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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决定要与那警察联手了?”约模二十出头的傻子还只顾趴在商秀才胸肩上。
“迫上梁山了。”商秀才在空地上转个弯走向一处建在正屋侧边的房舍。
大宅的前院侧角有处假山,周围绕着几棵老朴树,商秀才向那里望过一眼,神色凝重。
“那警察确是身份可疑,但据我盯了一天的迹象来看,他真是要跟东门对战的。”傻子一副梦呓的样子,他知道这下子大门处还站有人的。
“你刚才都听到了,好大的口气,那警察不还击,还有活路吗。”
进了屋子里,把门闩上,傻子才从商秀才身上下来,从门缝往外面望了一下,转过身来,已没有之前歪嘴呆眼的傻样子,而是变得稳重冷静。
商秀才拉亮堂屋的电灯,走进两边是房间的过道,傻子跟了进去,两人各推开一扇房门走进去,随后都出了房间,走到过道尽头打开一扇门。
门外是一个小院,隔过去还有一个屋子,院子四周有依墙的连廊,右侧连廊下有一个被砖头堵死的门,之前应是通到大屋堂的。
左侧还有个开出去的小院门,两人默不作声坐在连廊下一张长条凳上,凝神静听着黑夜下周围的声音。
过了好一下,傻子才小声开口说道。
“白狼的死,对这个帮会的影响可真不小,他们甚至都已怀疑上我们,白天夜里都在留意着我们。”
“他不该引狼入室,可偏偏要这样做,还说他阻止不了,帮会进来之后,这里原来各怀鬼胎的人都被清了出去,我就怀疑上他心机匿测,上个月西浦路十七号的目标,他给我们的交待是人已沉江,要不是上线转告,目标在上海出现,我们都被他骗过去,因此事我被骂得狗血淋头,待要问清楚他是让目标逃脱了,还是故意放生,他居然出了意外。”
商秀才听着宅院里某处传来的人语声,停了下,又说:“从各种迹象来看,白狼应该没有向谁透露我们的身份,包括他的兄弟,但是他突然间死了,这个帮会就变成了拦路虎,我们不清除,往后就别想在这里自由自在,这里可是我的家,应该离开的是他们!”
“他还断了江湖道上进来的自由,也就把我们要接头的人给断在外面,这点白狼不可能不懂,他是存心要把我们绑住呢?”
“所以我怀疑他叛变了,想着两头吃呢?至于买家是谁,我们可能已无从知晓。”
商秀才说下这话,猛的抬手一按身边傻子的肩头。“有人,从院墙上跳下来,离我们不到十米。”
听得这话,傻子两手撑着凳沿,身子一个起跃,跳出到廊外的空地上,这看似平淡的一跃,实质隐含着超凡的武功内力。
傻子一个疾速数步,脚已踩到一条廊柱上,就势一跃,双手抄住廊顶边上的木水槽,一下爬到廊顶上猫下身子。
这一连窜动作,几乎听不到响声,可见这人是经过了怎样的锻炼,年纪轻轻的,身体和力度的行动已运蓄自如。
傻子探头看出院墙外,见到离得不过三四米的大宅院围墙下,有个人影向着他身下的小院门走来,他发现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显然也是个练武之人。
小院的门是被里面用根木头顶住的,平时就没人开过,来人也许是发现了门阶上积着的尘土,才没有去推门。
这时,商秀才坐在小院里,傻小子猫在廊顶上,门外的人凝着神听着院里和屋里的动静,三个人都毫无声息。
过得一下,门外的人转身贴着屋墙向那边二进院的院门行去。
“不是来找我们的。”傻子看见人走远,才弯下身子向商秀才道。
“不管,可能是他们的对手来探情况了。”
“休息一下,迟两个时辰,我和你去会一会那个警察。”
“师哥,我认为你提出联手之前,一定要先清楚他背后的身份。”
“那就最好当着他面问他。”
深夜,徐三晚回到警察家属院的住处,楼下的堂厅里,金宝和贼精在对走着象棋,李友林在一旁观战,三人小声地争吵着。
见到他回来,输得气头上的金宝推了棋盘,和他坐到一处,另两个也凑近来,问他这晚上什么情况?是不是想好计子怎么干掉东门了?
徐三晚一脸难堪,继而笑了笑说:“我觉得我都快成无脚鸟了,没一处地儿能扎得下脚的,原想着换个警察身份,藏在这家属院里,能把家安下来,那知这么快又惹上事了,弄不好又得找地儿搬。”
“有这么扎手?这黑帮比鬼子还难弄?”贼精搓了把困意上头的脸。
“你是觉得双方一火拼起来,不能一次将东门的势力消灭掉,他的人马必会冲咱们反扑?”
“那不是,表面上看是黑帮之间的拼斗,咱警队参进去,只管打一方,那东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实际上他们这会就想干这警察局子,都把幕后老大的死赖到咱们身上了。”
徐三晚回来之前,在那处宅院外面,等到了一个人进去宅院里打探地形和里面的帮会情况的练武奎回来。
练武奎跟他们说,他在宅院里转了一圈,发现里面的房子并没住着多少人,除了几个帮会的头脸及其得力助手,有的还有家室在里面,帮徒打手大都分散在宅院周围的房子里,一圈儿的住房里面好像都是他们的人。
另外练武奎说他偷进到前院的宅子里,通过屋后的厢房和过道,藏在一处偏厅的暗处,偷听了一会大厅里的几个人说话,他们在商量着要是把城里的警察局扫了,该怎样干,才让伪政府和日军看不出是谁下的手,后面还听到有人说,三天后要是姓商的没什么动静,他们就要出手把新来的警队长做了。
从这些说话听得出来,东门已经把幕后老大的死赖到警察局身上。
“看来东门是要非打不可了,而且是要先下手为强,不然咱们又都得出到城外去继续打游击。”
“眼下鬼子正在城外扫荡,还随处蹲点,远远见到三五一群的人就开枪扫射,不问原由的。”
“王八糕子的躲那儿好呢?”
“躲乌龟壳里面好呢。”
几个说了会儿话,都觉得困了,徐三晚说,这夜该不会有人来寻仇的,叫他们只管回宿舍睡个好觉。
贼精和金宝受了方华的交待,叫他们两个这阵子陪着这家子的,还在堂屋处支起板铺睡下,李友林回了近处的宿舍。
在房里,徐三晚用温水烫着脸,把脸上的面皮脱下来,那会恩秀已经在床上睡下,临睡着还问了句他,还没想好给娃儿取个名字呢。
他来到可以摇晃的小睡床边,看着娃儿睡得满脸通红的,心头不由泛起父爱的冲动,便立即愧然了。
他平日里那里想过这孩子的存在,数月过去了,连个名字都没想好。
“秀,这孩子祖上有个英雄人物叫徐福,咱起个名字让他记得这个先祖,就叫徐福记?”
恩秀在床上撑起身说:“要不叫徐福家?今天我在外面见到城里太多流离失所的人,咱们还能有个家安身,真是太好了,叫福记,福家,咱得问一问家里人的,睡吧,你也困了。”
熄了灯,躺到床上,徐三晚迷糊的闭上眼时,还听到家属院里有吹唢呐打锣镲的响声,想起是前日里被打死的警察当中有家人在做渡亡法事。
一下便在唢呐和锣镲声中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有一把厚实的手在轻打着他的脸,一下诧异的睁开眼,这一看,吓了一跳的坐起来。
“你谁?怎么就进来了?”
灯光下,他看到床边坐着一个穿身灰黑色中山装的男人,一脸困惑的看着他。
最让徐三晚感到惊吓的是这男人手上抱着从旁边摇床抱起来的娃儿,正用手臂承着,下半身搭在大腿上。
“同窗一别十余年,今日又逢故人脸,怎么会是你?”男人看着很快冷静下来的徐三晚。
这时,房间的门被从外推开,一个穿套黑色紧身衣,手长脚长的小子扛着百六七十斤的金宝闪进来,往地上放下,看样子不带气喘的。
这下徐三晚才发现贼精早在躺在房里的楼板上,一动不动的,他惊得去看床上盖被子睡着的恩秀,见她一脸沉睡的样子。
“你杀了他们两个?”徐三晚看着站着对他注视的小子。
“只是打晕了,嘴里塞了安定片,暂时没必要杀人。”男人说道:“包括你女人,眼前的情景没必要让她醒来看到,至于这娃儿,睡得挺可爱的。”说着给娃儿的帽套戴了戴紧。
“你说你,过着如此危险动荡的日子,怎么还拖家带口的,保全得下去吗?”男人又说了句。
“我女人信佛,她说随缘,那我也只好随她了。”徐三晚说话时,还只管瞪着那小子,因为这小子进了房就一直瞪着他看。
“师哥,我之前看见的不是他,他这是?”
“没想到吧,易容术,换脸。”男人用手指了下床边一个柜子上张开放着的一块脸皮。“怎么这家子都爱捣弄这奇怪的东西。”
“你不会就是那个叫商秀才的吧?”徐三晚想起花二傍晚说的东门宅院的事,他本来就怀疑这个商秀才是个潜伏的特工,这下见到这两人的出现,很容易就对上。
“还挺醒眼的,都是聪明人。”商秀才应道。
“我哪曾见过你,装作好像你跟我挺熟的。”徐三晚在床上盘腿坐好,看着商秀才手上的娃。“要不让我来抱吧,你粗手重腿的把他弄醒了。”
他想到商秀才另有一名号叫丧天良,伸出的手不由抖了下。
“这娃儿抱在手上我欢喜,放心,不会动他一根头发,要是没见到你真面容,我俩准得先把你背后底子全抖出来再说别的,现在你想说便说,不想说我也不问。”
“我家里人谁认识你吧?”徐三晚想了下问道,他知道这个商秀才一定是见过通缉榜上的他,不然不会如此认准他是谁,既然商秀才见过他的通缉榜,自然也明白他有什么身份。
“我跟你二姐曾是同窗,还都是相互有了那份心思的人。”商秀才看着手中的娃说:“可惜民国十三年,我家里出了事之后,我们便没有再见过面,这些年我倒没忘记她,你长得跟她样子挺像,前一阵徐家湾闹的瘟疫,是她回过来吧?”
“这面皮,不是有她,你们做不出来如此超前的东西。”商秀才转眼看向柜子上那张酷似皮肉的胶皮。“那阵时她就表现出对化学的天赋,我刚才给你两个兄弟和你女人咽下的安定片,也是取自她最初教给我的药方。”
“楼下还有我叔在的,你没动他吧?”徐三晚看向眼里那小子。
“房里睡了,我没动他,这老人家年纪大了,没这么易醒的。”小子看来跟徐三晚也就差三四岁的,眼神却有点花二那样的精悍。
“是回来了一趟,人没见着又走了,我都快忘记她了,亏你倒没忘记她。”徐三晚看了眼商秀才,忽然记起他还留着他二姐一张照片,但想了想,觉得没必要给眼前这人看。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商秀才又有感而发了,跟着顾自笑了笑道:“我也是这回见到你,才如此想念她,她早嫁人了吧?”
“听说是嫁了,可是丈夫孩子都遭了德国鬼子的毒手,她身上负的人命可多,这辈子估摸得遭追杀,你跟她是初恋情人也好,海誓山盟也好,断了吧。”徐三晚没好气道。
“那好,听你的。”商秀才点了下头,停下话只管看着徐三晚。
“都到这地步了,有何话就直说吧。”徐三晚忍不下两人只管瞅着他的目光,说道:“我还没见过有人探访探到床边来的,你也找个凳子坐下,要不坐床尾,这么柱着我多不厚道。”对那小子看着。
小子点了下头,把地上的肥宝翻过身,坐在他屁股上。
“你想好了怎么打东门?”
“你怎么知道我要打东门?东门派你来收拾我的?”
“我不做烂人,除非有人要动我不让我好过,我就要他在我手上烂下去。”
“说说你的目的吧。”
“这下见到你真人,我相信你是有些实力的,但估计你直接拉人马去打不赢那个帮会,不如咱们合作,玩个里应外合,我目的很简单,就是清除里面不容我的人,要回我的家。”
徐三晚想都没想,点下了头,他觉得眼下打掉东门是势在必行,至于他和这个商秀才往后会有何瓜葛,就往后再说了。