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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行天桥下这一方窄窄的黑暗
让我再一次地看见了山村的灯火
而城市那激情颤栗的喘息
一次次地惊散了我胆怯的鼾声
今夜我睡在城市满是垃圾的角落
合上了囤满收成和牛草的院门
不去想在门背后落泪的锄头镰刀
摸索着蜷缩在火车鼓胀的肚子
疯够了的列车把我排泄进了城市里
有着老婆娃儿的热炕头
已经在气势逼人的季风里渐渐变凉
除了把我这乡村最得意的臂膀
去交给城市挑剔的目光
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怎样
他们都说这城里遍地都是工作
我却被拥挤的人潮撵到了风中
城市不是我吆喝惯了的老牛
它像欺生的犟驴向我发着脾气
我只能成为一条离开了清水的小鱼
在这被城市污染了的河流里徒劳地挣扎
也去找过那些在城里打工的老乡
这才知道他们像牛一样
在城里干着那么累那么脏的活
却并没有收获到传说中的那些风光
只是挣回了城市里最底层最底层的生活
一天天在热闹的城市里流浪
一天天在城市的冷落里受伤
城市冰凉的玻璃幕墙让我明白
乡村也是城里人的乡村
城市却不是乡下人的城市
就算乡村把庄稼的心脏和水果的红唇
全都给了城市娇贵而巨大的胃口
而城市依然不会给我一个栖息的地方
今夜我只能睡在城市肮脏的角落
看着灰蒙蒙的城市天空想念乡村的繁星
今夜我睡在城市肮脏的角落
势利的城市早已将我遗忘
没有哪个城里人会知道
白天我也曾在这繁华的街道上走过
我那沾满了泥土的笨拙脚步
转眼就被城市裙裾飞扬的绮丽淹没
如同大山里一苗野草的自生自灭
今夜那遥远的乡村小院
一定还在一遍遍地念叨着我
而不会有哪个亲人知道
他们最疼爱最疼爱的儿女
此刻已经让凶悍的城市撂倒
只能和城市角落里的垃圾睡在一起
明天那怕是走我也要回去
那片温顺如老婆的田地山坡
那片亲呢如娃儿的高粱玉米
一定还在向着城市的方向张望
在每一个清晨和暮色里静静地等我
而今夜我只能睡在城市满是垃圾的角落
我只能睡在被城市抛弃了的肮脏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