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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牌小王爷懒懒散散躺在鲁家院子里的吊椅上,优哉游哉吃王妃给他砸的核桃。王妃不像别的女孩子拿个精致的小榔头慢悠悠地敲,她徒手就能捏碎一个核桃。反手一巴掌更厉害,能一巴掌拍碎两颗。
滇王鲁钰闲时也来凑热闹,让王妃空出手来理家里账目,他在一边奴仆相端茶倒水敲核桃。
无家可归的貔貅躺在吊椅上,头顶是一碧如洗的晴天,一时冒出奇异的念头来:我要真是鲁班班就好了,生平受到的最大的罪,也就是在书院被心上人婉拒而已。其余诸事,一切顺遂。
最重要的是,有家人记挂。
哪怕这几日因陌生而一直拉着脸不知道作何表情,也不过得了一句轻飘飘的抱怨:班儿大了,不爱和娘亲撒娇了。
他迷迷糊糊闭上眼,梦魇中冒出来一只阴魂不散的鲲鹏老色魔。
梦境中的老色魔没有露出他昨天睡这个今天睡那个的恶劣本性,甚至称得上是温和端方谦谦有礼的。鲲遨游于万里晴空之间,一手将他揽在胸前带着他飞。手脚规矩,他宽大手掌所接触的不过是腰部那一片皮肉而已。
这样的场景只在他未成年未长翅的时间段,那时他无法飞行尚还懵懂,鲲抱着他飞来飞去无所顾忌更无所暧昧。
鲲的声音在他头顶:“今日想去哪里玩?”
貔貅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一时拿不定要厉声呵斥与他拆伙,还是就把这场景当做是他们闹翻之前的日常,放任自己沉醉这看似还比较美满的梦境。
男人没有得到回应,复又问:“想去哪里?”与此同时还趁着两人身子紧紧贴着的便利,对着他头顶的发旋不客气地亲了一口。气息拂过貔貅的头皮,激起一阵让人晕眩的战栗。
这便又混乱了时间线,让梦的主人越发琢磨不清他们到哪一步了。只是如此亲密,着实让他感到熨帖。饶是在这样模糊的梦中,貔貅也能感受到自己不争气地心动了,嘭嗒嘭嗒地大有要跳出胸膛的意味。
是在梦中……不过是一场梦……
貔貅咬唇,从天池捉奸伊始便隐忍的泪珠毫无预兆地一滴滴滚落。现实促使他气急地在鲲身上印下几个脚印,但梦境释放了他的欲望。他气急败坏地伸手搂住了这个尚未和青鸾搅在一起的老东西,哽咽道:“我想你,我想回家。”
他抱着百年来唯一爱护过他的老东西,心脏越跳越快,胸口闷疼几乎要绞成肉泥:“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
他看不清鲲鹏的表情,向着还未分离的那个时间点的鲲鹏卑微臣服:“我保证不刁不坏不凶不馋,你不要换别人去家里……”
密集的隆隆心跳中,鲲的影像模糊,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恶意的笑容,没有答话就消散成云烟。貔貅顿时倍感羞恼,顿感自己真心被践踏,一个猛子惊醒。
他下意识想抹抹自己眼角,唯恐真的不争气落下泪来。手一动,却没有摸到实在的皮肉。他大惊地走了几步,发现自己身处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黑暗中镶嵌着流动的血样红色。
下一秒,黑红色的世界豁开一条狭窄的梭子形口子,并迅速扩展成大大的接近于半圆的弧形。
“娘……”
他听到了小王爷的声音,看到自己才用了没两天的身体违背他意思地伸出双手,向着面前徒手剥核桃的美妇人。
小王爷委屈地扑到王妃怀里撒娇呜咽,呜呜两声之后豁然一阵诧异。
眼皮所构筑的黑夜被劈开,这具身体的使用权再度交回鲁班班的手里。在牌面刚刚展开,白夜即将到来的时刻。
第47章银子
小王爷是个刚刚失恋的倒霉蛋,倒霉蛋是没有脑子可言的。他只惊讶了一下就接受了身体控制权回归的事。并不介意貔貅还住在他身体里。毕竟他还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琢磨:怎么让书生回心转意。
貔貅的杀神兽大计被中途叫停,听他关起门来叨叨,脑壳疼。
“我得让他看到我的好对不对?”小王爷翻来覆去要想法子在廉昀面前展示自己求关注求爱抚,奈何自己外在是个干瘪豆芽菜,内在是个读不好书的小草包。这么一想实在没什么市场,焦虑地头发都要掉光。
不过好在他就算是一个草包,那也是一个有权势的小草包——他有个九叔叔,当皇帝的;他还有个魏师傅,这届科举当的是主考官。他还有很多银子,足够买上好几座大院子的巨款。
小王爷终于找到了讨书生喜欢的方法:“殿试的考题是我九叔和魏师傅一起拟定,要不……我去帮他打探一番。”
貔貅真想扒开他脑壳看看里头装得都是什么。
他一只大狮子对人的朝政漠不关心,也知道选官制度不公正会造成多大的动荡。想也知道像小王爷这等城府的人去打听,定然是什么也打听不出来还要挨一顿责备。
他也不担心能把这熊孩子养得如此胆大的“九叔叔”“魏师傅”之流会严惩他。只是这事要是被他那妖女娘亲知道了一定会被吊起来打。
白夜还在路上,不日即将到来,到时候小王爷见了指不定脑子一灵光晓得利害,开始排斥他也说不定。抱着“夹紧尾巴做狮子”“轻易不要打击同盟帮他长脑子”的心态,貔貅就静静地看着小王爷搞事情。
大家都是搞事情的人/狮子,谁都不要嫌弃谁。
不经历风雨,哪来同舟情!更何况,他还想借着这件事验证某些事。
小王爷把两个权势滔天的长辈拿起来比对了一下,想起自己爹提过的“轻易不要在皇帝面前留把柄”的告诫,便挑了他魏师傅。魏大学士还是个翰林的时候就与滇王有交情,两家素来交好。小王爷带了一小箱金条,又顺手捎了三两自己雕刻的精巧把件就上了魏家的门。
貔貅安静地呆在身体里,独自回忆身体交换前的细节。
他这两天一直在府中等消息,作息都一般无二。要说失去控制权之前有什么和前两天不一样的事,也就因为白日里目睹小王爷被拒,兔死狐悲地梦到了鲲鹏老贼。
鲲鹏不愧是老贼,梦里都是让人气恼失措的烦人德行。
貔貅径自缩在他的小天地中思索,没有注意外界的环境变幻。他没有掌控身体的时候,整个人便沉入一片寂静之地。
他能透过小王爷的眼看到外界,能通过他的身子感受到冷暖。只要自己意识活跃,这具身体所感受到的一切,他都十分清晰地如同身受。唯有他闭上眼睛入睡,自己灵台混沌一片蒙昧时,外界的一切才就感受不到了。
他把梦境颠来倒去也没有琢磨出什么来,正要抽空关注一下外界,中指近心端骤然被一个细细的物体夹紧。貔貅顺着看过去,就看见掌心卧着一只灰扑扑带斑点花纹的半大……鸡仔?
对面五十余岁的魏大学士吹着他细长的小胡子,眉心皱成大大的“川”字:“不管是谁诱导你来偷题的,此事你求到我这儿就到头了,千万别凑到陛下面前去献殷勤。”年岁已大的学士拿着纸扇在小王爷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两下:“班小子,你爹娘可真是把你宠坏了……你快回去,我今天就当你没来过。”
小王爷丧哒哒,要是有耳朵该垂在脑壳上边。他举着手中的鸟崽:“这个……”
“送你一只小鸳鸯,我家幺儿捡来的。你们这个年纪玩玩小鸟就够了,可别干涉朝政。”魏大学士嘴上说着当他没来过,银子也分文不取,只是手上倒还把玩着徒弟带来的无伤大雅的木艺小把件。
大概是看这傻小子实在沮丧,他还从荷包里掏出几片哄小孩的金叶子塞给小王爷。老头子说话刻意收起了之前的严厉,还挖空心思找了个夸奖他的点:“你成天学些歪门邪道,于手工一途上倒是有天分。”
他将荷包随手丢在一边,在金属互相撞击的铿锵声中教导自己不开窍的糟心弟子:“平时闲着也别跟建昭的纨绔们混在一起,他们惯会挑唆。用空就给陛下和太后雕两个送去,你年纪小,做个小玩意送去就够他们喜欢你高看你了。”
说罢还不放心地吹胡子瞪眼一番强调:“可不要在他们面前提殿试的事。”
貔貅看向对面老头手中雕刻精细上色华美的木雕把件,视线上移,就见魏府装修极为简朴,除了面积大点偶有奴仆从屋外经过,与寻常百姓家无异。屋主站在中间,就是“两袖清风”“无欲则刚”的真实写照。
他与小王爷全程无交流,随着他一起走出了魏府。出了魏府,小王爷才开启“委屈、无助、要安慰”的模式来缠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住户。貔貅住在他身体里不得其门而出,能清楚地感受到这小草包的心一抽一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