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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血绊,便是侍见与主人自小结下的血之契约,主人一旦身陷危机,侍见能第一时间感知前往救援,血绊还有一个逆天的用途,当主人性命垂危时,可以侍见的魂脉为其续命,说白了,就是替死鬼。
这两日柏旭御剑而行未曾停下歇息过,灵力早已损耗严重,比起身体灵脉的疲劳,焦急担忧的情绪更消耗心血,他无数次后悔没坚持跟着杜言疏前往归州,时时守护其身侧……
如今看到杜言疏全须全尾的站在自己面前,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提着的一颗心也安安稳稳的放下了,消耗过度的身子一瞬间就垮了下来,顿觉脚下虚浮,可依照他的个性,是决不允许自己在杜言疏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只咬着牙摆出一副沉稳的模样。
杜言疏放缓了声音:“一路辛苦了,进来歇息一会儿罢。”自小与柏旭一道儿长大,杜言疏深知他要强的性子,待他也比旁人柔和宽容些,方才早将他隐忍不适的模样瞧在眼里,也不说破,只做出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
柏旭点了点头,随杜言疏进了山洞,只觉脂香四溢,温暖如春,心中暗暗惊讶,他最是知晓三公子出门在外一切从简的性子,极怕麻烦,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在外边宁可饿着冻着,也不会主动生火捣鼓食物,更别说还如此香气四溢,令入食指大动……
难不成还有其他人在——?
果一抬眼,就瞧见坐在火堆前容貌清俊的少年,少年人天青色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下透出清亮的光,让人观之难忘。
柏旭晓得杜言疏此番前来归州是为了寻一名人鲛混血少年,故而理所当然地揣测道:“三少爷,这便是那鲛人少年罢?”
杜言疏下意识地扬了扬嘴角,面色和缓:“对,这条小鱼儿已经被我买下了。”
“……”
“……”
“回去的时候,捎上他,有劳了。”
……
杜言疏以命令的姿态,才勉强说服柏旭歇息一晚再出发,一来他知晓柏旭已到极限,现在从容的模样都是勉强装出来的;二来明日他能自个儿御剑而行,不会给柏旭带来太大负担。
三人坐在篝火前分食那只肥美的野兔,杜言疏只说因宋珂也算是自己侄儿,故此番将他领回杜家教养,尽一个做小叔的本分,前世的事儿一字不提。
柏旭安安静静地听着,不言不语,绷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只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动摇。
自从柏旭来后,宋珂又恢复到先前拘谨沉默的模样,笑容也收敛了,只在一旁静静瞧着小叔,看他吃好了,掏出洁净的湿手巾,看他嘴唇有些干燥,端来盛着融化雪水的竹筒,这两日杜言疏也习惯了小侄儿的伺候,用得相当顺手舒坦,毫无变扭之处。
柏旭在一旁默默观察,三少爷突变的画风对他而言冲击颇大,北风呼呼的刮过心口,独自一人暗暗凌乱……
填饱了肚子,三人围在火堆旁默默无语,气氛略显局促,杜言疏索性闭目入定,不到两个时辰便有些乏了,躺在宋珂铺好的大叶子上和衣而眠。
半梦半醒之际,听到一阵极轻的窸窸窣窣声,料想是那小鱼儿又暗悄悄挪到他身侧,也不点破,佯装不知闭着眼继续睡,刚要睡着,又是一阵窸窣声,他心下疑惑,平日里宋珂只要躺下便不再有所动静,怎么……
杜言疏微微睁开一条眼缝,瞧见柏旭正轻轻巧巧的提着宋珂的后衣领,将他拎到离自己远远的地方,宋珂则是一脸的不情不愿,又不敢说话怕吵醒小叔,正是敢怒不敢言,十分郁闷,像极了气绝的鱼……
杜言疏将笑吞回肚里,索性装睡装到底。
翌日醒来,洗漱用水照旧准备妥当,当然,没有柏旭的份。杜言疏刚想与宋珂道声谢,抬眼瞧见他眼下乌青的一片,便知他昨夜生了闷气没睡好,心里觉着好笑又可怜,遂自然而然地抬起手,在他小小的脑袋上揉了揉,嘴角还捎着淡淡的笑意:“这三日,谢谢了。”
天青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盯着杜言疏,小小的嘴唇抖了抖,莹白的脸蛋刷的一下红了,直红到脖子根。
杜言疏不解地歪了歪脑袋,觉得这孩子乖巧温顺又会照顾人,什么都好,就是时不时犯傻,有些可惜。
洗漱罢,仪容整理得一丝不苟的柏旭恭敬道:“三公子,路途遥远,启程罢。”
杜言疏这三日歇足了,神清气爽灵力充盈,点了点头,也不多废话,催动剑诀,不归应声出鞘悬于脚下,宋珂很自觉地跟在他身后正欲上剑,杜言疏朝柏旭那边抬了抬下巴,不容置疑道:“小鱼儿,你随柏旭哥哥——”,抬起眼望向柏旭道:“捎上我这小侄儿,有劳了。”
宋珂闻言一脸错愕,不可置信地僵立在原地,柏旭会意点了点头:“三少爷放心,属下明白。”
宋珂垂头丧气地跟在凶神恶煞的柏旭身后,长剑凌空而起,御剑飞行的兴奋之情早已烟消云散,他生无可恋地在空中飘着,只偶尔探出脑袋,瞧见前方衣袂翩然御风而行的小叔,天青的眸子才闪现出一抹欢喜来。
杜言疏将笑意隐在面皮下,小孩子就不能一直惯着,会翻天。
……
三人行至岸上,赶巧归州今日有集市,人山人海很是热闹。
柏旭深知他家三少爷最害怕的就是热闹,遂寻了家僻静的茶馆,彼此喝一盏茶,歇息整顿片刻,自个儿置办回程的车马去了。
柏旭前脚刚走,宋珂面上立刻又暖和了起来,微微笑着露出小虎牙问道:“今后还是小叔带我修行罢?”
杜言疏端着茶杯,很慎重地沉吟片刻:“你灵脉宽广天资极佳,我不擅长教人,让你二叔带你。”
他这倒是真心话,自己的性子自己清楚,没耐心又懒得言语,实在不是个为人师表的料,只怕会误人子弟,即使对方是前世宿敌小鲛人,这几日相处下来戒备心虽在,恨意早消弭了大半,若是耽误了他,良心会疼。
宋珂闻言,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期待之情尽数冷了去,面上毫不掩饰的失落:“侄儿明白了……”再不情愿,宋珂也不敢吵着嚷着说我不要二叔就要小叔这种无理取闹的话,既然小叔这般安排肯定有他的考量,兴许是自己不够好被他嫌弃了……
看来必须得加倍努力让小叔刮目相看才行……
杜言疏半抬起细长的眼,瞧宋珂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也摸不准少年人的心思,只当他是害怕未曾谋面的二叔,轻描淡写道:“你二叔很好相处。”
兄长性子和善平易近人,从容弘雅笑若春风,上上下下打点得十足周到,从未有人说过他一句不好。
宋珂敛了面上的失落,郑重点头:“我会努力,绝不辜负小叔的期待。”
杜言疏十分受用地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与店家要来纸笔,寻思着宋珂这事儿已然定下,理应写封信提前告知兄长,挽袖提笔,片刻书成,用灵力化为灰烬传回观津城。
书罢,杜言疏漫不经心地举着茶盏望向窗外,天气好,暖阳融融,雪化干净了,不似前几日那般冷,他凝视着人群中的一点,若有所思地微眯起眼,舌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将小叔舔唇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宋珂心中一跳,面上燥热呼吸微窒,他眼神闪烁地循着小叔的视线向窗外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隐约可见一家成衣铺子。
柏旭将马车停在茶馆下,杜言疏下了楼,一派云淡风轻地绕过马车,径自朝人群中走去,宋珂晓得小叔的意思,乐滋滋地跟在他身后,只可怜不知前因后果的柏旭,一脸错愕地看着三少爷挤进人堆里,惶恐不安地跟着,面上还要强作平静,这……还是他熟悉的三少爷么?!
杜言疏向来说到做到,进了成衣铺子,目不斜视言简意赅,朝宋珂扬了扬下巴:“挑罢。”之前在孤岛上许诺过这小鱼儿,再送他件新的衣裳,怕拖久了忘记,赶紧解决了好。
宋珂也不再与他客气,眉花眼笑道了声谢谢小叔,就专心地挑起了衣裳,杜言疏百无聊赖地等了片刻,瞥见侍立于一旁不苟言笑的柏旭,瞧他衣衫也单薄得很,温言道:“柏旭,你也挑几件厚衣裳罢?”
柏旭再也装不了淡定,微微睁大眼睛,语调不稳:“多谢三少爷,属下……不用了。”与三少爷逛成衣铺子买衣裳这种事,说出去杜家庄上下怕是都不会信。
杜言疏微微眯起细长的眼睛,声音不大却不含糊:“挑罢”
柏旭怔了怔,一板一眼答道:“是!”
恭敬不如从命,他再不敢推脱。
杜言疏这才满意地扬了扬唇角,云淡风轻地掏出了钱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