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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顿了顿,终是说道:“固所愿尔,不敢请也!”
两人相视而笑。
颜景白并没有请他去任何一家高档酒楼,甚至连最普通的酒馆都没有进,而是随便挑了一个路旁卖酒的铺子坐了下来。
挥手打发福全儿去另一个桌子坐下,颜景白亲自拎着酒坛为两人倒满,瓷器轻轻碰撞,颜景白小饮一口,白皙的脸上已经染上一抹淡淡的红。
他轻笑道:“世人大都喜爱美酒佳酿,总以为越贵的东西才是越好的,熟不知,两文钱一碗的烧刀子比之富贵楼上好的花雕也差不上多少,甚至更烈,更醇,也更加的后劲十足。”
顾惜朝喝酒的动作很秀气,很优雅,一举一动皆可入画。他眯了眯眼,闻言回道:“随处可见的东西自然是不稀奇的,人只会垂涎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颜景白呵呵一笑,转开话题道:“咱们都坐在一起喝酒了,可我还不知道公子大名了!在下白景,公子贵姓?”
与他相对而坐的人放下手中的酒碗,拱手道:“在下姓顾,顾惜朝。”
“顾惜朝,是个好名字。”颜景白摸着下巴笑道:“惜朝看上去比我小上两岁,为兄托大,就称你一声贤弟可好?”
顾惜朝有些讶然,而后颔首喊了一声:“白兄。”
第一步勾搭成功!
颜景白再次为他添满酒,笑眯眯的说道:“科举之日就在眼前,顾贤弟不像是本地人,应该也是前来应考的士子吧。”顿了顿,他又感叹的说了一句,“贤弟才华盖世,此次科举如有你的参加,其他人恐怕都要黯然无光了。”
此言一出,顾惜朝刚刚有些回暖的心情再次跌入谷底,他勉强笑了笑说道:“白兄过奖了,只是我无法参加科举的。”
颜景白皱眉,“此言何意?”
顾惜朝起先并不想说,他不是习惯向人倾诉的人,但看着对方担忧的脸,又想到他对七略的欣赏,那颗受尽旁人奚落嘲讽的心渐渐地有了温度。于是,他便再没有隐瞒,将自己曾经考中探花却又因为身世的原因而被除名之事简单的说了一遍。
颜景白的眉心皱得紧紧的,顾惜朝话音刚落,他就一拍桌子,冷喝一声:“荒唐!”
顾惜朝愕然看他。
只见他像是强压着怒气一般冷冷道:“所谓英雄不问出身,贤弟一身才华满腔抱负,用于国家定然是有利于天下,如今却只为了这么一个荒唐至极的理由而除了你的功名!昏官!目光短浅!一帮庸俗之辈!”
简单的几句话而已,却让向来心肠冷硬的顾惜朝眼眶一红,胸腔之中涨涨的溢满感动,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的坚持仿佛都已有了回报。
原来他最想要的不过是有人能够对他说一句英雄不问出身,如此而已!
他像是第一次认真的将这位明显出身富贵的公子哥儿看在眼里一般,举着酒碗,郑重道:“只为白兄此言,若你不嫌弃,惜朝一辈子敬你为兄!这一杯,小弟敬兄长!”
颜景白朗笑道:“好好!有惜朝这么一个满腹才华的贤弟是为兄之幸,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
两人面对面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而后相视一眼,也不顾旁人的目光,齐齐大笑出声。
笑声过后,颜景白在身上摸了摸,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方小小的印章递给对方,然后说道:“贤弟仕途曲折,幸而为兄别的不行,在朝中却还有些身份。你可凭借此物去中书省或枢密院,从文从军皆随你意。”
顾惜朝将信将疑的接过印章,下一刻却大惊失色。
小小的印章并不起眼,甚至不像许多富贵人家一般雕刻成各种各样精致的形状,但印章底部端端正正鲜红夺目的“靖康”二字却刺痛人的眼球。
顾惜朝生平首次在人前失态,怔怔的看着对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颜景白淡淡一笑,温润儒雅,“以贤弟的才智,应该早已有所猜测才是。”
闻言,顾惜朝摇头苦笑:“确是有所猜测!白兄气质不俗,这身衣物虽然看上去简单,但针线绣工极佳,所用的衣料更是天下第一坊一年才出几十匹的墨锦。而白兄身边跟着的那位家人声音尖细,面白无须,一举一动虽然隐晦却还是可以看出他是无根之人。”
顿了顿,他面色有些复杂的说道:“我起先只以为你是皇亲国戚,最多也就是某位王爷,万万没想到会是官家。草民适才多有冒犯,官家勿怪。”
说完,他的神情间带上了些许恭敬,但碍于所处的环境,只是拱了拱手以示敬意。
颜景白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说道:“刚刚还认我为兄长,现在却是一口一个冒犯,早知就不将印章给你了。”
“官家......”顾惜朝呐呐无言。
颜景白隔着桌子握住他的手,道:“我是真的想要与你结识,惜朝莫非要因为我的身份而不认我这个兄长?”
“自然不会!”顾惜朝连忙说道,而后他沉思片刻,再次抬眸时已是一片坚定,“官家不介意身份,折节相交,惜朝再推脱的话就是虚伪了。顾惜朝在此立誓,自今日起官家不但是我的君,更是我的兄长,顾惜朝此生永远追随兄长!”
颜景白笑得开怀,微微眯起的眼睛中闪过满意的光芒。
“叮——玩家虎躯一震,霸气侧漏,成功收服顾惜朝,威望+1,魅力+1!”
☆、10冷漠
颜景白默默捂脸,嘴角直抽,这是谁设定的台词,太让人出戏了。
幸好他是一个演了几十年戏的骨灰级影帝,演戏与他已是信手拈来的事,否则刚刚那一下非要露陷不可。
顾惜朝并不知道他心中满满的诽谤,他还沉浸在方才的感动之中。半响,他才略带感慨的说道:“世人皆言当今圣上昏聩无能,软弱之极,并非有为之君。可我如今方知,传言皆不可信!兄长气质非凡,心如明镜,应属当世雄主!”
来了!颜景白心下一振,这场戏演好了,就是改变赵桓形象的第一步!
他收了笑,双手交叉撑在下颌,漆黑的眼眸中露出一种莫测的光芒。“若非事实,又怎会有这样的传言!”
顾惜朝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他沉默片刻,声音坚定的说道:“官家可信我?”
颜景白眼眸一抬,笔直的看向对方,目光锐利如箭,充满威严。
顾惜朝毫不回避,有如女子般妩媚的眼睛坦坦荡荡,只有坚定和忠诚。
颜景白笑了,笑容欢快,他用一种几乎是称得上叹息的语气说道:“我与惜朝虽然认识还不到两个时辰,却是一见如故,我信你!”
最后三个字掷地有声,如铁锤一般重重的敲击在顾惜朝身上。
看到对方微微动容的脸,颜景白勾唇一笑。他伸手,用食指沾了酒水,在劣质的木桌上画出一个有些扭曲的圆,儒雅的声音淡淡道:“如今的大宋就是这个圆,看上去歌舞升平,一派繁华,但内里已经扭曲腐烂了,只需要——”他又在圆圈的对面画了一个犀利的箭头,“敌人的轻轻一击,就会彻底炸开。”
顾惜朝双目一利,“你是指金人?”
颜景白微笑沉默,沉默就是默认。
顾惜朝皱眉道:“金人确实难对付,但官家是有为之君,我不信你会乖乖地束手就擒!”
“自然不会!”颜景白并没有因为对方的不客气而生气,他伸手又在圆圈的里面划了两道笔直的线条,缓缓道:“可我现在不仅是有外敌,庙堂和深宫也不是看上去那般太平。”
顿了顿,他又道:“二十多天前,我曾遭遇一场刺杀,你可以想象,一旦我真的强硬起来又会碍了多少人的路?!不是我怕死,而是我现在还不能死,大宋强盛起来之前我绝对不能死!”这番话他说的大义凛然,一副标准的明君风范,连他自己都要被感动了,何况是旁人。
果然,就见顾惜朝蓦然起身,激动而压抑的说道:“我帮你!顾惜朝鞠躬尽瘁誓死追随官家。”
颜景白按了按他的手背,笑道:“有惜朝这番话,我心甚慰,你拿着我的印信他们绝对不敢难为你的。”
“不!”顾惜朝摇头拒绝,白皙的指尖慢慢划过几乎已经要干掉的水痕,他冷静道:“宫中的那位惜朝能力浅薄,无法帮到官家,但朝堂上的那人惜朝拼尽全力定为官家除掉此人!”
“你......”颜景白讶然。
顾惜朝勾唇浅笑,笑容魅惑,“我虽未在朝为官,但并不表示什么都不知道。当今相国权倾朝野,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官家想要成为英主,实现抱负,首先铲除的人必是他。”
颜景白叹道:“惜朝果然聪明!傅宗书是元老,其实要饶他一命又有什么不可以,只是他万万不该与金人勾结,试图颠覆大宋江山。”
顾惜朝眼睛一亮,击掌道:“这样一来,事情就更好办了。官家等我好消息就是!”
颜景白却似乎还有些犹豫,“可是傅宗书并非是好对付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