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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清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劝道:“主公此言差矣。遵从的是皇命,而非区区王允一人。得此从龙之功,天子定将大肆封赏,届时主公一并拒了,只求一封地外放,既得忠义清廉的美誉,又可名正言顺地屯粮屯兵,积蓄实力,才能在乱世真正赢得一片立足之地。为虎作伥是短视者所为,牺牲名誉换来金珠,又有什么意思?追随当权的上位者,固能风光一时,却危如累卵,还处处受制于人,难以得志,似主公这等武力超群的英才,如今不也得屈尊当个小小的贴身侍卫吗?留王允在也大有含义,此人极刚愎自用,喜大好功,没了忌惮的董卓在上头压着,他定不再愿与人将权力分薄。主公辞拒一事,天子那的阻力还需他去卖力劝说,好生运作才能化解呢。”
吕布放在案桌上的手指动了几动,默然半晌。
燕清确实言之有物。可他所建议的做法,与自己从前贯彻的相去甚远,一时间下不来决心,便道:“言归正传,王允老儿先是请我,又请义父,所图为何?”
燕清:“……”
原来之前自己讲得稍微迂回了一些,他其实根本就没听明白啊,还故弄玄虚地评价一句,倒是把自己给蒙过去了。
他犹豫了一下,知自己必须拿点干货出来,才可叫对方信服,就还是冒险下了这一剂猛药,直白道:“司徒急邀太师,打的是将佳人二送的主意。”
吕布愕然:“所谓佳人是——他那养女?”
燕清:“除了心思伶俐,立志回报养恩的貂蝉姑娘,还有谁既有倾国倾城的美色,又有舍身饲虎的胆色呢?宴罢,载了美人的毡车就要去往太师府了。”
吕布将牙咬得咯咯作响,却气极反笑,携怒的一掌狠狠落下,实心的案桌顿时四分五裂,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焰,倒半点没怀疑燕清的判断与猜测,大吼道:“荒唐可笑!不过个稍有姿色的轻浮歌伎,就敢伙同那自作聪明的狗屁老头一同将我愚弄,要让一女侍二夫?不拿他们狗命,世人皆笑我吕奉先愚不可及,活该蒙受这奇耻大辱了!”
他的脾性一上来,就如狂风暴雨般,非要将那对戏弄自己的养父女给砍下项上人头不可。燕清忙起身,拦在他去取兵器的路上,丝毫不惧他的暴怒般喝道:“还请主公息怒!既已看穿了计谋,区区欺瞒便不攻而破,屈辱又从何说起?!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做鹬蚌相争中得利的渔夫,怎能随心所欲地行事?且不说大丈夫何患无妻,小不忍则乱大谋,少帝懦弱无能,姑且忍得,可在欺侮下苟且偷生多日,主公乃盖世英雄,难道胸襟狭隘至此,还不如黄口小儿的宽广吗?!清侥幸窥破司徒的连环计策,且斗胆告知,可不是要见主公先行自乱阵脚,枉顾大局地将人杀个痛快。”
吕布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警告道:“燕——重——光,不想死就滚开!”
燕清知这时千万让不得,纹丝不动,甚至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失了理智的猛虎不过是发狂的野兽,再威勇又如何?您盛怒之下,连分析利弊都无法做到,纵使拿得动斧方戟也注定丢了准头。清即便站在此处,任您全力劈砍一下,也将轻易闪开,做到毫发无损,不知您是否愿意接受清以命相押的赌局?”
吕布此刻可不欣赏这种形同挑衅的胆色,狭长的凤眼微眯,杀机似寒芒闪过,哈哈大笑道:“你既执意寻死,布又何须客气!好!”
他迅速取了通体由玄铁打造的爱戟,二话不说,向不知死活的燕清就是猛力一击。
燕清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他的动作,一见他握住兵器,藏在袖中的手指就轻轻一弹,刚好方天戟的月牙刃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了过来。
“闪!”
他脆喝一声,身形便灵巧地晃了一下,往那快得肉眼本应分辨不清、即便侥幸看到、也绝对躲闪不及的凌厉攻势的另一侧闪去,险而又险地避开了雷霆万钧的杀招,连轻逸的发丝都没被削到半根。
“主公,您看如何?”
燕清笑眯眯的,心里却重重地吁了口气。
三国杀里的那些基础卡牌,在他眼里可是穿越时附带的神器,虽然最多保存四张在手里,每用掉一张,要等约一分钟后才会从“杀”“闪”“桃”中随机刷新一张出来补充上。
尤其“闪”可立下了无数大功,他从长坂坡一路策马赶来洛阳,既托了那匹脚程快的宝马的福,更多还是闪的功劳,才让孤身上路的他屡次在横行霸道的流匪的长刀下逃生。
也是从那些本该九死一生的经历里,他大胆得出了“闪”的躲避概率是百分之一百,无视对方武力加成的结论。
毕竟这世上暂时没有第二个人,能带着“杀”的卡牌来对付他。
吕布眉头难以置信地抽动几下,深吸了口气,狐疑地看了兵戟好几眼,实在难以相信自己的正常发挥下,还能被个文士躲过。
难道真被燕清说重了,气狠下,连准头都差成这样?
他冷哼一声将它归位,重新在座上坐下,强压下冰寒杀机:“好。那先生请说,如今又当如何?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燕清见他说到做到,竟能克制住暴烈的脾气了,心定几分:“主公既能忍得一时之气,才好做长久之计。不妨冷静想想,所为主辱臣死,清又如何无能至在料敌先机时,让主公平白受辱?”
吕布冷冰冰地横他一眼:“既胸有良策,为何藏之不出,偏生触怒于我?先生如此喜拿布取乐吗?”
燕清知他差点被戴了绿帽,心气不平,况且自己还全程表现出了极大程度上的预见,还任事态如此发展,着实不太像话,不拿出个说法来定然难以善了。
他浅浅一笑,倒无意间带了几分算无遗策的高深莫测,娓娓道来:“太师素来贪婪好色,王允有心算计,又有长着颗七巧玲珑心的貂蝉全力施为,不中计反怪了。只是主公难道就不好奇,太师究竟是知晓您与王允之女有婚约在先还夺人所爱,还是对此一无所知受到蒙骗才揽美人入怀的呢?他是否会听信将军所言,还是一意孤行地相信王允的花言巧语?若他无意中横刀夺爱,可愿在得知真相后,主动将貂蝉归还?”
吕布漆黑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这有何难,一问便知。”
燕清赞同地颔首,悠悠道:“一方是立下汗马功劳,护佑自己身家性命的保命牌,也是天下赫赫有名的盖世英雄;一方是温言软语,国色天香,善解人意,才色双绝的解语花,在太师大人眼中,究竟孰轻孰重?也好让主公知道是否将忠心错付。”
吕布虎着脸,蓦然觉得,这谋士慢慢悠悠的语气永远透着几分看好戏的味道,着实可恨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是三国杀里的武将吕布出杀,得出俩闪才能躲过。但这里的吕布一来没有全力以赴,二来没有用“杀”牌去杀,所以我设定一律是用一张闪就够。并不是Bug~
第6章取得圣旨
在燕清的坚持下,吕布没立即杀到尚在宴请太师的王允府上,而是换了身衣服从后门出发,除这说话极能唬人的谋士外连个侍卫也未带,直接进宫,悄悄面圣去了。
在御花园的一处凉亭中没精打采地与妃嫔作乐的天子,一听到心腹宦官附耳过来的话时,登时又惊又喜又疑又惧,险些从软塌上滚落下来。
“都退下吧!朕要独赏此景。”
他胡乱寻了个借口赶人,妃嫔尽管不情不愿,还是叩首退下了——皇帝的口谕再不好使,在这后宫通常还是管用的。
她们刚走,这亭子刘协哪里还呆得下去,径直跟着心腹往一隐蔽的内殿去,将信将疑道:“当真是都亭侯求见?”
谁不知晓董卓能耀武扬威的原因,除去重兵,就是他手下有一情同父子,天下无双的悍将吕布。因惜命,他从来与之形影不离,今日怎会……
宦官连连点头,直称陛下一见便知。
等到地儿了,刘协心中再无怀疑——这凶神恶煞,头戴束发金冠,身形极长大的汉子,除了曾在太师身后见过几次的吕奉先,还有可能是谁?
他心里蓦地略过无数念头,按捺不住地狂喜了起来,连吕布眼里闪过的冰冷不屑都没留神。
与此同时,被忽略掉的白衣文士,也就是燕清,也在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身为曾经的陈留王,史书上的汉献帝,当今的圣上刘协,他所经历的波折坎坷,可比大多数自家的列祖列宗还多得多。在描述他性格的时候,演义也未有个一致的定性。先说他逢大难不惊,与当时身为皇帝的兄长刘辩一起被宦官挟持着逃难遇到董卓时,他不过稚龄九岁,年长的刘辩尚且双股战战,他还能侃侃而谈。
后期约是被董卓那肆无忌惮的残忍不仁给吓破了胆,渐渐地失掉了胆色,被贴上了懦弱无能的标签。这若是真的,也不能怪他,毕竟先是眼睁睁地看着无数心向大汉的忠臣被砍了脑袋,或是自己磕死在金柱上,后来连贵为皇帝的兄长也难逃一劫:大概是窝囊废的模样惹了太师的烦,索性把他皇位一捋,就这还不放过,得赐毒酒一杀。
对这丧心病狂的逆臣贼子,刘协怎会不恨?若非无能为力,他早巴不得生啖其肉!这份恨意还只能藏在心里,明面上得尊贼为父,任他鱼肉子民,乖乖当个看似风光的摆设,否则兄长的下场就是自己的前车之鉴。
即使这样,他的日子也过得朝不保夕,这些被董卓送来的妃子们那些娇媚的脸,十足是催命符。他毫不怀疑,等其中一人有孕,汉室血脉有了延续,鸠酒也该送到了。
换一个口不能言,连奶都没断的婴孩做皇帝,肯定更符合董贼的心意。
有力救驾,手中握有兵权的诸侯早已各怀鬼心,即便曾经联合起来,真为匡扶社稷做打算的压根没有几个,闹得不欢而散。朝上敢违抗的则早死绝了,只剩个王司徒在卧薪尝胆,可早在他数谋失败后,刘协就对这年迈无力的老人不再报什么指望了。
等着盼着忍着,永远就是“老臣仍在筹备,陛下请静心等待”这一句话,这根自身难保的救命稻草着实堪比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可在权势如日中天的董太师下备受倚重,武艺无人能敌的吕布愿意雪中送炭,意义可就大大不同了。
果真是天不亡汉室,奉先乃忠臣,大忠臣啊!
换做董卓帐下的别人来暗中示好,被这些年的苦难磨出一身谨慎的刘协还会先虚与委蛇,再试探一番。然这是吕奉先!
倘若真有意杀他,对如今的董卓而言不费吹灰之力,又何必专程遣心腹来试探他有否反意?当初废帝引发了轩然大波,可早已声名狼藉的董贼难道在意过口诛笔伐,还好生编造过荒谬的由头吗?
这块糕点就算可能有毒,他也甘心冒险吃了,拼死一搏,总比一直承受漫无边际的煎熬来得好。
燕清也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吕布不过连表情也欠奉地将自己叮嘱的内容原封不动地学了一次,语气干巴巴得很,小皇帝竟然就感动得热泪盈眶,握着不得不蹲下来才让他够着的吕布的手连连感叹这份难能可贵的忍辱负重,忠义护主。
原先还想着,皇帝多半不会轻信董卓手下重臣的投诚,但就算他心有疑虑,有自己在旁补救,舌灿莲花地狠狠忽悠一通,不愁刘协不动心。
结果根本不需要他出场了:对吕布口中说出的计划,刘协基本都是点头如捣蒜,以示绝对配合。
圣旨自然也顺利拿到了。内室没有准备笔墨纸砚,小皇帝也怕去取时惊动别人,坏了大计,一着急,竟要咬破自己手指血书一通,被得了燕清眼神示意的吕布只好弃了看戏的念头,赶忙拦下,眼都不带眨地以小刀割了自己指头一下,让陛下眼含热泪地蘸着他血写完。
怀揣着滚热的诛贼圣旨,原路回去的吕布终究有些存疑,咽了口唾沫问:“先生有几分把握,此计能成?”
终归是赌上身家性命的计策,他对自己能轻易削掉董卓脑袋这一点毫不怀疑,可燕清所说的,明日上朝时……董卓将当着百官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