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星离雨散

沧海桑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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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山路弯弯曲曲走上山顶,远处的城市仿佛缩小一般,东城西城,大街小巷看的那么清楚真切。一切却又被一层薄薄的山雾笼罩,让看得清楚的城市渐渐模糊。

    田尘骑在摩托车后,抱着安腾。

    “到梨村了。”安腾说。

    村落古朴,一座座老式建筑排成一排,对面是游客中心。

    “我们到了?”田尘问道

    “没有。”安腾只是在这里稍微减速,向田尘介绍起这里。“这里春天的时候很多人来这看梨花。”

    他指了指四周山坡上的梨树,现在的梨树已经快只剩枝桠了,几片树叶掉在树枝上,却不掉下来。

    继续前进,过了梨村,就是金桥镇。

    镇上只有一所小学和初中,小镇的人长年累月生活在这里,对前来游玩的游客已经屡见不鲜。

    摩托车的轰鸣声响彻窄小的镇口,镇口旁古朴的石碑经历无数的风刀霜剑,已被磨蚀得不成样子,从石碑斑驳的字迹上依旧可以辨识出“金桥”二字。

    经历了好几次的降温后,坐在摩托车上吹风早已不是一种享受。田尘把手揣进安腾衣服的两个衣兜里,好让冰凉的手指暖和一些。他手腕上戴着红绳,缘分像是红绳把他们二人连在一起。

    一路上见到许多农户和荒田,嶙峋的怪石张牙舞爪。

    两人在蜿蜒的山道停下,安腾摘下头盔,朝田尘示意。

    “到了。”他说。

    停好车,走在山道上。山道不远处是一座长桥,青绿的湖水从桥下流过,湖岸旁许多垂钓的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这上面是个旅游景点吗?”田尘问道。

    “是。”安腾提着鱼竿,找路去到湖岸旁,“夏天的时候人很多,但现在已经到淡季了。而且这里以前不是湖,因为下游修了水坝之后,上游被淹了才变成的湖。”

    两人一起走着,一路上有许多休息用的亭子,不乏有带着家人,铺上野餐布的游人。

    走过木板搭成的地基,二人来到湖岸旁,一处小高地。

    “尘哥。”安腾放下鱼竿,找了块大石头坐在一旁。

    “你不会吗?”

    “不会。”

    田尘拿出鱼干,组装好。鱼饵是爷爷常用的,先把鱼饵勾在鱼钩上,然后抛到湖中。俗称“打窝”。

    “去打桶水上来。”田尘指挥道。

    安腾拿着鱼桶来到湖边,今天没有太阳,湖水被风吹得飘荡。

    架好竿,两人坐在一旁等着。

    “尘哥,你怎么想到钓鱼的。”

    “那你想干什么?”

    “不知道。”安腾往后躺去,双手撑着石头不至于让自己倒下。望着天空,天上微微白云,远处山河依旧。

    “安腾,你小时候在哪读的?”田尘问道。

    “小时候?就在这里啊,长这么大我还没出过省区呢。”

    “我小时候在其他地方,小学转过一次学。”

    “我一直想知道你为什么转到川中了,明明在深中读的很好啊。”安腾道。

    田尘双眼盯着水上的浮漂,说:“我爸和我爷爷之前有点矛盾,所以我爸一直在外地。”

    水里的浮漂随着风飘着,不知飘向何处,不知飘向远方。

    “然后今年爷爷生病住院了,我爸他们就回来了,顺便也把我带回来了。”

    安腾从旁边捡起一块小石头,全力丢进水中,石头打破水面的宁静,激起一阵水花。

    “你别把鱼吓跑了。”田尘阻止他丢第二颗石头的想法。

    “哪有这么容易吓跑。”

    “要是今天空军了就是你的问题。”

    安腾:?

    “尘哥你带吃的了吗?”他问道,两人上午出来,骑了四十分钟的摩托车,到湖边开始钓鱼时已经接近十点钟了。

    “没带。”

    “那我们不会中午就回去吧?”

    “就是中午回去呀。”田尘理所当然的说道:“你想钓一天的鱼吗?”

    安腾叹了叹气。

    “我们要不到处走走吧,光在这里钓鱼吗?”

    “要是我们一走鱼上钩了怎么办。”

    安腾撑着脑袋,似乎跟尘哥一起钓鱼也没他想象得这么有趣。

    “尘哥你头发是不是该剪了。”安腾伸手扯了扯他的头发,“国庆回来老郭肯定要检查的。”

    田尘也揪着自己一搓头发往下拉,已经快扎到眼睛了,他点点头,“等会回去的时候找家理发店吧。”

    湖岸另一边的人架起锅炉,带了钢炭,开始煮东西吃。可能是自己带的,可能是刚钓上来的鲫鱼。生火的灰烟被风吹得四散。

    “有鸟。”安腾指了指一旁,一只麻雀落在一片小空地上,“尘哥你别动,我去抓一只。”

    田尘没理他,因为浮漂动了动,或许是风或许是鱼,让他此刻所有的注意全在这上面。至于安腾刚刚说了什么,好像不重要。

    安腾蹲下,蹑手蹑脚的靠近,一个猛扑,麻雀被牢牢攥在手心。

    田尘站在鱼竿处,发现浮漂又没了动静,刚想回去坐下,一转头,安腾拿着小鸟碰到田尘脸上。

    “我操。”尘哥被吓了一跳,往后倒去。

    安腾赶忙拉住他,却因为放手的原因,让麻雀飞走了。

    “你妈的。”田尘被安腾拉上来,心有余悸。刚刚差点就掉下去了。

    而安腾此刻倒是笑得挺欢,田尘越看越觉得生气,一巴掌甩在安腾屁股上。

    安腾收敛许多,两人重新坐回石头上。

    “尘哥,刚刚你那个动作,让我想起小时候。”

    “所以你笑这么开心?”

    “不是。”安腾说,“笑得开心只是单纯觉得好笑而已。”

    “啧,说正经的。”

    “噢。”

    安腾想了想,做出一副沧桑的感觉,就连声音也放低了许多:“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小时候有个很好的朋友,我跟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你刚刚那个反应。”

    “第一次见面你就吓他?”

    “不是。”安腾解释道,“我哪知道吓到他了,我想逗他开心而已,毕竟那时候还小。”

    安腾转头看向田尘,发现他正盯着自己,不知道在端详着什么。

    看得他有些发毛,于是他转头,二人眼神交错,目光躲闪。

    他看着安腾的侧脸,有些埋葬在记忆深处,已经剥蚀凋落、脆弱不堪的回忆正在慢慢复苏。

    长大是一个接纳脆弱的过程,活着本身就是一种脆弱。

    田尘揉了揉肚子,他有些饿了。

    太阳沿着亘古的途径往上攀爬,却被漫天云雾遮拦,看不见一点阳光。

    其他钓鱼的人已经开始准备午饭,也有的收杆准备走了。

    “尘哥,我们到处去转转吧,这鱼可能也钓不到了。”安腾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

    “不行。”

    安腾被他的执着感动,于是决定自己去转转。

    田尘看到安腾起身,走上小高坡,越走越远。他自己一个人还留在原地,等待鱼儿上钩。

    过了没多久,安腾回来,看见鱼桶里仍旧没有一条鱼,他笑了笑。

    “我们去那边浮桥看看嘛,我刚刚在山坡上看见那儿没什么人。”

    “鱼竿呢?”

    “收好放着,我们骑车过去,浮桥那边有点远。”

    田尘收好鱼竿,风吹弯了鱼线,吹走了思绪缠绵。

    两人上了车,又往前开了一段距离。

    秋冬的浮桥,河水近乎干涸,桥底与河床接触,已经称不上桥了。

    他们站在桥上拍照,河风将凉意捎上身。

    临近正午,两人匆匆骑上车下山。

    下山时的感觉和上山完全不同。走出镇子,行驶在山道边缘,尽收眼底的城市慢慢变大,自身融入进城市。

    安腾骑得很慢,山道拐弯很多,时常会有车祸,因此在边缘处都有一些防护措施。

    田尘把手松开,没有再抱着安腾,他只是单手搂着安腾的腰间,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打开录像。记录着他们从山顶,沿着蜿蜒的山道一路向下,回归人间。

    “直接回家吗?”安腾问道。

    “嗯,我回家把鱼竿放一下。”

    “然后呢?”

    “不知道。”

    田尘回家放好鱼竿,给家里人打声招呼,又出门了。

    安腾还在楼下等着,两人乘上车,不知道要去往何方。

    “吃烤肉去?东城新区那边有家刚开的,有打折。”

    “行吧。”田尘勉强答应。

    无论东城还是西城,刚来这里两个月的田尘显然都一无所知。

    从城区的中心一路到边缘,四周的建筑由高到矮,由繁华到简朴,由热闹到宁静。似乎看到了一幅沧海桑田的绘卷。

    但到了某一个街道,景象却又突然变换:高楼、商市、别墅。

    东城区是城市最近发展的地方,在这里你可以看到一切与老城区格格不入的东西。

    烤肉是自助,一个人五十八元。

    两人拿了菜回到桌上,烤盘上放着正滋滋冒油的五花肉。田尘时不时用筷子翻动肉片,有时油花溅起,让他对食物急不可待中增添一份小心。

    “牛肉好了。”安腾说。

    “我快饿死了。”

    这一顿吃的很舒服。

    东城新区安腾也很少来这边,正值国庆假期,街道里里外外都是人群。

    两人合计买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要买什么。

    “我买双鞋,你呢?”田尘问道。

    “我没什么想买的。”

    两人走进鞋店,国庆活动,买两双八点八折。

    “我给你买一双吧。”田尘打趣般对安腾说。

    “有点贵。”安腾看了看这些鞋的价格。

    开在新区的店大多都是大牌,价格说高不高,但也不低。

    “你尘哥是谁。”田尘拍拍胸脯,“当我送你的。”

    “不行。”

    “怎么不行,大不了你回家之后还我嘛。”

    安腾还是摇头。

    “行吧。”

    田尘也没有强求,他买好了鞋,安腾载着他回家。

    “晚上出来打球吗?”安腾问道。

    “来呗。”

    躺在床上,听见时光流过的声音,流过指尖,划过双眼。

    体育馆有很多打球的小孩老人,特别是乒乓球。

    就四张台子,十多个人,小孩占了一大半。四周弥漫着一股酸梅汤的味道,是旁边叫卖的小贩。

    在体育馆里,你总会遇到推着小推车,车上装着各种饮料的小贩。路过一个羽毛球场或者篮球场,在旁边停留片刻,总会有渴了的人过来买水喝。

    乒乓球场三面都是草丛,另一面是围墙,围墙后面是体育馆唯一一个排球场。

    “尘哥你来了没。”

    “来了来了,你们在哪个篮球场。”

    “排球场旁边哪个。”

    田尘循着排球的声音,在旁边找到了篮球场。安腾站在球场旁,似乎还没看见田尘。

    “安腾。”

    “我还以为你晚点才来呢。”安腾笑道。

    在球场上的大多都是十二班的同学,今天打球的人很多,以至于他们打半场看起来非常拥挤。

    田尘不怎么会打,有时候在球场上只能是追着球跑。但他跑得快,抢到篮板或者断了球之后却又不知道该干什么。

    所以每次他抢到球后都是直接传给安腾。

    打了两场,田尘下场休息,从旁边的摊贩上买两瓶酸梅汁,递给安腾一瓶。

    两人坐在球场一旁的阶梯上,阶上的灰尘随着路过的行人扬起,又慢慢落下。

    抬头望见球场上的灯光,四周有些飞虫,若是气温再高一点,那定然是盛夏的景象。只是现在,秋风萧瑟,冬雪未至。

    九点多钟,人慢慢离去,十点一过,球场上只剩下三三两两,零星几人。

    “腾哥,走啦。”杨轩说了再见。

    球场上一分钟前热闹的氛围早已消失。

    国庆假期的第一天,过得很充实。

    安腾早晨起床,桌上放着早餐,安妈妈问他想吃点什么,安腾想来想去,想到昨天钓鱼却一无所获。

    于是脱口而出:“吃鱼吧。”

    一无所获的不仅有钓鱼,还有假期。

    国庆刚放假时的兴奋感会慢慢消失殆尽。

    对于他来说,现在更加期待上学。

    期待跟田尘在同一个寝室,谈天说地。

    有时候习惯了住校,习惯了学校窄窄的床位和室友的交谈声,他有些失眠。

    夜晚起床,抬头望窗,看见闹市星宿,暗哑行于冬。

    在假期最后两三天,安腾才想起来还有月考这件事。

    尽管无聊,尽管躺在床上没事干,但他手边放着复习用的书籍,却也没有爬起来再看一眼。

    有时候知道事态急迫,容不得喘息,但它就在那一天,不会动摇,不会提前到来。

    安腾最终还是复习了,在返校最后前一天复习的。

    返校晚自习那天,安腾甚至提前了半小时回校,并不是因为在家无事可做,而是他太过挂念寝室里的那株花。

    当他匆忙赶到寝室时,花果然已经凋谢,淡紫色的花瓣早已暗淡,枯萎的花枝形单影只。

    自从寝室里有了花后,大家的心情或多或少都有影响,每天中午和夜晚回到寝室,看见桌上放着一个矿泉水瓶,横截面参差不齐,花插在瓶子里,随着时间一天天凋谢。

    安腾知道就算放国庆时他把花带回去,花照样会凋谢。它没种在土里,四下无土,周遭无日,终有一天落花落尘。

    晚自习时,靠墙边大组的桌子要全部搬到走廊上,再把剩下的座位拉开,形成六乘六的布置。

    安腾和田尘就是这一组。两人位置靠近后门,干脆直接抬着桌子出门,放在走廊上。课桌里的书籍不用移到别处,这也算搬桌的一个好处。

    有人觉得搬桌麻烦,也有人觉得搬桌方便。

    郭子明大方的给了一整个晚自习当做复习,教室里安心复习的人却没有几个。

    把桌子后的同学没有了桌子,只好三三两两的人拼在同一张桌子上复习,还能交流知识,分享经验,可实际上大多人都是聊天打诨。

    安腾刚开始时还在想,整整四节晚自习,不急。

    他甚至还从田尘那儿借了试卷和笔记,这次考试势在必得。明天第一科考语文也是他的强项,没有理由不自信。

    相比之下,旁边睡觉的田尘有些恼人。

    田尘和安腾两人没了桌子,他俩把凳子搬到了徐浪和小苹果两人桌旁。此刻的田尘,正占用了田玥平一半的桌子,正趴着睡觉。

    田玥平似乎也没什么怨言,用剩下那一半空间复习。

    安腾跟徐浪两人成绩大差不差,但每次考试安腾总比徐浪多十多分,在十二班里,十多分可就是十多名。更甚者安腾发挥好一点,能远远拉出三四十分的差距。

    “尘哥,有老师来了。”田玥平提醒道。

    田尘扭扭头,这种时候不能直接起身,这样会更引起注意。于是他转过头,在田玥平桌子上随便找了一张卷子立起来,装作他在看卷子的样子。

    巡查的老师没发现什么一样,转头去往下一个班级。

    田尘也睡够了,坐直之后扭扭脖子,疏松颈骨。

    “尘哥,这题怎么做的。”小苹果问道。

    他手上握着几张数学卷子,不会的题用红笔把题号圈上,就等着田尘睡醒。

    田尘接过卷子把题都看了一眼,说道:“有些题的题型是重复的,我就只说一道。”

    “好。”

    教室似乎承载了苦涩,关入迷途却又滋生理想。不仅如此,还有鲜花与浪漫,还有借着看晚霞的名义去偷偷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