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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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脸掩埋在暗中，窗外忽明忽暗的光打在斑驳的墙壁上。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蜷缩在墙角。

    我去看他的时候，在楼下24小时便利店照例给他买了几罐雀巢，几包包装简易的德芙。威士忌，矿泉水，和大包新鲜水果。

    几年了，从毕业到现在，他一直像一个孩子需要感情，他的索取不能被满足，于是就一再地游弋在若干个感情旋涡中。看着他身边的女孩子来来往往，没有一人始终停留到现在，在他身边默默守护，最寂寞的还是他自己。

    他是典型的射手，12月出生。那一年的上海正陷入隆冬，据说还下了一场少有的大雪。他的性格始终变化，没有固定的模式，但本性乐观，很少悲观。他的情绪似是一个定时炸弹，要么忍耐，要不就轰然爆发，不可收拾。

    他开门以后看见我，一下子就笑了。他说，我没想到你会来。我说是，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我从杭州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往你家里跑。他的脸有明媚青光的感觉，想毕又沉溺在一段新感情。

    他起厨房煮咖啡，在厨房里问我最近的情况。问了我这次出行的事情。然后缓缓走过来靠在沙发上，耐心地听我说了在杭州这几个星期的情况。每天都在宾馆里，整日无所事事，完成了自己的作品，和网友见面。在西湖边的茶楼喝了整整一天。

    他微笑，似乎想起什么，目光遥远起来。呵呵，原来你也一样缺乏安全感。

    电话这时候响了，他走过去接，声音无限温柔。应该是他女友，他拿起电话停在半空，说一会她就过来。

    我们是10年的朋友了，从中学时代一直保持到现在。关于他的事情，我了如指掌。

    我突然问他，我说你还记得冉吗？我上次在酒吧里碰见她。那是他唯一爱着的女孩，也是唯一伤害了他的女孩。

    我继续说，她变了很多。那天她主动过来和我打招呼，身上穿的是黑色背心连衣裙，肩膀上是一快昂贵的流苏披肩，脚上一双咖啡毛靴。一身打扮，价格不菲。她身边站着一个中年老外，打扮也是光鲜明亮。我当时完全没有想到会是她。和她短暂聊过以后才知道，她已经打算结婚。她在酒吧昏黄的光线里颓然微笑，指尖上的大颗钻石戒指，摧残刺眼。她用上海话跟我交流，她说，和老外结婚我才不会觉得缺乏物质。结婚以后会马上移民，去澳洲。

    他默默听完以后，出乎意料地微笑。他说希望她真的能幸福，她总是这么现实和倔强。若不是她这种性格，现在我也不会游走于这么多感情中，有时候，累了，不知道自己真的爱谁。

    以前每天早晨，我都会准时在她寝室楼下等她。买早饭，排队。她就安静的等在一旁，等着热气腾腾的面条，那时侯，我们是多么容易满足的孩子，天真可爱。

    我拿起已经微凉的咖啡，一饮而尽。

    有时候，疲倦了。就乘公车去海边，金山石化附近的海。公路沿海崎岖蔓延，靠在车窗上，外面是平静深邃的海洋，慢慢睡着，似乎就忘记了一切。

    这么多年了，只有你一直容忍我。身边也就你一个真心的朋友。身边总是喧闹后，沉淀下来的寂静。

    我说，我们都是沉默缺乏安全的人，所以惺惺相惜。

    我和他的这次相间，似乎就是用来回忆往事的。我低头给他看头顶的伤疤，我说，那么大的伤疤，我受伤的时候，只有你陪我去了医院。那日，满手的只有黏稠的鲜血，暗红色的，像爬山虎爬遍手臂。你拉着我大步如飞，身边的冉已经面色苍白，四肢无力地跟在我们身后。

    说着说着，我们都笑了。淡然的笑容里面，有如烟飞逝而过的往事，有内心靠近后的温暖。

    我没有等他的第n个女朋友来，就匆忙离开了。我要赶往下一个目的地，回家整理衣物，因为已经买好了去安徽的火车票。

    听他说他现在的女朋友乐，是一个大三学生，两人相遇也颇戏剧化。有点类似我的野蛮女友。那日，在地铁里她酒醉，差点遭小偷。他一路小心看护，一直送她回家。两人的感情就开始滋生。他开玩笑地说，现在就是喜欢学生，只有和她们在一起才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拜托，你也不是很老啊。

    希望他的女友，乐。真的能让他快乐。

    回去的时候，在莘庄地铁站，从浮出地面的地铁窗中，看见了一抹深红落日。朱红，遥远天际似乎镶嵌了一枚红宝石。此刻，想起12月份，自己错过了他的生日。于是想用手机将这偶然邂逅的落日拍下，发给他，告诉他日落以后虽然是无尽黑夜，但此刻美景却永远无法遗忘。然后祝他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