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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人和鬼定然不会不知道更衣为何物。
貔貅没回他,可这不妨碍小王爷兴奋过头,行将从一只超凶猫进阶成一只尖叫的土拨鼠:“不是人……您是廌大人那样的神兽吗?!”
貔貅脸色发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道在寻思些什么。
尖叫的土拨鼠有向尖叫的小迷弟转变的趋势:“廌大人会断案,您的神通是什么呢?您长什么样?您叫什么名字?您是不是也活了千岁?您有什么事,我们鲁家可为您鞍前马后……”
“别吵……”貔貅脑壳疼,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我会吃,再吵我吃了你。”
“哈哈哈哈,”小王爷身子都没了,心倒是大得很,“你们神兽才不会吃人。廌大人前两年离了我梁国去往他国,离开之前给我们陛下吃定心丸。他说了神兽不会杀人更不会吃人。”
小王爷话痨属性点满:“廌大人说你们神兽自己内斗归内斗,但你们不会自恃武力虐杀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大人说天底下有只神兽见不得杀戮,曾有神兽恃强凌弱对着凡人造杀孽被他知道,事后被剥皮抽筋以儆效尤。”
貔貅的记忆力,神兽之间多争斗,但对比他们弱小太多的人倒是真不爱动粗。他们天生就爱和同类交往,不屑和比自己弱小太多的其他物种打交道。人与神兽间有泾渭分明的一条分界线,如同鱼与飞鸟,相见不相识。
像貔貅这样嫌弃神兽粗野,爱往人堆里扎的是极少数。
他听着小王爷碎碎念,让他抽空指了自己房间的方向。周边下人知道避开,分浪似的以他为中心岔开成两条小溪,但仍时不时还投来关切的目光,让他格外不自在。
踩着一地落英回房,貔貅任他说个不休。才不过半天,他就发现小王爷是个一个锦衣玉食堆里养出来的小公子,全然不知防备与利害。
他心中对小王爷的话不以为然:分明就是不屑动手,哪里是不能动手。神兽们自成一派,谁闲的没事没事去碾蚂蚁玩?剥皮抽筋纯属胡扯,真有那的残暴凶兽,天池之上那个好管闲事的好色老贼怎么会放任不管……
小王爷回了房更加哔哔个不停,好奇心能把房顶都掀开。奈何智商有限,自己的老底掉得比较快。
小王爷全名鲁班班,滇王府的独苗命根子。名字是她那开武馆的娘和经商的爹一起敲定的。他出生时在头顶长了一圈突兀的白软胎毛,乍一看好像一只杂毛小狗,故而取名为“斑”。后来建昭流行叠字,“斑”又是给小狗取名的爆款字,便改成了“班”。
太后早年怜惜他性子敦厚皮相可爱,特意把他接进宫和几个皇子一起教养。奈何这货是个榆木脑袋,文不成武不就空有一身蛮力,顶多再添张人畜无害的漂亮脸蛋来加分。文官中学识最丰富的内阁大学士曾教过他一阵诗书,过后对滇王直言:小王爷走不了科举之路。
滇王府从商贾之家转型成诗书仕出之家的希望再一次破灭。
不过饶是如此,班班小王爷未来几十年的日子也是不必愁的。滇王府两百年来走的就是人傻钱多无害的路线,再多走上几代也无妨。何况建昭这一代的年轻人,除了皇子就数他身份最尊贵,一事无成也能安逸一生。
貔貅把这具身体的经历打听得七七八八,迎着小王爷爱慕崇拜的声线沉进王府硕大的浴池中。
他做神兽时极度不喜欢水,没遇上鲲鹏前全靠自觉。遇上老男人之后回回洗澡都得让他掐着按水里才老实。现今做了人,没人管他洗不洗澡,不爱水的臭毛病倒是不药而愈,不用人催自己就下池子了。
上回醒来时满世界的冰天雪地着实让人后怕,连带着看这水池子都带上了滤镜。他暖洋洋泡在池子边缘,尝试性地捻起一块果腹用的果脯。酸甜的果子入肚,他眯着眼,贱兮兮打搅昏昏欲睡小王爷的美梦:“方才跟我讲了那么多,你是真不怕我占了你的身子抢了你的身份?”
鲁班班小王爷哼出将睡前的呼噜,老实得过分:“当人哪有当神兽自在逍遥?我不怕你占着不还。况且你不还给我,我也没有办法不是。”
貔貅将果脯吞下,巴掌大的一块果肉入肚,孕育出令人心酸满足的饱腹感,如同往日吞食灵气后的那般畅快无拘束。他首次从凡物中品出这般滋味,心中无限感怀,顿感身上层层枷锁一下子散开,沉甸甸落地发出“锵”的一声。
他面无表情,声调却是柔软的:“你知道当神兽逍遥自在?”
“当然知道,”小王爷嘚瑟,“我鲁家有一先祖足迹踏遍高山大湖,他见过各色飞禽走兽上百种神兽,还将众神兽的形貌体态及生活习性都记录在册。我可是从小就拿那册子当枕边故事读。”
水汽氤氲中,小王爷的声音渐渐低沉:“再也没有哪个人比我更了解你们。你们一个个都占山为王悠闲自在。若非说有所苦恼,就是日子苦闷无法打发。闲久了,想着什么时候能死一死经历一番轮回的也有……”
一声小呼噜窜上来,叽叽喳喳闹腾了一天的小王爷睡着了。
貔貅半张脸都在水中,有一个词反复在心头沉浮:轮回。
他草草给这新征用的身子搓了个澡,半途还想趁着原主睡成猪拿镜子瞧瞧自己原形并不存在的部位。他镜子都拿起来了,亵裤下的屁股犹犹豫豫地翘起。
内心挣扎间,一不小心在镜中见到一张纯良无害稚气未脱的脸。
看,稚气的脸皮下有一颗猥琐的大叔心。臭不要脸的大叔动手动脚地正打算猥亵一个十六岁的小毛孩。
年龄三位数的大叔老脸一红,把镜子放在一边,老老实实爬进了被窝,气气呼呼生出点小郁闷:我才不好奇那玩意是怎么回事……没有就没有,我们神兽都不需要更衣的,想必大家都没有那玩意……吧。
不就是一个小部件么,我一点都不稀罕。
猥琐的貔貅叔叔第二天一大早就命人把小王爷口中的册子翻了出来,躺在床上慢慢看。
这本子封皮已破旧不堪,上书三个大字“胡不归”。要不是里头都是些“某某山住某某神兽,外形如何,脾性如何”之类的记载,貔貅差点以为自己拿了本诗经,回到了自己几十岁时跟着诗经民谣瞎哼哼的年岁。
鲁家那位胆子贼大四处和神兽打交道的先祖不仅记载神兽的信息,偶尔还穿插与这些神兽初步交流的结果:
“**性格温顺胆小,常年呆在山上,只和附近一两神兽来往。问他以后若是亲朋尽绝,会往何处去。他道无人牵挂宁愿再化归顽石,无知无觉度过孤寂岁月。”
“**性暴烈如火,上山半月亦不敢接近。山下村民道因其性格暴虐对妻子动粗,其妻不堪忍受于半年前离家,至今未归。我冒险上山,见他趴着哭泣,向他询问这等众叛亲离之后将会如何自处,今后有何打算……他用尾巴将我拂开三丈远,断我肋骨三根。”
这页是少有的受伤的记录,或许是经历难忘,鲁家先祖时隔许久还添了条标注:时隔三年,我娶妻生子不得空闲,便雇一勇者替我前去打探。方知他已在两年前自绝未遂,拖着断腿离开此处,至今不知去向。
底下还有暧昧的一行小字:神兽中但凡是失妻孤寡者,多半有自绝倾向。我兄自那日一别就不知去向,我唯恐他遭遇不测才不再来建昭找我。但他素来寡情,或许只是忘记了我。
看着很像是甲倾慕乙,乙爱慕丙。乙与丙闹翻后不知所踪,可怜甲苦苦寻觅的苦情戏码。这甲逢神兽就目标明确地发问“你要是被抛弃了会如何”,苦等乙不来后还在自己编的小册子里落下两笔自怨自艾的话:他忘了我……
薄薄一本册子,被鲁家一代代当幼儿读物给子孙后代传阅,里头字迹都花了。连带着里头著书人的名讳都蹭掉了一半,只留下光杆伶仃一个“鲁”字。
貔貅跳过杂七杂八的记录,翻到了好几个要死不活的倒霉神兽,惊奇地发现不老不死的神兽们中间出了好几个想“死一死”的叛徒。他沉思片刻,“啪”地合上册子,不自觉地呐呐:“鲲鹏老贼,我过不了多久就来送你上路……”
不知是他说话的声音响了还是腹中的饥饿撩人,小王爷哼哼唧唧醒来:“到用膳的时辰了吗……”他哼到一半响起来现今身子不归自己用,连带着外头的丫鬟也听不到他的问话。
清早的哼哼戛然而止。
貔貅收起自己戾气满满的德行,嘴角透露出狡黠的笑意:“丫鬟一炷香之前喊起了。”
小王爷揉揉眼眶迷弟属性根深蒂固:“您饿吗冷吗想吃什么?我让厨娘做……不是,等下早膳要是不和胃口就直接吩咐厨娘,她们会给我们做的。”
“这个不急,”貔貅仗着小王爷看不见,面相越发向诱哄小红帽开门的大灰狼靠近,“你今日要不要偷偷去看看廉昀?”
小王爷一愣,兴奋坏了:“要!!!!!”
臭不要脸的貔貅叔叔刷了一把好感度,趁热打铁:“喜欢我吗?”
小王爷嗷嗷叫:“喜欢!!!!!”
“我要借用你身子一段时间,用它去和别的神兽打交道……”
小王爷缺心眼:“我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