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晚上的空虚

楚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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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想料到刘星会要我星期五晚上呆在寝室里等他电话。星期五晚上对于大学生来说,实在是太珍贵、太重要了!就拿我们寝室来说,室友们对它期待已久,早就做好了迎接它的准备。随着夜色的出现,他们一个个像鱼一样消失了。按惯例此时他们正在一些透明度不太高的地方与女孩子交流思想。当然,如果不是刘星,我也会是一条鱼了。三天前,我就为这个美好的晚上活动了。我约了外语系的一个女孩子去河边。我告诉她夜色下的河边分外美丽,可以听青蛙唱歌,可以看星星眨眼,甚至还可以我列举了许多很有诱惑力的事情。当然,有一些与男女关系有关的事情我不会列举。那些事情谁都想得到的,我不用暗示她也知道。有些事情两个人心知肚明就行了,讲出来就味道全无了。遗憾的是,事到临头却一切不可能了。一个电话改变了一切。

    电话是刘星中午打来的,当时我不在。室友告诉我说,刘星听上去似乎心情不太好,声音比较低沉,显然有什么事,但又不肯说。只说要我晚上呆在寝室里,他随时都可能来电话。要是别人,我才不管他什么电话的。但是刘星,我就只能呆在寝室里了。

    我与刘星,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的关系,相互也了解得彻底。我知道他知道我星期五晚上是有活动的,要不是天大的事才不来坏我的好事呢!他虽声称可能但电话是一定会响起来的,他再一定的事也要加个可能。据他解释说,这个世界上很难有绝对的事情。

    从这个细节看,你就知道刘星是个思考周全的人。你在现实生活中很难抓到他的辫子。他爱一个女孩,绝对不会留下肉麻的情书;他喜欢钱,却让人觉得他视之如粪土;他算计一个人,还要使那个人心存感激。以前我们在寝室里打牌老被学校抓,三天两天写保证。但刘星加盟后,情况就完全变了;牌还是照旧打,但老受表扬了。什么原因呢?一切全归功于刘星。他为大门设计了“密码”:自己人敲门有固定的节奏。这样,学校里来人检查开门后,我们已经改邪归正在认真学习了。虽然这样,刘星还是蛮讲义气的。我没他那么好的爸妈,给我一个他那么好的脸蛋,长辫子自然对他有意思些。跳舞时对我冷若冰霜,与他就像冰棍快融化了,整个儿粘在他身上。但他为了我,硬是放弃了。可惜后来我还是失败了。

    不过大三以来,我俩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顺便了,天天泡在一起打牌,谈女人混日子。他们政法系与我们中文系一样,气氛一下子沉重了。大家谈恋爱也要上图书馆。刘星有一天居然一本正经地说他想考研了。他选的是法律方向。他甚至还鼓动我与他一起干。他说,楚浪,你看文艺学,以后当评论家,专挑刺儿。闹出事,我帮你打官司。打一个,赢一个!

    我吸着烟,笑着说,行啊,我不光要挑刺儿,还要帮你写传记呢。

    想不到刘星不是开玩笑,弄真的啦。有好几次去找他打牌,他都在背那些外国鸟语。不过,他还真是个人才,一期后就由班上倒数几名变成顺数几名了。政法系还把他作为浪子回头的典型呢!并且,他的桃花运也来了。我们中文系的李小玲不知怎么搞的竟然爱上了他。听人说,他们都那个了。李小玲是谁?中文系的才女,人漂亮文章也漂亮,更特别地是她还会写诗,而且不是汪国真那类的散文片段,而是一些挺先锋的。像她说爱情,竟然说是漏雨的屋顶生锈的月亮天哪!这我们看都看不懂呢!有一阵子我对她特着迷,被她那双漆漆的大眼睛搞得神魂颠倒。直到有一天她反过头来,突然对紧紧跟随的我吐了把口水:呸!我才死了心。我觉得我真是自不量力,起码与她相隔十万八千里。想不到她竟成了我兄弟的马子,真使我脸上增光啊!刘星的事给了我很在启发。我也变得好学起来,有时还去图书馆借些哲学书。由于那上面灰尘很多,弄脏了图书管理员的手,她们对我很不友好。但这些东西很快就派上了用场。在一次舞会了,我一不小心漏出几个哲学用语,惊得几位女孩合不拢嘴。

    时间一分分过去,夜幕缓缓下垂。远远近近的灯火亮了起来,整个校园显得神秘而瑰丽。刘星还没打电话过来。这小子究竟有什么事呢?我打了个电话到他寝室,他不在,他的室友讲他早出去了,并且带走了一大包东西,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他阴觉着脸,谁也没问他要去哪里。

    “你到黑土地去看看吧,”他那个室友说“这几天刘星喜欢去那里。”

    黑土地是我们学校旁边的一个酒吧。在刘星改邪归正之前我俩经常去那里喝几杯。那里的氛围很罗蔓谛克,墙壁上挂满了美女。柜台上还活生生地站着一位美女。我俩喜欢这种氛围,挺爱坐在那昏暗的彩灯下注视玻璃杯注满液体的样子,讲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刘星在里面就像换了一个人,言行举止都富有情趣。而他在外面除了摆酷,什么也搞不来的。弄得我老是怀疑黑土地有特异功能。后来我才发现各种奥妙全在于柜台里的那位美女。由于多方面的原因,请允许我不说出她的芳名,就叫她美女吧。漂亮的女人有三种,一种是可望可玩的,一种是可望不可玩的,还有一种连望都不可望的,你一望,下面便会不老实。美女属于后面的那一种,并且很节约,经常衣不遮体。由于我是纯洁的大学生,所以我根本不敢细看她。但我敢保证美女不戴奶罩。因为有一次刘星看了。而刘星是从不骗我的。

    刘星想打美女的主意,我也一样。但我们毕竟太过老实,敌不过社会上那些老流氓一个指头。大二时,听刘星说美女已经质变了,被一个络腮胡一夜之间由女孩变成了女人。成了女人的美女好像充了电,连刘星都不敢望了。我俩只得可怜地逃离黑土地。

    我当然不会去黑土地,怕错过了刘星的电话。我想刘星要是在黑土地,早就来电话告诉我了。我只能傻呆呆地等,全不去想刘星会在哪个地方。我们好歹也铁了三年了,我晓得他虽不善言词,但其实头脑特活跃。言行皆有诗人气质。这可能是他把李小玲勾引到手的原因吧。天知道他有什么大事找我呢?现在又在何方呢?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们学校流行潘胖瓜子。不知你吃过没有,那种瓜子确实有点味道。如果那时你到我们学校来,会看到到外有人卖那东西。不贵,小包五毛,大包一块。那些经常不嫌麻烦地背个包的女孩特别喜欢它。她们走在拥挤的校园里,利用这小小的玩艺炫耀又细又密又白的小贝齿。它因此受到了男生的器重。我们吃得不多,但每天要大量买它用以作为爱情进军的利器。我班一位男生甚至创下了一天买十大包的记录,以致班主任挖苦我们说:你们以为一包瓜子就能得到一个女孩吗?别作梦了吧!事实说明他错了。有很多女孩都是在磕瓜子时向男孩缴械的。在这个泡沫时代,什么样的事情都是可能的。外语系的那位女孩因为半个桔子就向我敞开了胸脯。那一次我坐车到街上去。天气很热,还刚坐了不久我就觉得有点口渴了。碰巧身上带了个桔子,当我把它剥开往嘴里送时,突然发现身边坐着一位女孩,红唇皓齿,挺可爱的。看样子也热得可以,汗水把乳房都画出来了。我于心不忍,顺便就赠给她半个。她感激得要命。过了不久,她就成了我的半个影子了。怀她重温旧事时,半个桔子是她喜欢谈的。听她的口气,半个桔子的作用大啊。当然这是闲话,我们还得扯到瓜子上来。刘星从女孩爱吃瓜子这事行出一个经验,说女孩喜欢接吻,只是因为她们总想在舌头上放点东西。你看看,多么活跃的思想。

    到了八点多钟时,终于有电话来了。我拿起来,却是一个女高音,喂,楚浪在吗?

    我说,在,在洗澡。我就装模作样地喊了两声。然后沉默了一会儿说,谁呀?其实我知道是外语系那个小妞。

    你耍我啊你要死了

    我真的有事,刘星要我等电话。我分辩道。

    刘星,刘星正在校门口喝酒呢!我告诉你,以后别来找我了。她气冲冲地挂上了电话。

    我懒得打电话去解释。女人的话是信不得的。说不定明天她就要我陪她去看夕阳呢。我要做是的赶紧跑去校门口,把刘星这王八蛋痛骂一顿。

    刘星果然在校门口喝酒。看见我老远端着酒瓶向我喊,二流子,正找你呢!打个电话没人接,想不到你就来了。

    我不来能喝到酒吗?我说。二流子是我的外号,它完全是我争来的。这年头二流子比教授吃香。我们一群兄弟在吃火锅时都争着这个外号,没办法,只得规定每人讲个黄黄色笑话,谁的最好笑,谁就是二流子。我讲马列之类的可能气细,但讲黄色笑话就不是吹的了。结果理所当然是我获得了这一荣誉称号。我讲的那个笑话是这样的:有一个男孩小时候对着树洞撒尿,那个地方被蜂蜇了一个口,在幼小的心灵涂下了阴影。新婚之夜而对新娘的那个就是不敢有作为。新娘问他为什么,他说怕里面有蜂。那新娘就说里面没有,并让他用手指试一下。结果那男孩一弄,就翻窗而逃,边逃边说,还说没有蜂,连蜂蜜都有!大家听了,无不捧腹。

    我忘记了交待校门口的情况。我们大学的校门口比较宽,容易给人一种空旷感。那里路灯五光十色,蛮好看的。刘星坐在左边的花坛护栏了喝酒。前面是屁股与嘴巴发亮的车流,后面是毛泽东同志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数了数他身边的空酒瓶,好像有三个了。还有一瓶在手上。他看上去挺高兴。

    喝吧!他把酒瓶递给我,大声说,全喝了。

    我依言干了,说,什么喜事呀?

    没什么?心里高兴。刘星告诉我,他这一段时间很空虚,与李小玲在一起也很腻。今天中午他这种感觉尤其强烈。打了个电话想跟我聊聊,但我不在。他就决定出去。但他拎着包去火车站经过黑土地时,不由得进去看了看。

    你猜我看到谁了?他说,美女!一个抱着孩子的丑得像jī巴的美女。二流子,才一年啊!想不到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就变成了那样了。她好像还非常开心。我一下子就看开了。我决定不出走了。人家美女越丑越开心,我空虚一下又算得了什么!二流子,你说是吗?

    我说是,并举例说以前我空虚也想出去甚至还想自杀,但看了一场球赛就什么都忘了。

    我说,空虚算得了什么!说完,我们都笑了。但我看到刘星笑得很难看。我知道我也一样。为了掩饰,我说,今晚你要在异乡打电话给我还真有意思呢!

    那李小玲现在看到我才更有意思呢。刘星说,我给她留了一封信,告诉她我去了远方了。二流子你知道吗?李小玲说什么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听说是个名叫海子的家伙说的。她经常拿这句话来吵我耳朵。

    我们站在校门口扯了一会儿谈。又在学校里乱窜了两圈。然后寝室里的电灯熄了。我们知道是11点钟了。或许还差几分。总之差不离。我们该回去了,星期五晚上只剩下睡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