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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黛若画,杏眼明仁,轻风下薄纱浮动,肌肤细润如脂,嫣然巧笑下,仿若整个天地都失了颜色。
原本还滔滔不绝的仁兄,竟看的有些痴了。
他何曾见过如此花颜月貌楚楚动人的女子,只感觉周身血液沸腾,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四肢发抖,眼前冒出一片金光……
腿一软,竟晕厥在地。
纪宁见状,脸上的笑容顿时定格。
不就是要他去守个茅厕,又不是拉他去砍头,至于吓成这样?
难道真是她生的凶恶,所以把人都给丑晕过去了?
自信心受到打击,她无语又委屈的望向自家夫君,幽幽开口,“夫君,难道人家真如传闻那般是什么凶神恶煞的母老虎么?”
施墨原本见那男子神色痴迷的望着自家娘子心生不悦,正欲上前斥责,见他晕厥这才作罢。
望着小眼神幽怨的纪宁,施墨神色柔和的宽抚,“不管外界传闻如何,在为夫眼里,娘子就是这世间最美貌最温柔贤惠的女子。”
哪怕纪宁自认脸皮厚如城墙,听见这肉麻的话也不觉羞红了脸,往自家夫君怀里一扑,娇嗔道,“夫君就会说些好听的哄人家。”
围观众人,“……”
这,这……堂堂执掌天下手眼通天的首辅大人,竟然不顾官威,当众和自家夫人搂搂抱抱打情骂俏……简直他娘的惊世骇俗呐!
看来真如外界传闻,这首辅大人,是中了自家夫人什么*药。
不过这施夫人当真是貌若天仙,若是自己娶了回去,怕也是……
“草民司无颜,见过施大人,施夫人。”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众人这才从眼前不忍直视的美好画面中回过神来。
听见司无颜的声音,纪宁神色立马冷淡下来,从自家夫君怀中出来,眼里含了一抹杀意的看向司无颜,意在警告他。
这家伙也实在太猖,杀了人嫁祸给自己不仅不跑,还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挑衅,着实可恨。
司无颜微笑朝施墨道,“施大人,草民有件事情想和大人伸冤,希望大人能为草民主持公道。”
施墨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一旁的纪宁,淡淡道,“本官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你有何冤情,去顺天府便是。”
“可草民所伸冤之事,乃和令夫人有关,难道大人都不管么?”
纪宁脸色更是难看,要不是她夫君在身边,她真恨不得打得他满地找牙。
施墨眼眸微凝,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不容拒绝道,“你先在一旁候着,等本官忙完要事,再来听你伸冤。不过本官话说在前头,若是你敢毁坏本官娘子的名声,本官绝不轻饶。”
“草民此事刻不容缓。”司无颜不慌不忙道,“草民和令夫人无冤无仇,昨日亥时,令夫人忽然提刀闯入草民房间,要杀草民,若不是草民反应迅速,且还会些武艺,怕是已经成为令夫人刀下亡魂。今日一早,草民就听说那王小姐惨死,心中忐忑难安,实在是万不得已才来唐突大人,希望大人能为草民主持公道。大人若是不信,可以问旁人,或者去草民房间查看,看草民是否说的属实。”
司无颜此话一出,围观百姓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刚才大家还觉得那施夫人气质出尘清丽脱俗,眼下一听说此事,又惊又吓的感慨万千扼腕叹息。
“大半夜的拿刀跑去砍一个大男人,也太凶残和不守妇道了些,要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去私/通奸夫。”
“嘘,小点声,这话要是被那施夫人听了去,小命难保,你刚才没瞧见那位仁兄都被吓得晕了过去。”
“哎……就是可惜首辅大人了……”
倒打一耙这种事纪宁自认为是自己的长处,想不到她师兄竟然比她还会玩,纪宁真是一口老血,偏偏又发作不得。呵,不愧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徒弟。
施墨脸色阴晴不定,他冷冷道,“你说的事本官待会自会查证,等本官查清楚那王小姐之死,再来处理你的事。”
说完他也不再理会司无颜,拂袖往里走去。
王雪菱的尸体此刻还躺在房间里,尸体身边,正是昨晚纪宁出去找司无颜算账时落在司无颜房间里的刀,刀口有卷起来的痕迹,是用力砍硬物所致,刀尖上还留有血迹。
施墨扫了一眼后走出来对慧觉方丈道,“请问方丈是何时发现凶案?这凶案现场,是否有人进来动过?”
慧觉方丈回,“阿弥陀佛,是扫地的小沙弥告诉老衲此事后,老衲便赶来现场,让寺里的和尚守在外面,不准闲杂人等入内。不过在老衲赶来之前,是否有人进去过,老衲就不知了。”
“多谢方丈。”
施墨重新走进去,弯下腰在王雪菱的身上凝视良久。
王雪菱脖颈处有个细长的刀口,想来致命处就是这里,死去的容颜倒是安详,似乎并不曾受过什么惊吓的样子。
纪宁本来怕自己跟进去会引起周遭的闲言碎语,可见自家夫君在里面待的时间不少,心里又有点难安,怕他看出什么,于是也不管那么多,走了进去。
屋子里除了王雪菱倒下的周边有点乱外,其余地方倒是整齐的很。
“夫君,可有什么发现?”纪宁走到施墨身边心虚的问道。
施墨不知在想些什么入神,没有回答纪宁的话。
纪宁心里愈发忐忑,小心翼翼试探的叫道,“夫君?”
施墨这才回过神来,朝纪宁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这种凶案现场娘子还是出去比较好,免得受到惊吓。”
纪宁自己也是从死人堆里出来的,再多的尸体在恐怖的场景她都见过,这在她眼里实在是太小儿科。
不过她也不能告诉施墨这些,听话的点了点头,“那我就在门外等夫君,夫君要是发现什么,一定要跟我说,也好叫我心安。”
“娘子放心。”
纪宁从房间走出来,就瞧见站在一旁的司无颜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面露深意。
大庭广众的纪宁也懒得跟他扯,就当没看见,眼睛一直看着自家夫君。
不远处忽然响起一片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纪宁习武之人,反应要比平常人快一些,下意识的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官服的官员带着十几个差役正急匆匆的往这边赶来。
差役到了院内,朝挤在一起瞧热闹的围观百姓呵斥,“让开让开,顺天府查案。”
百姓们都自觉让到一边,只是愈发好奇的议论起来。
带头的官员是顺天府府丞李茂,身材微胖,似是养尊处优惯了,一路小跑过来,整个人气喘吁吁,通红的脸上满是汗。
他到了院里,来不及擦汗,朝里面的施墨作揖,“下官顺天府府丞李茂拜见首辅大人。”
施墨这时已经查看得差不多,见顺天府来了人,从里面走出来,威严十足的道,“尸体带回去找仵作检验,寺庙全都围起来,在未查清楚本案以前,所有闲杂人等不能随意离开,否则一律当疑犯收押。昨晚在白马寺留宿的客人,通通带回去审问。”
顺天府府丞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战战兢兢的回答,“是,下官领命。”
来之前他也有所耳闻此凶杀案是与首辅大人妻子有关,这种棘手的案子,顺天府本不想插手,可要是不理会,肯定要遭到那些言官的弹劾,安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毕竟那王小姐可不是一般的普通百姓,牵扯的又是当朝首辅之妻,介时此事怕是会引起京师乃至天下震动,甚至会上达天听,顺天府若是想装聋子哑巴,定然是不可能。反正左右不是人,索性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候在门外的司无颜朝施墨不依不饶道,“大人既然查完了,是否该替草民讨个公道了?如若大人要护短,看来草民就只能去顺天府击鼓鸣冤。”
施墨冷冷瞧了司无颜一眼,“你的事,本官自然会管,昨晚你在寺内留宿,王小姐之死,你也是嫌疑人之一。来人,将他带回顺天府,本官待会一并审问。”
司无颜像是早有预料,面色淡然依旧,只是会时不时往纪宁那边看去,笑的极为魅惑。
纪宁此刻心里却是惴惴不安,她不知道司无颜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此番被带回去后,会不会跟司无颜说出自己的身份?可眼下,她也不能轻举妄动,毕竟她头上还有个蓄意杀人和谋杀的罪名。
施墨走到纪宁身边,神色虽然依旧冷峻,语气却柔和,“回去后怕是要委屈娘子了。”
“夫君按规矩办事就好,千万不要落人口实。”
一行人从白马寺起身回去,队伍比来时壮大很多。
虽然施墨和纪宁还是同乘一辆马车,却不像来时那般浓情蜜意,两人面色沉静,彼此都似在思量什么。
到了顺天府门口,纪宁很自觉的下车,朝施墨道,“既然我被指证是杀人犯,理应收押候审。”说完,她朝随即上前的李茂笑了笑,一脸的轻松,“劳烦大人将我关起来吧。”
李茂不知如何是好,战战兢兢的看着施墨,喉咙动了动,艰难的扯着嘴角干笑,“这……”
施墨深看纪宁一眼,面上不喜不怒,倒是叫人捉摸不透,“把顺天府最好的厢房收拾出来,给本官夫人入住。”
李茂连忙应允,“是,是。”
他迎着施墨入了衙,便赶紧叫人收拾忙活,生怕怠慢纪宁,厢房里不仅布置的极为雅致,应有尽有,甚至还给她配了个丫鬟,随时听候差遣。
厢房门口,象征性的守着两个狱卒,其中一个,好巧不巧得就是之前在大理寺当牢头的李通。
李通也是时运不济,本来在大理寺当牢头当的好好的,没事在那些犯官面前狐假虎威,装装大爷,捞捞油水,小日子倒是滋润的很。
结果,上次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妖孽,整的整个大理寺乌烟瘴气,气的大理寺卿多年的老痔疮又疼了,告了好几天的假。
而他这个牢头,也被打发到顺天府来做了个小狱卒。
打发掉丫鬟,纪宁一个人在里面很是无聊,朝外喊道,“有人吗?”
站在门口的李通战战兢兢的回道,“有,有,夫人有何吩咐。”
“本夫人饿了,去,叫人给去东华街的唐记买点桂花糕来。”
李通连忙应着,“好的,不知夫人还有何吩咐。”
“去拿点笔墨纸砚来。”
“是是。”
“屋子暗了点,点盏灯进来。”
“好的。”
“空气有点闷,去,弄点花,香味不要太浓,但也不要太淡,花的颜色不要太艳,更不能寡淡。”
“这……是是……”
“再去请个戏班子,本夫人想听戏。”
李通擦了擦额头的汗,为何心头涌起一股极为熟悉的感觉。
到底撞了什么狗屎运,怎么一次又一次遇见这种难伺候的妖孽,为何倒霉的总是他,从大理寺到了顺天府,从牢头到狱卒,结果,还是躲不开宿命的轮回。这次要是伺候的不好,怕是连狱卒都没得做,苍天无眼呐……
“夫人,您稍等,此事我先去请教一下上头再来给夫人回话。”
“本夫人不就是想听个戏,这也要去请示?这顺天府倒是好高的架子。”
李通暗暗腹诽,你还真当到这来是春游的。
想是如此想,面上他倒是不敢做任何争辩,只得小心翼翼的回复,“夫人息怒,小的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狱卒,这些事还真做不了主。还请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小的计较。”
“那你快去禀告,本夫人现在又饿又闷,无聊的很,想必你也听说本夫人凶名在外,本夫人要是发起火来,自己都怕,你可明白?”
李通大汗淋漓,这首辅夫人说话的语气,为何跟上次那位妖孽一模一样,两人难不成是什么亲戚?哎,罢罢,小命要紧。
顺天府牢房里。
“大人,到了,就是这间。”牢头小心翼翼的拿着钥匙开门,低头看都不敢看来人。
施墨没什么语气的道,“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是。”
牢里的司无颜听见外面传来的声响,立即转身过来,好整以暇的看着走进来的施墨,微微弯腰作揖,“草民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打算何时放了草民。”
施墨面无表情,“你意欲对本官不轨,本官还未治你罪,就想让本官放了你,未免也太猖狂。”
司无颜面上笑意更甚,“不愧是首辅大人,什么都瞒不过首辅大人的眼睛。不过,让草民好奇的是,既然大人已经知道王小姐的死因,也有充分的理由证明,与令夫人无任何关系,为何却不当众澄清,反而任由令夫人入狱,平白摊上一个杀人的大罪?呵呵,看来外界传闻大人和令夫人伉俪情深,纯属属子虚乌有。”
施墨面色变的有些讳莫如深起来,他深深看了眼司无颜,“想来你心里也应该清楚本官为何药抓你进来,此刻又为何要来寻你。你若是老实交代一切,本官或许还会放你一条生路,若是你不识趣,妄想在本官眼皮子底下耍滑头,就别怪本官不客气。”
司无颜面色依旧淡然,只是眉眼微挑,“哦?不知大人想要草民交代什么?”
施墨冷冷道,“交代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大人已经认定草民对大人意图不轨,草民无话可说,不过大人不说清楚到底要交代什么,草民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既然你硬是要和本官兜圈子,好,本官就和你挑明,你老实交代,你和本官的夫人到底是何关系。”
“大人不会是怀疑草民和令夫人有染吧?是,草民承认,令夫人的确明艳动人,令草民万分着迷,不过草民自知身份,万不敢对施夫人有任何企图,还望大人不要误会。”
他这句话说的就有些欲盖弥彰,前面说让他着迷,后面又不敢有企图,前后矛盾。
施墨面色一沉,“你休要胡搅蛮缠转移话题,白马寺后山上的那块无字碑,本官已经查明,是当初跟随天子打天下的虚云和尚。本官听闻,虚云和尚收过一个俗家弟子,姓司,名无颜。如果本官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拿虚云和尚的徒弟,不知本官说得对与不对。”
司无颜脸上笑意微凝,这才不过一天的功夫,施墨竟然就已经猜到他的身份,难免不让他些心惊。
不过随即他又笑了,不愧是他师妹看上的男子,有意思,看来这个游戏,不会那么无趣。
“首辅大人说的没错,草民就是虚云和尚的徒弟,不过,难道身为老和尚的徒弟也有错么?值得首辅大人亲自前来逼问。”
“你销声匿迹数年,如今忽然出现在白马寺就队本官下药,意图让本官与那王小姐行苟且之事,你若说你没有什么图谋,叫本官如何能信。本官夫人若是不认识你,为何在得知本官中毒后,第一个就朝你寻来,这些你最好一一给本官解释清楚,否则,本官要治你的罪,你这辈子可就别想出这顺天府的大牢。”
司无颜薄唇微勾,眼里含了三分笑意,“原来大人早就对令夫人有所怀疑,难怪大人明明知道真相如何,也有足够证据洗刷令夫人身上的冤屈,却仍然让人把令夫人抓进牢中,就是想前来逼问草民和令夫人之间的关系?呵呵,不知道我那师妹要是知道自家夫君竟然算计她,心里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哎,师父临死前也交代过,要我一定要娶师妹为妻,不料我却晚来一步,让大人你捷足先登,每每想起此事,草民便后悔万分。不过来日方长,我相信我师妹最后一定会迷途知返,知道这世间谁对她最好,谁又是她真正可以携手共度一生的良人……”
昏暗的牢房里,施墨的脸色越来越沉郁,特别是那双深潭一般的眼睛,里面漆黑一片,看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