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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是了,黄河
是它!是它夺走韩雪的命:
是它!是它拆散了他甜蜜的家:
是它!是它带走了他的欢笑:
是它!是它取走了娘亲的命
韩方,镇王府的公子,落寞又孤寂的身影站在波涛汹涌的黄河边,深深的凝望着黄河水。
鼻头的酸楚让他陷入十五年前的一幕黄河岸边,一把大刀几自躺在地上闪闪发亮、光耀灿目。
小小年纪的韩方已有过人之力量,他奔到岸边取起几斤重的大刀赏玩,完全疏忽了始终跟在他身边团团转的韩雪。
决定带着刀回府的他忘了跟在后头的小雪,握着大刀便兴奋的往另一头迈去,手里不时地摸着刀把玩耍着。
不到一刻,他突闻众人呼喊,也不知众人喊着什么,而他仍一心一意埋首在他捡拾到的宝刀上,殊不知小雪已跌入黄河,一直到府里的丫鬟哭喊的声音来,他这才发觉小厮们已冲向黄河,忙着去讨救兵。
难道难道是小雪出事了?年仅八岁的他,惊恐的奔向人声鼎沸的黄河岸边。
波涛汹涌,如巨大蟒蛇的黄水,正无情噬着。
“雪妹妹雪妹妹”韩方哭喊着黄河淹没的韩雪。
他小小年纪只会哭、只会喊、只想着跳入黄河救妹妹。
他想推开丫鬟,推开小厮;推开所有阻挡他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不让他救他的雪妹?
泪水像决堤般的洪水倾泻而下,他无法救她、没有能力救她,只能眼睁睁地见小雪遭黄河冲走。
没人敢入黄河救人,因为黄河会如蟒蛇般地缠绕又缠绕着入水的人。
就这样,他失去了最心爱的妹妹。
不久,连疼爱他的娘也跟着相继弃他而去。
眼眶微红,他又忆起娘亲临死的嘱咐——“无论如何得找回韩雪;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一切的一切,都该怪他,若非他贪那把刀,怎会使小雪落水;让娘亲痛失爱女思念至死?小雪失踪、娘跟着过世,爹爹便不再展笑颜,对他,更是一句话也不说,是怨他恨他吗?他不明白。
而他所明白的一件事是,爹再也展不出笑容,只一心一意想完成娘亲临死前未果的心愿;寻回小雪,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寻找,贴告示、悬赏金,仍是一无所获,只换来一再的失望。
欢笑远离了镇王府,何时镇王府曾再有欢笑声?他不知。
每年的这日,他总会徘徊在黄河岸边。
望什么?韩岂吗?他不明白,只清楚自己希望有奇迹,但等了十五年,奇迹却未出现。
* * *
陷入记忆的河流的韩方,突然眼睛大睁。
有个人在黄河里载沉载浮。
不!如果不快救起,只怕会是韩雪第二,他想也不想,便一个纵身,使出上乘轻功,凌空而起、波纹不兴地在黄河水面疾行,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救起了溺水者。
是个姑娘!救起时已呈昏迷状态,韩方将她搁在地上,轻拨她的秀发,现出的是绝美容颜。
好一个美娘,疮白的容颜依然掩不去她的艳容及清丽不俗的气质。
美!她真是美,这是韩方对她的第一个印象。
凝望她娇柔的面孔,他没来由心一颤,深怕她就此不再醒转过来。
陡地,他伸手一探她的鼻息。
微弱、非常微弱,但还有一口气,仍有得救。
韩方迅速地运起浑厚内力,将内力齐聚食指,轻往她咽喉一点,只见怀中娇弱佳人一阵猛咳,梗在喉里的水全咳了出来。
伸出手指再探她鼻息,比方才更有劲,但,气息还是很弱。
若不尽快请大夫,只怕她的小命不保。
不再多作犹疑,韩方抱起怀中姑娘,便回镇王府,离去之际,朝围观人群说道:“若有人识得此姑娘,烦通知其亲人至镇王府,吾乃镇王府韩方。”
说罢,便施展轻功,飞也似的奔回镇王府。
* * *
“什么?无法医治?”韩方不敢置信的瞪住跟前的四名大夫。
这位开封府最有名的大夫,居然没人能医治得了因溺水而呈昏迷的姑娘,太离谱了。
令人讶异了!还亏他们口口声声自钥医术了得,想来不过是庸医罢了。
不知为何,韩方对于他们无法救醒溺水姑娘感到相当生气。
为了什么原因自己也不清楚,他尚未有空闲研究。
此刻他只一心一意想救醒她。
“韩公子,恕吾等无能为力。”
四名大夫皆摇摇头。
“没法救醒她,总会有病因吧?难道她并非因溺水而昏迷吗?”韩方沉声问。
他虽不是大夫,但人会昏迷总会有个病因吧?至少他们四人得出个原因,否则,他们就是庸医,而他是不会坐视庸医在开封诓人,定会叫人拆了他们招牌。
诓人的招牌会害死更多人,他——不允许这等事发生,四人推出赛华陀,请他说明失足黄河的姑娘何以他们无法医。
赛华陀轻摇摇头,表示她的情况非常不乐观。
“她,全身没病,心脉也全部正常,亦未有溺水现象,也非惊吓过度,”顿了一下,赛华陀知道自己接下来所说的,只怕连他自个也不信,又如何能取信韩方?而韩方似已看出赛华陀的犹疑,他点头示意其直说无妨,赛华陀这才又往下说:“这姑娘,正常得很。”
“正常?”韩方皱眉。
“正常的话,何以此刻仍昏迷不醒了。”
“这”赛华陀对于韩方的质问不知如何回答,众人均面面相觑,唯恐韩方认定他们诊断有误。
这姑娘没病,何以此刻尚昏迷不醒?连他们开封四大名医也查不出病因,更何况他人。
若韩方不信,他们四人也没辙。
见四名大夫皆困惑不已,韩方不得不相信他们。
毕竟开封四大名医封号是远近驰名,若是庸医,也不可能四名都是吧!
如此一来,该拿这姑娘如何是好?总不能丢着不管吧?都已大半时日过去,依然未有人前来镇王府认这姑娘,若她就这么死去
不!她不会死!
突然,韩方一楞。
他震惊于自己强烈排斥这名姑娘会死的念头,天!他救她不到一日,怎么对她的感觉如此熟?韩方困惑不已,不明白这感觉由何而生?
“公子,”赛华陀恳切地盯住韩方“不知公子相信与否,这姑娘情况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他打住话,目光炯炯的等着韩方的反应,见韩又轻点点头后,赛华陀才又接道:“心神无主!”
“神心无主?”韩方不了解其意。
赛华陀看出韩方的不解,于是解释:“这是超乎咱们医术的领域,非普通大夫能医的了。”
“能说得更明白吗?”韩方问。
“意思是,这姑娘并没病,只是魂魄离开身体。”
“恕韩方不明白大夫意思。”
“唉!”赛华陀叹口气“唯今只有一人能解释得清楚,此人更有可能救得了她!”他说。
“谁?”毫不迟疑,韩问道。
“白发童子!”赛华陀道。
“白发童子?”未听过此人名姓,韩方皱眉:“他是?”
“他!我也未曾见过,但曾听家父提起过。”
赛华陀的医术是代代相传,而今,眼前这名溺水姑娘的情况,在许多年前,赛华陀曾听父亲提起过患者无病无因,就只是昏迷不醒,遍访名医不果,末了是由白发童子医醒了,不知是真是假,他无从查证。
“确有此人?”韩方问。
“确有。”
“若有此人,何以未曾在江湖中听闻过?”
“坦白说,家父曾亲眼见过。”
赛华陀道,韩方扬眉,他才又往下接:“此人在家父知晓时已快近三百岁。”
“近三百岁”韩方重复赛华陀的话,颇不可置信,从未听闻有人活近两百足岁,白发童子会真是传闻。
这当下,看出韩方疑惑,赛华陀十分肯定:“没错,近三百岁,家父没理由骗我。”
没错!赛华陀说的没错,其父亲的确没理由骗他,但近三百岁如今又过了许多年,赛华陀的父亲也已过世,而这白发童子还活着吗?“想来只有他救得了她。”
赛华陀坦言。
意思十分明显,想救这名姑娘,只有白发童子。
他望一眼床上憔悴人儿半天,她那苍白容额无缘由地揪得他心好痛。
他内心更是一声声呐喊,无论如何,救活她、救活她“可曾听闻白发童子现今人在何处?”
“隐居天山。”
送走四名大夫后,韩方依着赛华陀留下的药方子抓了几帖药,熬了一盅汤药,一小口、一小口的喂食着她。
没有效果,汤药着她的唇角溢出,他皱着眉,凝望着她渗白的面容,不再犹疑,他饮了一口汤药后,缓缓低下头,将汤药以唇徐徐的喂入她的口中。
此药只能暂保她的性命,对她的昏迷毫无帮助。
韩方唤来丫鬟喜儿:“我不在这些天,你要好好服侍这位姑娘,照着赛华陀的药方按时让她服药,不得有误!”
“是!喜儿会谨遵公子吩咐。”喜儿挤命点头。
“还有,王爷问起我时,告诉他,我上天山寻人去。”吩咐完毕,他回首再望一眼床上娇弱姑娘,一阵心痛,逼使他义无反顾赶往天山。
救醒她!此刻的韩方一心一意只想最快救得佳人的秘方。
对一个陌生、完全不认识的女子,他焦急、心慌、忧虑,这是怎地一回事?会是一见钟情?才不到一日光景,对一个本不属于他生活圈子的女人,他居然触动内心深处最不愿产生的情感?没道理呀!他活了二十三岁,还不曾有任何女人能教他动心,即使是皇上愿意许配给他为妻的玉佳公主。
而这个美貌如仙、温柔似水的陌生女子,居然短短的数小时就掳获他的感情!轰!一声又一声的雷声,催促着倾盆而来的大雨,而他不愿躲一躲雨再赶路,一心只忧心着卧病在床,连姓名也不知的陌生女子的安危,什么原因?除了对她特别的感觉外,似乎还夹着他似懂非懂、蠢蠢欲动的情思。
情吗?是情在捉弄他吗?他真的对那陌生女子一见钟情?
* * *
在韩方兼程赶赴天山寻药的同时,溺水而昏迷的那名女子,溺水而昏迷的那名女子,不时颤着身子,她脑中一直重叠一个影像一个男人的脸庞,挥之不去。
“翔羽翔”昏迷的她一直呓语不停,口中总是反反复复呓语着同样的话。
“羽翔等我、等等我婉黛就来陪你原谅我!原谅我!”豆大的冷汗如珍珠般滚落,昏迷中的她哭喊,重复地喊着男人的名字。
端着药进来的喜儿被床上的女子吓坏了,在这萧瑟的秋天里,她竟如大热天般汗流挟背、口中一直呓语不停,双手一直在空中抓着、挥着、想拉着什么似。
怎么一回事?喜儿站近床畔。
床上的女子还是紧闭眼,口中直念着,头激烈的摇晃、摇到身子也抖个不停。
怕她掉下床,喜儿一手紧拉住她,一手还不时拿手帕儿替她拭汗、拭泪。
她——在失足黄河前、有啥伤心事?居然让她在昏迷中也哭得如此伤心、如此心碎。
小心地,喜儿握了握她冰冷的小手,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好冰的手,若非她还有微弱的气息,喜儿还真怀疑她已死了。
在时间流逝下,昏迷的女子慢慢的平复了激烈的情绪,不再摇摆、不再呐喊,更不再哭泣。
喜儿轻轻放开了她那好冰的小手后,轻抚了抚她苍白的脸,叹道:“原来你也是个苦命女吗?”何以喜儿会如此一问?原来,喜儿差点被养母卖人妓院。
在喜儿八岁那年,生母过世,爹怕她没人照顾,继而又娶了继母,不料,爹跟着过世,从此,喜儿的生活比地狱还恐怖,三餐不继,小小年纪得上山捡柴、卖柴,赚得微薄的小碎银才有饭吃。
在天寒地冻的时日,也得赤着足上山,捡不到柴,没了银,回家只有讨打的份,这些苦,喜儿都熬过来了,在十八岁那年,继母跟了个汉子,那粗鲁汉子居然主意打到她身上,瞧她有几分姿色,想欺负她,给继母瞧见了,不怪那贼人,居然怪她,一狠心将她卖人青楼。
就在她老鸨拖着走拼死拚活抗拒下,镇王府的公子韩方适巧路过,救了她,买下她的卖身契,自此,喜儿便待在镇王府,一待就好几个年头。
对韩方的恩情,她喜儿一辈子感激,作牛作马都无怨尤,对他的吩咐更是百般顺从,从不违逆。
也因为如此,韩方对她很是放心,将身边的琐事全交与喜儿,因为喜儿自会替他处理得妥妥当当。
见床上女子平静了些后,喜儿放开手,将药碗端近,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喂着昏迷的她。
* * *
无祝于疲累的感觉,日奔夜走,终于,韩方来到天山下。
虽到达天山,也茫然无绪。
这白发童子是真有其人抑或是传闻?赛华陀该不会医不好溺水女子而随便编个人物来诓他?尤其是在他父亲已去世多年,根本是死无对证的情况下?可是,依赛华陀的个性,没法医的,他一定老实告知,从不会耽误病人。
也许真有此人。
仰头再望天山。
他必须上天山找白发童子,就算翻遍整座山,花上十天半个月也得试试。
因为她——不能死,绝不能死。
甩了甩头,他迈着非常坚决的步伐,登上天山。
一位百发斑斑的老人蹲在一颗大石头旁,饶有兴味地望着白蚁搬着过冬的食物,他往天空一瞥,飘过一朵朵的白云。
天山山顶已算是极高峰,怎会有一朵朵又接着一朵朵的白云,这可算是异事的征兆?于是,老人伸出五指,屈指一算。
呀!难道难道时候到了?
* * *
他来了?老人又屈指算算,露出讶然表情,原来,她也来了!
这么她已掉入时空漩涡,为了实现她前世的承诺而来?
那么,他该回小屋,等侯他等了四百多年的人了。
时候到了,他就快见到他等了四百多年的人了,一个为爱不惜粉身碎骨的男人
* * *
绕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头,韩方忍不住皱眉,离开镇王府已有六天五夜,不知那位女子现下如何?而他,上山已快大半天,仍未见一户人家,难道,并没有白发童子这人,而是赛华陀骗他的?若真没有白发童子,那么,他得快快放弃,早另寻高明大夫,是真的。
想着想着,韩方—个未留心,身子已疾速往下掉落。
老天!这儿怎会有陷阱?这是掉入一个类似地洞的韩方第一个想法,很快地,他着地了。
地是柔软,是舒服的。
毫发未伤的他,站了起来,这才发现,这不是个地洞,而是一大片的桂花树及一整片的绿草地,那桂花不时散发其浓郁的香味,绿草地也散发着青草香。
这这是哪?怎么会有这天外天以为自己摔晕头,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眼,一睁开,跟前的景象还是未变,那这是真的?并非自己作梦?于是,韩方循着一条小径,慢慢的往前走去,小径的尽头,是栋小茅屋。
韩方忙奔向前,奔出十数步后,他瞧见有个老人坐在门槛边,半倚着门。
有人,太好了!韩方暗付,总算能确知天山是否住着个白发童子,若未曾见过,同住天山,总该听过才是。
两步并作一步,韩方朝老人疾速而去。
* * *
白发老人瞪着疾速朝他而来的男人。
一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
“老天!是羽翔,那身影、那轮廓一个模子”老人不住地喃语,不住地摇头兴叹。
是他,真的是他!视力仍很好的老人,认出了他——司徒羽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