要最醒目的人,于是便想和他生活在一起,和他一起面对以后漫长的风风雨雨。等我们在年老一些便会发现,那都是错觉。所以,不管怎样,都别忽略了该爱自己的心。”
“那么,你爱自己么?”阿三问那个人。
“我始终是爱自己的,我很不屑于对爱情盲目付出的人,因为在我们还未经世事,还未看清岁月变故的年华里,是根本看不到漫长的依赖与平淡的维持,能看到的只不过是欣喜却很短暂的浪漫以及对方某种好奇心的探索。到最后烟花拔落美丽的风景,余温散去之时,还不就剩自己一个人孤独的悲伤与怀念,当初那个承诺未来于你的人又在哪里,你还能找的到么?”
“世界这么小,你想要找一个人是多么容易,只看你愿不愿意。”阿三一直觉得这个世界非常小,她曾经在不同的地方,用相差无几的方式遇见一个男人七次,虽然最后并未和对方说上话,但是她总觉得,世界是小的,小到你不用花任何心思,就能走到那个人面前。
对方很久没有说话,阿三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她估计是刚才的那句话说的不合时宜。正打算关掉消息框时,对方的消息来了。
“这么说下去,好像我对爱情存有偏见,其实也并不是这样,我是属于自我保护能力特别强的人。”
于是阿三删了他,关了电脑。她觉得跟这个人聊天,并不开心。她总是会觉得她和这个人有着同一种心理,这种心理,自私又卑鄙。
四
曾有人对阿三一度迷恋,他的迷恋让她不停的逃避却又总是逃避不了,那种感觉非常惊慌。那时候他每天都会给阿三打很多电话,不管她的口气有多难听,他都说是非常喜欢的,并且还若无其事的对她讲诉他曾经对某些看不起他甚至没有在意过他的人的报复。报复的方式暴力又极端。他的讲诉像是带着某种警告,让阿三每天一接到他的电话就会反感到忍不住想在他的胸膛狠戳几刀,让他流血身亡去。
那时候,阿三也就十六岁,再比那还要早些的日子,她就已经开始反感任何人对她的迷恋或者一些带有目的性的接近。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心理上突发了病变并且一直持续到现在的岁月。因为在那些年意志最为薄弱最为恍惚,最需要外界的温暖和长辈的支持与肯定的时候,却是她一个人独自面对风风雨雨和某些人离别之后的支离破碎。那些心里最难过最悲伤的情绪全都在心脏里蔓延成一根根刺,一直钉住她的血脉流向阴暗的地方。
那些年,因为父母没有意识到阿三成长的重要性,每天忙着工作,忙着处理自己的事,而这种毫无意识的心理疏远让阿三觉得独自成长的年岁里,很不好过。
年华本来就脆弱的不堪一击,而年少的心态也本来经不起独自承受孤独与沉重的生活以及那些最为影响人生的变故,更何况父母们也未曾在意过她的日渐沉默与变化,他们忙于工作,忙于处理生活大大小小的事而忽略她的感受。当然,她现在并不是在埋怨他们的冷落,她只是在寻找她病变的根源。曾当阿三对身边最亲近的人说她患有心理疾病的时候,她们却认为那是她在胡说以及警告她别再乱说类似的话。
那时候,阿三身边还是有很多朋友用尽各种办法想要将她救到这个年龄最原始的状态,大概是因为她的固执与对抑郁的维护,还有对他们偏激的反抗,最终无疾而终,于是后来,他们就离她远远的,看她的眼神也不再有心疼而是鄙夷时,她就开始变得孤单起来。
可就是这些病变的年华里让她蜕变的格外稳重,虽然这样的稳重是建立在冷漠与更加严重的心理病之上,不过比较一下,却还是值得的。
其实,阿三并不想总是说自己有什么抑郁症、自我封闭等那些与心理有关的病态,总是显的自己太过矫情,也太过做作显摆,也更加的让别人看不起。
生活嘛,总是会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缺陷,从而破坏了童话的美感。
在阿三还很年幼的日子里,总觉得生命赐于她太多的华丽却永不及给她的那些细微绝望来的纯粹。而在她成长声停止后开始明白,上天赐于的生命,不只是拿来看一场场明媚的阳光那么纯粹,她必须要独自,勇敢的越过那些阴暗潮湿的岁月。
五
阿三突然回想起那时年少。在即将告别青春的时候被时间夷为荒蛮的那些年。
那些年,各自手掌心的纹路在日渐清晰,并且相互凌乱的缠绕着,而最后却始终没能在一起。那些一同成长,互相失去,然后形同陌路的人,一想起来总是会特别难过。
因为就在刚才,阿三看到高中毕业那年所有同学一起拍的大学毕业的相片上有太多欢乐的笑容时,就突然难过起来,也突然想起自己曾经也拥有过那并不真实的快乐,而现在,连回忆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阿三现在很想和某个人说很多话,想把心里压抑已久的感觉告诉他,然后希望得到一个拥抱与安慰。于是,她拿出手机,翻着手机里的通迅录,足足翻了三分钟,却始终找不到一个那样的人。
孤独就是这样,让你感到措手不及,哑口无言的酸楚。
后来阿三,开始写日记,想把自己的感觉全安放在文字里,在文字里给自己安慰与拥抱。
可是,每天一篇日记她总是做不到。她只是在很少的日子里,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世界,其余时间,便是空白。
四月的天气除开阴雨蒙蒙之后,便就是一如既往的明媚。
昨晚天气预报,说今天和明天都会有一场不大不小的雨,于是阿三收走摆在阳台的仙人球,关好窗子,做好等待这场雨的降临。
只因她看到一句话。
有时候,生命就需要做好准备的静心等待。
可是这场雨,让阿三等到天亮,还未来。阿三便烦燥的抽起烟来,感觉像是被人欺骗一样,有一种强烈的怨恨。
阿三为了让自己平和下来,于是听歌,冲了一杯咖啡,还是觉得少了感觉,于是,又把仙人球放回阳台,打开窗子,空气中,有一股对方阳台上的百合味道。这让阿三很喜欢。
这样的生活,让阿三时常觉得孤独又寂寞,她偶尔想让自己脱离这种苦痛的压抑,但是更多的时候,她安慰着自己,时光漫长且又杂乱,所以寂寞,本就该一个人承担。
那天阿三参加了一场并没有多少交情的朋友的生日聚会,聚会有很多的人,都是阿三不认识的人,于是她对这种场合表现的特别不适应,于是在一旁喝了很多闷酒后,抓起话筒开始唱起歌来,什么乱七八糟的歌都唱,阿三记得,当她唱完后来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说话,特别安静,安静到阿三最后唱不下去,趁着去洗手间的时候,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阿三想,以后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大声的歌唱,也不会在唱歌的时候泪流满面。
这种感觉,就像眼睁睁看着流着鲜血的伤口,再次将满目疮痍的心脏剖开,晾在昏黄的屋子里,给每个人看。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自我嘲笑,毫无意义的自我展示。
六
阿三最近大把大把的吃着安定片,有时候会在吃完安定片的时候恶心的吐的稀里哗啦。脸上也豪无血色。当格子碰巧和她在街上碰到面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于是当天下午,将阿三带回了二十平方的诊所。阿三歪坐在椅子上抽烟,格子问她很多话,她一句也不回答,只是抽烟,不停的抽,抽到最后,不停的咳嗽。格子心疼的顺着她的背,那天阿三没有开口说话,最后带着格子开的几瓶安神的药离开。
“生命是意想不到的脆弱,那些细枝末节的变化总构不成足够的警告,于是忽略,散漫,狂欢与悲伤,当生命消失的时候,已经无力着手。
有人在这个季节死去,我以着路人甲的身份一直悲痛不已,我总觉得死亡是件神秘的事,在我们未曾发觉的时候突然来袭,让人恐慌不堪。我因为对生命一直怀有芥蒂,而在亲眼见到死亡的残忍时,却再也无法像往常一样将死亡当作我逃避的威胁。
而我又发现,就算我想以新的姿态去活,也总还是会有过去的影子缠绕着我。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过去被自己所致的那些已经畸变的伤痕,到了这一步,是我自作自受。
如今我的睡眠已经越来越不着状态,任何风吹草动或者身体某处不能配合安分的疼痛都无法入眠。像是进入迟暮之年那老态胧钟的模样。
无数次的闭眼睁眼,天花板苍白的更加清晰。头发一直弥漫着烟草的味道,大概就是这个味道让我一直处于兴奋状态,以至于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睡着,况且现在,我的头很痛,疼痛总是会让人的精神紧崩起来,这样就更不可能安然的睡眠,我说过的,不喜欢依靠任何药物来帮助我,始终如一。药不是好东西,它能让人上瘾。那些白色药丸,带着浓重的腥味将体内的血液混搅的失去颜色,从而生命也就再也坚强不起来。
为了让开脚上的伤口,我连翻身都变得小心翼翼,我何曾如此小心谨慎的对待过自己?如今只为了那一块伤口开始变的瞻前顾后起来从而让我明白,我在越来越懦弱,懦弱于无力转还的年岁里。”
阿三喜欢看这本叫潜逃的书。她总觉得书里面的主人公跟自己的生活一样,没有区别。所以,她每次看这本书的时候,都把主人公想成自己,于是看着看着,就会嚎啕大哭起来,也只有在那个时候,她才特别的为自己,为那个故事里的人感到心痛。
这么活着活着,就发现已经悲伤的不行,老的不行。
七
最近严重失眠的感觉让阿三开始愤怒,在黑夜里静静等待天明比荒废了一个白天还要漫长许多。窗外有微弱的光,在这个时候,世界出奇的安静,连马路上车齿辗过的声音都似有回音。之前睡着的时候,做着很多凌乱的梦,凌乱到已经想不起来那些都是什么,阿三本来不喜欢梦,但是很向往梦里的那片干净明朗的天空,她总觉得不管那片天空是否明朗阴暗都比梦外来的干净许多。
这是阿三第一次觉得自己活着是件多余的事。
天气预报的那场大雨,一直等到五月份才开始下起来。而且结束的非常快,快到让阿三觉得这场雨是场幻觉。
有个人说阿三就像越南人挖的隧道。他觉得阿三特别的阴暗,而他对阿三的印象就是她的日记为起源,阿三把她写的日记传到网络,每天只有少数的点击量,她是不在乎有多少点击量,她只是想知道,有没有谁在读完她的日记而来关心她。
还是有那样的人。比如那个叫末光的男人。
对末光来说,他只是觉得阿三与众不同,想要看看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于是末光对阿三说:“何必要让自己活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或许我可以带你出来。你想不想看见温暖的光线?”
于是阿三告诉他:“我是个孤独患者,用着可耻的形态生活,习惯了一个人自言自语从而不愿意相信别人的真诚,我总是怀疑你们靠近我是别有用心,尽管你们总是单纯的问候我想要帮助我。你看,这想象力太过丰富终究是种折磨,你可以当作这是我在逃避的岁月里丧失了对一个人信任的资本。我是懦弱的人,一受碰撞就会躲起来,并且我是长时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末光说:“会改变,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
阿三说:“我不信,为什么要信?我现在活着一半痛苦一半麻木,也不见得不是好的。”
末光说:“为什么如此固执于那些阴暗,你有什么目的?”
阿三一下子就不高兴起来,她很生气:“目的?你并未与我一同经历过我的生命,你有什么资格?你什么都不懂。”
这场对话不欢而散。阿三烦燥的抽着烟,而另一方的末光却觉得很有意思。
阿三一边抽着烟一边写日记。
她在日记里写道:
我活了二十年,最为难过的那些年过去之后,还是平静不下来。我想我多多少少受到过去的影响大概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不再热衷于生命的美好以及满满的希望,我放弃了从此还能更好生活的机会,而且也总是不习惯那些极致的奢侈。
我有明显的强迫症以及心理洁癖,总是摧残自己的身体,来引以为乐,一有疼痛或者鲜血就会不同程度的兴奋,总有人觉得我将自己描述的太过夸张,倘若真正明白我的人只会心疼我。
我每天总是睡的很晚。并且每晚都必须服用白色的安定片才能睡去。以前,我只是吃白加黑,现在,我只能吃安定片。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慢性自杀。有时候会忘记吃药,可在那时候,生命就像被人挖去了一个坑,必须得用药物来填满才可以完整。不然残缺的那部分,会让我生不如死。这么多年,我已经厌倦了用药物来维持我的精神,特别厌倦,也特别的想要摆脱。
八
阿三已经明确感受到对生命的无力感。
她一直想要做最简单的人,就算是忧伤也要带着明媚。可她知道,那始终太遥远。
每天总是行走的太过疲倦,却找不到舒缓的方式。时光让这个季节布满零星的白色花朵渐渐失去颜色,柳絮也胡乱的飘飞在空气中,带着一些死亡的气息。就是这样的季节,让阿三更加的抑郁。
这是春天最后的日子,实际上,它在很久之前就死了,今年,好像夏季比以往来的更早些。
有时候觉得人的一生太过漫长,漫长的不再愿意接受阳光的抚摸,可怎么也逃不了。
阿三将网络上的所有人删除。只有末光在阿三反复的删除下,又反复的添加她为好友。
最终阿三恼了,她说:“你要怎样?”
末光说:“为什么要删掉我?”
“需要理由么?”阿三问。
“确实不需要。”
“那就对了。”
阿三放下手中的事,去找格子。
她说:“我想开一家疯一院,把世界上所有的疯子都关在一起,每天陪我吵,陪我笑,陪我闹,那样,我就都不会再孤单。”
格子坐到阿三的身边说:“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阿三说:“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让你陪我,而是我真是这么想的,开一家疯人院,我很喜欢疯子,他们每天快乐,满足,兴奋,不孤独,不悲伤,不造作。多好。”
这是很睛朗的一天,花开的激烈却没有香味
阿三和格子转完一整个公园,阿三一直盯着那些鲜活的植物,偶尔轻轻的抚摸,格子说:“你喜欢这些植物么?”
阿三说:“很喜欢,干净又脆弱。”
格子将特地带来的相机交到阿三的手上说:“喜欢就拍下来,尽量拍到你喜欢的样子。”
阿三却将相机还给格子说:“我想,没有人能完整的记下想要记下的东西,尽管再努力也无法吻合,总会有一些撕裂的边缘或者太过锐利的际线,从而和看到的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有人说过: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东西,只有相似,所以,我拍下来,也不过是假象,我爱的植物是生长在我面前的泥土里,而不是我拍在的照片里。”
格子说她,你这是在给自己建筑了美丽的房子,却在里面种着黑色的花。
她说:我喜欢黑色,连我的房间,都想刷满黑色的漆,我想,我总会住进一间黑色的房子。
格子语气轻和的说了很长一串话,他说:“这么多年,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都知道,一个人久了,心里会滋生出空洞,那是任何东西都填补不了的。然后开始长时间的沉默,直到出现交流障碍,开始躲开人群,你一直都活在你的世界里。不管我怎么努力帮你,你都不愿意去尝试改变,你总是固执于你自己的思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要醒过来,你要睁大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并且要接受它。”
阿三相信格子说的这些话,这么多年,他也总是不停的关心自己,一开始阿三确实会觉得特别感动,而她也确实感动了,而后来,她知道,总有一些事是不为任何东西而动摇,就像她热爱着那些阴暗的生命,是没有任何人能改变。
九
这是这个月,第七天。
阿三感到精神在分崩离析。她拔通格子的电话,哭的一塌糊涂,她知道格子会来,于是没有关门,四仰八叉的躺在客厅的地板上,脑子一片混乱,意识也渐渐的消退。
格子意识到不妙,于是匆匆赶去,周围是乱七八糟的烟头,以及拙劣的空气,更让格子觉得惊慌的是,阿三的右手腕在流着鲜血,大片大片的鲜血染红了阿三的白色睡衣。那个时候,阿三的嘴唇泛白,也没有动弹。
格子抱起阿三,第一次感到害怕,阿三自杀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光是格子,就已经目睹了四次,那都是不轻不重的带有一些恐吓性质的自杀,对生命构不成威胁,而这次,格子觉得,事态严重了。
总有人在一些选择上会偏执于某一些脆弱的情绪,从而对那些脆弱会有一些疯狂的举动,这却让周边的人,感到疲惫。
医生说晚了,她还服用超量的安定片,并且失血过多。倘若在病人的精神处于深度昏迷的话,还是有回转的机会的,可是,已经错过了机会。
格子一时间激动起来抓住医生的衣领说:“你什么意思,就是说她死了是吧?你是让我准备后来是吧?”
医生镇静的说:“是这个意思,请节哀。”
阿三就这么死了。
这本是最美丽的季节,所有的生命开的正好。
却还是不能让阿三好起来。
黑暗的屋子有昏黄的光,窗户是传递口。世界所有的人都睡去,只有格子还坐在阿三的房间里,阿三的尸体还在医院的福马马林里泡着。
格子因为不是阿三的法律担保人,按法律,他是领不走阿三的尸体,于是只能浸泡在医院里,说不定,在以后,就成了医院的标本,解剖的对象。这对阿三来说是残忍的,可是格子,却没办法联系到她的父母,因为阿三,从未在格子面前提过父母,也从未提过她的家乡。
阿三唯一留下有意义的东西便是她的电脑。对格子来说是如此,因为他看了阿三写的日记。
“我不想再依靠药物,这些药物已经让我产幻,也让我的命脉变的微弱起来,格子给我的药,全是营养素,他却不知道,我只要一吃营养素,就会呕吐,这全是安定片的作用,以前,我总会梦到,有人要带我走,每天晚上都会来我的梦里,面无表情的拽着我的手走得很快。我特别恐慌。于是后来,我再也不敢入睡,时间长了,就开始失眠,后来发现,安定片,能让我不做梦,可更糟糕的是,我经常有一种想要从楼上跳下去的冲动,并且那天,我已经坐到了窗台上,后来突然惊醒过来,为了怕有下次,于是我才在窗台放了一盆仙人球,可是仙人球,却突然死了。”五月三日
十
“二十岁,已经再也不可能把自己当作孩子那般,任由单纯与无知。我看到自己成长的痕迹,斑驳不堪。那些斑斓却教会我淡漠,教会我放下,也如此让我学不来珍惜与对快乐的奔赴。被那场时光劫走的纯真与幸福的光圈,让我变的苍白起来,我从来没有去寻过被走丢的任何痕迹,任其它们消失,也任其我空洞一生。冗长的时光,将我变的自私冷漠起来。我却从不慌张,我知道这或许就是上天赐予我的本来面目,我必须得爱着这样的自己,可是,只有我爱着自己而已,没有别人。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活着是多余的,也第一次发现自己在渴望着有人来爱着自己,来包围自己。”五月四日。
“我终于找到抑制自己失眠的办法,不用依靠药物。那就是使自己疲劳,全身无力的时候就会睡的很快,并且很沉,但是那样我会遭遇一场恐慌。于是,我终于明白,想让自己彻底摆脱这些恐慌,就必须得让自己死去。”五月七日。
这是阿三最后写下的日记。格子感到有些心疼,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阿三时,阿三才十八岁。她紧紧的抓着格子的衣服,只为要一只烟,后来格子才知道,那天是阿三来这个城市的第二天。也是那个时候,格子觉得,阿三与别人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