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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家家的,不要总是这么老成,你是十七,不是七十。送你个生辰礼,知道你甚么也不缺,我也就没有给你弄一些珍奇的物事,听说洛城的*寺平安符最为灵验,这次任务路过*寺,我就顺道去寺里替你们求了平安符。
眼前的白光越来越亮,几乎要刺痛她的眼睛。
“莫青璃”左手揪住了胸前衣襟,仿佛那颗心就要这么生生炸裂,执剑的右手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眼底的赤红终于彻底散去,彻底恢复了原本温润清澈的浅色双瞳。
而那个青衫若玉的男子胸口插着短剑,血如泉涌。
他费力的抬起手,温暖的指尖摸到她眼角,声音低沉好似温柔叹息:“阿璃,别哭。”
莫青璃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她浅色的眸子先是低头愕然的望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然后才闪现出一丝迷茫,最后才是满满的措手不及,就像恍惚间走失了的孩子。
“我……我……我不是……”莫青璃触电般松开了握着剑的手,神色恍惚的不住往后退,跌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周围都是断臂残肢,有弑天带来的死士,也有她亲自培养的暗卫。
满目疮痍。
她头深深埋进膝盖间,低声呢喃道:“我没有杀大哥……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我不是……”
钟离珞缓缓阖了一下眼睛,刚想走上前去,却被脑中剧痛迫得蹲下.身来,那道苍凉的女声多了一分凄厉,“可恨!我迟早会将她取而代之!”
与此同时,莫青璃一脸木然的从膝盖中抬起头来,目光定定落向了身边一具尸体手中的冷弯刀。
☆、第115章死如秋叶
她左手飞快的捡起弯刀,对着自己的右手高高擎起来……
“阿璃,别!”
青衣胸前被血渍污了一片,倒在红袖怀里,眼睁睁的看着她举刀用力的朝右手挥下,却再也无法阻止她。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以肉眼几不可察的速度撞了过去,“叮”的一声弯刀落了地。
同时后颈传来一阵剧痛,莫青璃还没反应过来便失去了知觉。
看见钟离珞一脸凝重的抱着已经昏迷的莫青璃,青衣这才偏过头剧烈的咳嗽起来,地上很快凝了一大滩的血迹,他面容清俊温雅,此时却惨白的像是一张薄纸,刺目的鲜血从他嘴角不断的涌出来。
红袖紧紧按着他仍旧插着短剑血流如注的胸口,好像这样就能让他在这世上多存活一刻,她泪如雨下,却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哭出声。
青衣眼底浮现往常的揶揄神色,手颤抖着去擦红袖脸上的眼泪,道:“傻丫头,哭甚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大哥的……欺……欺负你了呢。”
红袖抹了一把眼泪,更多的眼泪却不住的往下掉,话里也带上了浓重的哭腔:“谁要你替我挡这一剑的?我宁可自己死了。”
青衣用力吸了一口气,中指曲起来就要去敲她的脑门,红袖忙伏下.身将脑门凑到他手边,青衣这才能将手指搭上去,轻轻敲了她一记。
渐渐流逝的生命让他的话语显得那么苍白与无力:“说……甚么胡话,哥哥护着妹妹,本就是……是理所应当。再说……你死了,二妹如何能活?你若再说这些胡话……”
他身子忽然抽动了一下,吊着口气断断续续道:“大哥……在九泉之下……也会死不瞑目。”
“那顾姑娘呢?你不是说要娶她的,你死了她怎么办?!”
流徵,怎么办?
青衣抬眸怔怔的瞧着哭成花脸猫的红袖,唇角浮上一丝极浅极浅,虚弱的苦笑。
“夫人。”
“何事?”钟离珞跪坐在他身旁,眼眶也忍不住泛了一圈红。
她仔细观察过他伤势,一剑穿心,妄说她的毒、连城的蛊,便是华佗在世亦是药石无医。
青衣偏过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莫青璃,钟离珞会意的将她抱了过来。
接下来的一幕则有些诡异了。
青衣将右手覆到自己胸口上,沾了满手的血腥,又将自己带血的手指点在莫青璃眉心,嘴唇费力的张合,吐出一连串生涩难懂的话语。
若不是他一脸虔诚,旁人怕是要认为是骗人的江湖术士在装神弄鬼。
红袖一头雾水,钟离珞则是微微睁大了眼睛,很快又敛下轻讶神色。
以吾之灵,祈求天恩。
通灵之术,他既是君曦亲近的人,会得些许也并不奇怪,如此说来他也通得些天道了。
等青衣把手放下来,他原本惨白如纸的脸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汗水黏着了他的发丝,“我……我封了她今日杀人的记忆,你……你一定……一定不要再让她想起来。”
钟离珞默然点头。
青衣咳嗽起来,每咳嗽一下,身体就又抽动一回,若雨青衫下开出大片大片腥红的花朵,胸前的血迹触目惊心,“还有……还有两年前江南陆家庄的事,也……也一定不能让她想起来,否则……否则她会疯的。”
钟离珞虽不明白江南陆家庄究竟发生何事,但也晓得现下不是问询的时机,只是郑重答:“好。”
红袖慌乱的不断将身上穿的裙衫下摆往下撕,盖在青衣胸前,殷红的血仍是不依不饶的层层浸漫出来,似在讥讽着她的不自量力,“陆家庄的事,我会与夫人细说。大哥你别再说话了,我求求你!”
青衣没理会她,继续艰难的对钟离珞开口:“你……你答应过我的,要好好照顾她。我……知道……知道这世上只有你能救她,只有……只有你能!”
他咳嗽得更剧烈了,吐出的血依稀带了内脏的碎块,钟离珞拉过他的手掌合上去,一股源源不断的绵柔内力渡了过去。
落日余光在天边扯出一块金红的绸子,笼得整座院落都朦朦胧胧起来,无论我们如何挽留,该走的依旧会走,这白日终是要尽了。
青衣努力抬着疲倦的眼皮望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红袖,极费力将手探入胸前衣襟,红袖顶着通红的眼睛定定的瞧着他,他摊开手掌递到红袖面前,是半块蝴蝶状的缺玉。
上面沾染了它主人刺目的血,就像是蝴蝶在哭泣。
青衣身子绷直得厉害,仿佛所有的气力都要用尽一般,“红袖,你将这块……这块玉还……还给流徵,别说我死了,就说……就说……”
他浑身都剧烈颤抖起来,微弱的声音碎在风里,“就说……我等不了她十年了……是我……我负……负了她。”
他与顾流徵相识在最好的年华,得缘于一场阴差阳错,那年他二十岁,她十八,她要他等他十年,他说好。
月色清朗的夜晚,少时的他倚在窗前,眉眼温润如玉,偏头含笑问她:以何为证?
她一身黑衣夜行衣立在他对面,神色冷冽,干净利落的将祖传的玉掰成两半,女儿家生来的羞怯不大高明的藏在泛红的耳根,轻声答:就以这块蝴蝶佩为证,十年后,你来紫微坊娶我。
声音似泠泠珠玉落在地上,清脆好听。
男子修长手指从藏青色衣袖里伸出来,接过那半块蝴蝶佩,眼里笑意陡然更深:那好,十年后,你嫁给我。
——十年后,你来紫微坊娶我。
青衣最后一次看向那块蝴蝶佩,它静静的躺在自己手中。他认真地看着它,仿佛要用灵魂去铭刻一般,漆黑眼眸似汤汤春水,缱绻温柔,良久,将它紧紧握住,闭上眼睛笑了笑。
树上不知名的鸟兀的哀叫一声,整座院落忽的撩起大火,火势迅疾如猛虎蔓延开来,趁风越烧越旺,映出半天的红光,熊熊大火将院中树木烧得劈啪作响,粉色的桃花在火中翩翩起舞,徘徊不去,火光映得青衣的脸别样清隽,可滔滔热浪里,他的眼睛却没有再睁开。
一切归于静谧,院中尸横遍地,仇人的,亲人的。
房梁从高处跌下来,“啪”的一声像是给了呆立的众人一个狠狠的巴掌。
钟离珞率先抱起莫青璃,当机立断道:“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