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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跟遭过贼一样,厨房腌腌臜臜,油盐瓶罐倒了一地,可怜梅娘心灵手巧如此勤快的人品,遇上这么一家子人。周嬷嬷锁好隔壁小院的门,当即去找给梅娘作保的人,打听梅娘夫家住处。
那保人受梅娘堂兄所托,今早见过黄贵无赖样子,心里怕了,又恐招惹仇怨,为求自保,不但不肯说出梅娘夫家住哪里,连梅娘堂兄的所在也不肯透露。
周嬷嬷扑空回来,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一看,齐映不见了。
沈荷解释齐映出门去寻相识的捕快相助,周嬷嬷大悟,是的,寻人可不是要找捕快嘛。两人便在院里等。
那头齐映出门寻马到县衙,找到林大田。林大田,张三等人均是嫉恶如仇的,相约到茶坊商议。话听一半,林大田满腹怒火,拍案而起,打翻面前一碗茶水。
“那种亡八居然能娶到媳妇。女人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打的。齐弟,这事包在哥哥身上。”林大田拍着胸脯打包票。
“大田,你应早了。”张三撇撇嘴,“单单一个名字,邻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凭着名字找,不得找上几日。现在这情势,越快找到人越好。齐相公,你说呢。”
“极是。”齐映点头,很是赞同。
其余几个捕快或说“不知道人长什么样,是圆是方,确实不好找”,或说“这种人我见多了,没准回到家里就把媳妇贱卖,好捞一笔钱”。
说得林大田闷闷坐下。
“不若这样。”齐映正色道,“我或可将她样貌画下,几位大哥拿着画像寻问,想比独有姓名容易一些。”
“好办法呀。”林大田抚掌大笑,“齐弟那手功夫我们都见识过,清早哥几个还提呢,没你给县衙门画画像,师爷一手四不像拿出去,贼就在面前咱们还不认得。”
“对,对。”众人皆大笑附和。
拿定办法,向茶坊商人借来笔墨,不过一盏茶,齐映画出五幅梅娘画像。连茶坊老板也忍不住对林大田称赞:“林捕头,您这位兄弟好能耐,不做捕快可惜。”
林大田大笑:“去去去,我齐弟还有别的大能耐呢,哪能委屈干捕快。”
说罢,林大田把画像分发下去,五个人一人一张,上马去找人,留齐映在茶坊等消息。约定半个时辰,不论有无结果,都来相见。
未足一炷香,林大田回到茶坊,带来个好消息。齐映略思量,决定先去寻梅娘堂兄。两人便留下口信给其他人,上马扬尘而去。
梅娘的堂兄和嫂子经营着一家胡饼铺,做小本买卖。齐映、林大田赶到时,天色已晚,袁家铺上还堆着一堆没卖出去的宽焦、髓饼、油砣。可见,他家生意并不好。
袁嫂正在独自一人收拾桌案,见官差来,慌慌上前询问打听。
一听事关袁梅娘,而且是求助不是官司,便不肯去请夫君,自己在外撒泼赶人。林大田对着女人没辙,齐映也不是无礼的人,两人发愁时,幸而袁家堂兄听见,从后屋出来。
“我家妹子如何了,和离书的事,黄家人有没有为难她?”袁家堂兄急切地问。
齐映将黄家人正午时的所作所为道出,袁家堂兄扶着额道:“黄贵哪里是个人。不务正业,早年给人做书驵经卖书画,手头不干不净出纰漏跑了,回来承父业杀鸡赚钱,还不肯好好生活。我不忍再让妹子遭受他毒打,无奈出此下策。梅娘提过几次和离,他面上答应,夜里发狠打人,打得我妹子三四天下不来床。梅娘当他太上玉帝般伺候,为茶冷茶热,也能毒打一顿。这回不成功,梅娘凶多吉少,我随你们去,哪怕告上衙门,我认了。”
袁嫂听得心火大起,一把拽住男人:“你但顾别人,顾不顾自己,顾不顾家。粪桶还有俩耳朵,你怎么不知好赖。”
林大田最怕泼辣女人,说和道:“和离这种事,你俩兄妹去办不成。我给你支个招,去把家族里老人请出来主持公道。”
齐映亦觉可行:“请来族中耆老主事,黄家或许会答应放人。”
“不行。”袁家堂兄摇头,“那混蛋欺软怕硬,哪怕孔夫子在世,他尚且敢往圣人脸上吐唾沫。且我族中耆老都在扬州老家,我们这一脉不成不就,使不出钱,他们哪会千里迢迢来帮忙,还是我去吧。”
袁嫂吃味了,哭天抹泪:“袁梅娘那是你亲妹妹吗,你拿命帮她,还敢说你们没私情。”
“娘子,两位官爷在,你不要乱说话。”袁家堂兄扶住袁嫂,“梅娘和我是堂兄妹,血浓于水。”
“我呸,堂兄妹如何,亲兄妹还有些不体统的呢。你不许去,管他火刀山,既嫁了,是她的命。”袁嫂紧紧锢住夫君的腰,哭道。
袁家堂兄叹口气:“你真是孩子家见识,我不与你计较。人要饮水思源,当初我们活不下去,做饼的方子还是梅娘给的,要不是有她帮着做饼送来,铺子生意也做不起来。你看那堆饼,她不来送坯子,我们自己做的还剩这么多卖不出去。”
袁家堂兄苦口婆心,齐映、林大田好言劝导,拉扯到天黑,袁嫂还是不肯放人,甚至以死相逼。直言夫君如果上马,她立刻撞死在家里。袁家堂兄是个好夫君,两头为难,没了办法。
这样纠缠下去,白费时辰。家中姨母、小姐还在等消息,齐映便主张告辞。
两人赶回本县,马上分别时,齐映想起袁家堂兄的话,对林大田道:“林大哥,适才袁兄提到黄贵做书驵转手字画一事,以他为人做事之风,从此处往下查,也许有收获。”
林大田点点头:“齐弟放心,这事哥哥包了,今晚不睡觉也得把那亡八裤底扒干净。有消息,我明日找你去。”
齐映擎鞭行了个礼,掉转马头。两人一东一西,驾马各去。
这一夜,周嬷嬷、齐映、沈荷三人均睡不稳。
清晨鸡刚叫过,林大田便来敲门,齐映披衣去开门。
“你料事如神。”林大田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周嬷嬷把人迎进院,递上汗巾子,倒碗水给他。
“那亡八犯的事不少,是偷鸡摸狗的惯犯。几年前在城中卖字画,买卖双方两头瞒,他在中间赚两笔钱,有不少案头。还借着出入别人家中的便利,和一书生媳妇不清白。事发后,男的活活气死了,男家通族觉得可疑,要告他二人毒害亲人。”林大田拿汗巾子揩把脸,“经查,书生并没被下毒,男家转向告他二人私通。亡八闻讯跑了,女的死不认账,无凭无据没告成,便宜他了。不过他还不知道男家把案头消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